第3章 猫猫狗狗
李舒宁忽然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而她看见陆昭的身体都僵硬了之后更觉得有趣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陆昭这么好玩？瞧他紧张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对他做什么呢。
李舒宁走过去之后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饶有兴趣地勾着嘴角：“本宫也没想怎么样，不过是……”
陆昭冷冷的瞪着她，一把拍掉她的手，微微仰着头看她，倒像是什么被恶霸欺压的民女似的，颇有一股子清高劲，李舒宁莫名觉得他有些可爱。
管家也不知何时带着其余小厮出去了，给他们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李舒宁笑出声，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完了下半句话：“……想帮你擦擦嘴，你嘴边的药渣没擦干净。”
陆昭面露羞赧之色，面颊微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生气。
不过李舒宁盲猜他是气的。
依照她对陆昭的了解，这厮面皮薄得很，哪禁得住这般调戏。
所以李舒宁收了心思，没再对他动手动脚，而是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哝，给你。”
陆昭不知怎的，神色忽然暗沉下来，情绪似乎也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她怎么能……随便将帕子给出去。
而且还是对他，她明明那么厌恶他。
她对他都如此，那么她……对旁人该是怎样？
陆昭抿了抿唇，心中嫉妒之意骤然侵占他的全部心脏，那股尖锐酸涩的感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啧，真矫情。”他半天不动，李舒宁直皱眉，忍不住就抬手替他擦了嘴，然后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她帕子多的很，不缺这一张。
陆昭看向她，脑中闪过的是她曾经的一个个相好。
他想象着她和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压抑的心脏都快要碎掉了。
那些人，要是通通死掉就好了。
全都死掉的话，她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陆昭淡淡地看向她，一点一点的，努力藏好所有阴暗的想法，才轻声道：“男女有别，公主难道不知道吗？”
李舒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看你挺乐意的啊，不然你耳朵红什么。”她不以为然。
他耳朵红什么。
他贱啊。
陆昭闭了闭眼。
明明很难过，可他的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他从来就没办法抵抗她，一切的防备，都是他强撑出来的假象，她轻轻一戳，他便溃不成军了。
“你行事……怎能如此不端。”他自暴自弃地低声道。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生气。
然而李舒宁只觉得好笑，她满不在乎地对着陆昭挑眉道：“那你就去圣上那里参我啊，就说本宫对你意图不轨，只要你说得出口，本宫就认罪。”
她的眼神中带着玩味和戏谑，似乎觉得逗他很好玩。实际上……她也的确觉得这很好玩。
“你！”陆昭抿了抿唇，闷着不说话了。
李舒宁见他似乎有几分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陆昭见她笑，心觉羞愤，却又私心想着，她还愿意在他身上找乐子，是不是就说明对他还是有兴趣的？
陆昭忍不住抬起眼，悄悄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李舒宁。
他不知道他哪里又惹了她，可是这样的招惹，也比二人毫无瓜葛要好的多。
如果……她对他的兴趣能再久一点就好了。
想到这里，陆昭忍不住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不是五年前就说了吗。
她对他没兴趣了，她没有心的，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方才升起的那一丝幻想，被这几句话泼灭。陆昭眼里的光灭了下去，心中因为她而泛起的涟漪也逐渐平静。
她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当不得真。
“喂，你在想什么？”李舒宁坐在椅子，晃荡着腿，一只手撑着头。
却听他道：“殿下玩够了，就回去吧。”
声音平淡无波。
“玩？”李舒宁有些迷惑，她好心好意过来关心他的身体，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你累了吗？”
他现在身体那么差劲，是不是想休息了又不好意思直说？李舒宁想。
陆昭垂着眼不看她，无所谓她真懂还是装懂，“是，殿下请回吧。”
李舒宁虽然爱开玩笑，性子也不着调，但此时见他面色不佳，还是依言起身出去了，走到屏风旁，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依然坐的直挺挺的，像是在维持他的体面似的，在她离开之前不肯松懈半分。
累不累啊。
李舒宁心里嘀咕一声，不想他强撑太久，加快步子转身出去了。
果然，她刚走出去没多久，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管家和小厮匆匆进去了。
李舒宁离开的脚步便又停了下来，她特地在门口等了好久，一直等到他们出来。
“殿下还没走？”青山出来见到她有些惊讶。
“怎么说话呢。”管家轻轻拍了他一下，“殿下别生气，这小子不会说话。”
李舒宁当然不在意：“嗯。”她看向房门，“你们王爷怎么样了？”
管家叹了口气：“方才又咳了血，现在躺下歇息了。”
“咳血？”怎么又咳血了？李舒宁皱眉。“为什么会咳血？太医怎么说？”
管家见她是关心陆昭，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家王爷这是老毛病了，自打五年前那场大病之后，便落下了病根，太医也治不好，只能拿滋补的药材缓着。”
想起五年前，李舒宁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头，五年前他们分手之后，她的确听说过陆昭病重的传言，当时还在犹豫要不要来看看他，只不过后来她事情太多，就给忘了。
没想到那场病如此严重。
“我来的时候带了些药材，你叫人搬到府上的库房吧，他用完了再差人找我要。”李舒宁如是说道。
“老奴替王爷谢过殿下了！”管家心泛感动，便要向她行礼，被她扶住。
李舒宁正色道：“日后你们务必要看着他把药喝下去，一日都不能少，倘若他不依，你们便说是我的要求，不想让我亲自上门逼他喝药，就自己乖乖喝。”
管家一一记下。
“公主，您这是想吃回头草了？”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绿枝好奇的看着她。
李舒宁眨眨眼，慢慢道：“我也不知道。”
前世他为她报仇雪恨，最后死在她坟前，所以现在她看见陆昭，总带着一种莫名的怜惜之情。
可……这样算是男女之情吗？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想让陆昭死，她想让他活的久一些。
这边，林管家正在陆昭身边。
陆昭弯着腰，在林管家端着的盆里洗着什么东西。
是李舒宁扔在桌子上的帕子。
“她最爱干净了……”陆昭垂着眼，手上搓的发红，他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洗，近乎自虐似的，好像帕子上沾上的是什么洗不掉的脏东西。
可这个帕子，就只是给他擦过嘴。
他自己就是那个脏东西。
她眼里的脏东西。
陆昭心中翻涌的自厌情绪几乎快要将他淹没，他的面色愈发苍白，手上的动作也愈发发狠。
“王爷……”林管家不忍地看着他，想出言阻止，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想起李舒宁的话，道：“公主心中未尝没有您，她此番前来，还带了许多名贵药材。”
他不大懂陆昭对公主感情是什么，但他知道，陆昭很在意公主的种种想法和行为。
不然也不会在知晓她夜宿流花街的时候气得病倒了。
“她……”陆昭顿住，心中游移不定。
可他又想起了她的种种行为，神色便暗了下去。
心里有他吗……
那大概是林管家不了解她。
她对梁毅，是敬重且欣赏的。他从不见她在梁毅面前说过什么放荡轻佻的话。
她对他倒是随意得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难听的，轻佻的，都可以。
因为他在她眼中不重要，她对他感兴趣的时候，就把他当成猫猫狗狗一样逗弄。
——譬如五年前，感兴趣了，就给点甜头，觉得没意思了，就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他。
也譬如现在。
陆昭咬着唇内的软肉，眼中氤氲着暗色。
“你知道她五年前，对我说过什么吗。”陆昭没有看向林管家，他的视线落在那方帕子上。
——不过是男欢女爱的把戏罢了，你怎么就当真了？陆昭，你未免太过天真，本宫金枝玉叶，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你凭什么认为，本宫会一直喜爱你？
——本宫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你纠缠不休也没用，别指望本宫会心软。
心思沉浮之间，他忽然轻笑出了声。
“……也好。”
林管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见他将帕子拿起来拧干了水，小心翼翼地压在了枕头底下。而后林管家便知他要休息，就自觉退了出去。
陆昭枕在枕头上，枕头下压着的便是她的帕子。
从五年前，到如今。
他一直被困在她设下的囚笼里，从未有一日出来。
哦，这囚笼或许也不是她故意设的。
是他主动进去的。
——这样也好。
……当她的猫猫狗狗，也好。
陆昭忽略掉自己心中的任何感觉，任由自己在深渊往下坠。
他从枕下拿出帕子，轻轻摩挲了一番，便凑向了自己的鼻尖。
他嗅见了她身上带着的，若有若无的熏香味，估计是下人熏了很久，他洗过了也还是有一些。
他深深吸了一口，面上流露出病态的迷恋之色。
阿宁。
阿宁。
他的阿宁……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面上也泛起了病态的殷红。
只要李舒宁想。
他永远都逃不掉的。
他永远臣服于她，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