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温州黄汤
当晚五点半，方成衍破天荒提前下班，回了趟家。
他专门告诉保姆张姐，晚上不用准备他和宋知的饭。
“你们这是要干嘛去？”方长云在沙发上看报纸，看男人的样子像是还要出门，于是问道。
“我和宋知今晚想去市里逛逛。”
“好啊。”老爷子点点头，答应得十分痛快：“领他出去玩吧。”
在宋知的强烈要求下，方成衍还上楼换了一身比较休闲的衣服。
地产总裁的衣橱可谓相当简单，除了几件一模一样的灰色家居裤外，剩下的就只有西装和衬衫，色系单调沉闷，放眼看去，全是黑的、白的、浅灰的，无一例外。
方成衍在衣橱里只找到一件黑色外套，他挽了挽袖口，便带上车钥匙出门了。
六点钟整。
男人分秒不差地抵达日涧茶庄。
“呦！”小茶爷正在后门打包装箱，他把胶带一扔，从马扎子上站了起来：“这就是您挑得……上酒吧的衣服？”
方成衍盯着宋知，神情好像在说，难道我穿得不对？
“是有点那个意思。”宋知夸了一句，“好看。”
这句夸奖是实打实发自内心的，男人这件黑色的夹克衫版型不错，简约休闲，昂贵精致，挺衬他的气质。
“就是我猛一瞧，觉得有点稀罕。”
“你呢？”作为回应，方成衍也打量起宋知的白卫衣，一双起伏不惊的眸子似是要往里看：“今天里面也穿了荧光吊带？”
宋知大笑，作势要用茶叶丢他：“别霍霍我！”
“那天是赶巧了，小爷我平时可不这样的。”
“今天我什么也没穿，不信你看。”
他主动向男人撩开自己的卫衣，露出其下的腹部。那处皮肤白白净净的，小腰又结实又细溜儿，看上去充满了韧性。
方成衍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
“上车吧。”
宋知把茶庄大门锁上后，熟练地坐上了方成衍的副驾驶。
男人侧着头看着宋知的发顶，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地等着他系完安全带。
“你这么看我干嘛？”宋知系完后，抬头对上方成衍的视线，他猛地用拳头捶了一下男人的肱二头肌。
“没什么。”
方成衍对他的二百五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觉得，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很好。”
“和好吧。”男人对着他忽然来了这样一句，“把那件事忘掉。”
“和好？”宋知一脸诧异，旋即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一件事。“我是什么时候跟你闹别扭了？”
他为那两天冷落方成衍的行为毫不负责，一心想避开这话题，现在还在死鸭子嘴硬：“你这人真怪。”
“那就好。”方成衍沉声说。
“哎呀哎呀，走吧走吧。”宋知不耐烦地催促道。
已是九月份，天黑得渐渐早了。
方成衍这次选择绕远路，车一上国道，便加了速。副驾驶车窗半开，带着凉意的晚风吹得宋知的头发全然向后收拢，露出其下光洁的额头。
他一边瞅着路边的景色，一边眯着眼睛、迎着冷风问男人：“你今天忙吗？”
“不忙。”
“那件事是不是算解决完了？”
“不好说，”方成衍如实回答，“但最棘手的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宋知听得直皱眉：“怎么这么麻烦？”
“那边的公司，它起诉你们什么？”
男人专注地看着前方，尽数告知他：“起诉的说法是……官商勾结。”
“官儿？”宋知愣了，“怎么还有官儿？”
“谁？”
方成衍蓦地停顿了一会儿，缓缓说道：“田嘉木。”
“那个大学生村官儿？”这一句话直接把宋知的震惊指数拉到最高，“那他，他……”
方成衍侧头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么多的。
这下好了。
他眼睁睁看着小茶爷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八成是要对小村官关心备至了。
“你放心，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方成衍试着让对方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来。
宋知压根儿没理，手指快速滑着好友列表，嘴里嘟囔着：“我得找他唠唠。”
这一唠就是十几分钟过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方成衍实在是等久了，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宋知还在回田嘉木的消息，忙着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回头问男人：“没这个打算，你呢？”
“春节。”
“我本来以为，可以和你一起回去的。”
总裁这句话似乎带上了一点请求的意味，可后者却像没听到一样，杵在手机屏幕前面，专注于打字。
成吧，对话终止。
方成衍刷存在不成，只得郁闷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
只见两人消息回来回去，田嘉木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让他脸上挂起了笑。
聊得这么开心？
“……”
终于抵达目的地，两人来到上次堵车的路口，知道，方成衍带着他走进那间电梯时，宋知还在低头回复。
男人默默在一旁注视良久，电梯开门时出声提醒：“到了。”
“好。”
宋知这才匆匆和田嘉木告了个别，把手机放进了兜里。
他追上几步，跟着方成衍走进大门。
紫红色的灯光布满了整间酒吧，黑色的大理石桌子被这迷离的紫色映照出奇妙的色彩，几百个透明高脚杯被摆成几排，用于接待今晚的客人。
只不过现在时间为尚早，还没什么人在，之前在大理石桌上狂扭的舞男们也不见踪影。
宋知穿过空无一人的舞池，直接朝角落的老虎机过去了。
他站在一个几乎与自己等高的机器前面，和方成衍说：“让我看看你上次怎么玩的。”
这台机器有一个巨大的荧屏，上面的图案闪动得相当晃眼。
老虎机里的荷官形象被设计成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一件衣服也没穿，十分辣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装作没看见。
旁边还写着一串宋知看不懂的英文。
方成衍说演示就演示，他掏出了钱包，把一张红色纸钞塞了进去，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宋知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看着，他知道这老虎机是一种从澳洲赌场传来的游戏，也不知道方成衍这家伙是从哪里学的。
也不学点儿好！
“这是累进式老虎机。”方成衍告诉他。
“在老虎机赢钱的几率是非常小的，要在自己所有的额度范围内，下最大的注，才有机会稳赢多赢。”
他很认真地在教宋知。
之后，他点了“加注”的按钮，把刚刚的一百元筹码全部投注。男人的手握在摇杆上，极度专注地盯着荧屏。
拉动游戏杆，运气好的话，可以赚到数万元，不好的话，那筹码便流入奖金池，为他人做了嫁衣。
宋知看着方成衍的侧脸，一时大气也不敢出。
数字在屏幕上飞速的滚动，叫人看得眼花缭乱，方成衍连着拉动了几下摇杆，叫宋知只觉得一阵紧张和刺激。
结果呈现在他们眼前——
对角线连上了！还是“三个七”！
右上角筹码的数额飞快地上涨起来，从100一路飙升为7000，这一通操作真是把宋知看愣了。
在他上次大手大脚地为舞男们付小费的时候，男人独自在这里，用尽一切琐碎的时间挣起了钱！
好一个罪恶滔天的资本家啊！
宋知在心底高呼牛逼！
“有意思，教教我，怎么看？”他问。
男人牵过他的手，覆于摇杆上。
“不是下注次数越多，赢得几率越多，后期它会增加多个赔线后，多个口投入的回报变数更大，拉动的时候一定要看准。”
“这样……”男人的大手握着宋知的手，一次一次推动。
倍数在竖线上连成三。
金额高歌猛进，杀到了21000块！
宋知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喉头发紧，快要窒息。
钱这种东西，为什么在方成衍手里，就这么好挣？
“买多赚多。”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把钱尽数取了出来，放到宋知手里。
“今天花这些，开一瓶贵一点的酒水的话，也够用了。”
宋知看着手里的一薄沓纸币，眉头紧皱。
“押中概率高的线是靠运气的，如果已经连续多局赢注，就不能贪恋游戏。”这来自男人最真诚的告诫。
可宋知跃跃欲试地望着男人，看得方成衍有些迟疑了。
“刚才是吃分期，待会会变吐分期。兴许运气会更好，兴许会直接血本无归。”
“你真的……”
“真的！”宋知说，
“玩就要玩点大的。”他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十张大额钞票。
“你确定？”方成衍再度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宋知把纸钞全部投了进去。
“这里，必须要变成同一路，看到了吗？”
方成衍像猎人一样，眼睛敏锐，大手又快又稳，带着宋知摇动摇杆。
“别眨眼。”方成衍在他耳边说道，两人靠得极近，肩膀已经挨上。
宋知哪管得了这些，他忙着捕捉屏幕上的数字，在方成衍的帮助下，结果又很快出来了！
宋知心肺陡然停止。
他一看屏幕，又是竖线三倍！
“卧槽。”
宋知瞪大了眼睛，紧接着爆发出一声欢呼：“牛逼！我的好哥哥！你真是在了啊！”
他一把揽过方成衍，兴奋地在对方旁边蹦高儿。
方成衍看了一眼数字，如果再进行下去，恐怕只会如屡薄冰。每一台老虎机都有计算机“大脑”，输赢完全取决于下手的时间点，没有其他任何因素可以改变。
就在宋知享受游戏带来的直接快感与兴奋之时，方成衍的手机响了。
是老爷子。
酒吧里放的的士高音乐，吵得要死，怕方长云知道他们在酒吧，方成衍特地走出酒吧，找了一个安静的楼梯间接通电话。走之前还特意叮嘱宋知：“不要加倍。”
“等我回来。”
“好。”宋知顺嘴一个答应，可他哪听得进去！
这种赌博性质的游戏总是让人难以自持，他觉得自己眼力也不错，然后便按下了五倍的倍数。
眼睛睁大，对准，三连拉动摇杆。
随后。
“……”
三千块转眼没。
按照方成衍说的，结果会按照倍数折损，但他的筹码却直接清零了。
这得是什么概率，这得是什么臭手？
“……”
宋知一下子站定不动了，对着数额看了半天。
他是不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谁也不敢说。但大嫂一向骂他是个败家玩意儿，这次也的确没差。
小茶爷不免有些尴尬。
待会儿方成衍回来以后，要怎么交代？会不显得自己很蠢？
他连忙打电话让陈柏宇支招儿。
“陈柏宇，老虎机清零了以后，还能不能把筹码追回？”
“你在哪儿呢这么吵。”对方问了一句。
“急事，”他看了看门外，确保方成衍还没回来。“我真是丢人丢到老家了。”
陈柏宇说：“清零的意思是已经流入奖金池了，别人能得这笔钱，但你……是没办法了。实在不行你去机器后面看看，给它来一下子。”
“……”
“多谢，挂了。”
方成衍打了十几分钟电话，再回来的时候，宋知已经趴在吧台上，和那里的酒保聊起天了。
远远地，他便瞧见宋知又开始做那个动作。
伸出食指，往天花板上指的动作——
傻子都能知道他这是在说什么。
方成衍心底暗嘲。
你最好真的是。
他先看了一眼宋知苦闷的表情，觉得情况不对，再来到老虎机钱，看一眼机器右上方显示的面值。
三千一次归零……？
他到底怎么玩的？
方成衍一步一步走过来，坐在宋知旁边的位子，轻飘飘地往老虎机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和酒保唠的正嗨的宋知，人一瞬间变老实了：“……”
“输没了吗？”男人问。
是。
这下兜里的钱直接少了一半。
宋知心想，以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再和田嘉木下馆子了。
他撇撇嘴，接下来三天，老老实实上方成衍家里蹭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