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弦音独奏（二）

    吴香玉走到沙发前，温柔地说：“琳琳，你刚吃过晚饭，怎么就又坐下了呢？你不是说过，吃过晚饭要稍活动一下的么？晚上的时候，你还是不要再绣了。在灯下做事，会伤眼睛的。”哄孩子的口吻说着话，拿过了谭文琳手上拿的针线盒，说：“你也别怪妈妈唠叨。怀着孩子，再坐月子，有些事情不注意，以后可有罪让你们受的。”拎起储物筐，放到了旁边。谭文琳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妈，有那么多需要忌讳的事，我哪能记得清呀！平时，您要是不来，我不在家坐着，还能干嘛呢？”微微欠了欠身，娇嗔地说：“还是有妈妈陪在身边好呀！妈，您说是么？”还想歪身去拿储物筐。吴香玉看她撒娇，知道她还是想做些事情。现在，再看她已经探身去拿储物筐，不得不匆忙地扶住她，叮嘱着：“你说你，想坐会，就不能好好地坐一会么？万一动了胎气，或者扭着腰了，怎么办？”扶着她，让她尽量地坐正了。谭文琳知道再怎么说她也不会把储物筐给她，只好笑着说：“妈，再这样下去，我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有些活，一天放下了会手生，二天放下了就会忘的。”透过薄薄的窗纱看着窗外，寻思着‘哥常说，从小，妈最心疼的就是我，可是，我却并没拿妈对我的心疼当回事。现在，她得时常提醒着我去做事，而我说的哪句话都像是在埋怨为什么这样不能做，那样不能干的。如此一来，我想到的这些，也会让哥说中了呀’，看着坐下的吴香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妈，您这手也为我们操劳了大半辈子了。”摸着吴香玉的手，除了有厚实的茧子，还有硬实地剌手感。吴香玉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说：“年纪大了，不比年轻那会。妈只希望你们好好爱惜身体，好好地过日子，也就心满意足了。”谭文琳低着头看着她的手，感觉着握在手里的温暖，说：“妈，您要是有一句埋怨生活的话，或者说一句生活对你们那个年代的人存在了丁点的不公平，我们听了，相对那个年代的你们也会感到公平了一点。我们相对您们，也会感到心理平衡了许多。我们不是埋怨你们们那个年代的生活，而是感到您们对我们付出了那么多，才让我们有了现在的生活，相对您们来说确实太辛苦了。”吴香玉拍了拍她的手，说：“早知道你会这样讲。你说，我们再辛苦，还有为我们打下这片江山的老一辈们辛苦呀！”又话音轻柔地说：“咱们娘俩别只顾讲话，把玉杰怠慢了。你坐一会，我去看看玉洁。”松开了谭文琳的手，起身又往餐厅走去。谭文琳轻声叹息着，想到日渐笨重的身体，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笑着，在心里嘀咕着：“我怎么一说话就像有哀怨的成分，还感到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他们如果不辛苦，我们哪能有今天，难道不对么？”起身，望向了窗外。

    窗外，街灯伫立于了茂密的树冠上，一团围绕着灯的昏黄灯影中，映着风吹斜的缕缕雨丝。她往更远处看，树木，街灯，与落雨，更像夏天雨中的景象，也像极了一幅剖蚀得意象模糊的油画。

    谭文琳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细雨迷离的夜色，听着从厨房传来的话音如似呢喃，心里贮存的那汪平静的湖水正从她听到唐莠莠这个名字，还坐到沙发上有了想法的那一刻，就一圈一圈地往身体外扩散起了涟漪。她抚摸着肚子上感到孩子动的地方，有些嘲笑生活似的寻思着‘明清的幸福，似乎定格在那幅幅让他把心都贴合进画境的画上了。虽说，我会不时地想到我们在童年时就有的梦想，可是真正地理解了梦想是什么的时候，才懂得了什么是爱。我们也懂得了是爱，让我们在想到为爱而付出的那些时，让心里有了一声迟到的问候。爱了，才知道真正的爱不仅仅来自于父母，真正的明白爱得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才想到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了呢！可是，父母的爱，友情的爱，还有人人都想要的爱情，都让我们变得更加地懵懂了’。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风向，大的雨点被风吹在窗玻璃上，而一道一道的明亮地雨线也出现在了被碰撞到的窗玻璃上。她低头看了看笨重的身体，柔声地说：“你和爸爸一样，会让妈妈在想到的时候既甜蜜又黏人，是不是？当然，妈妈现在的想法，你也已经都琢磨得透透彻彻的了，是么？”再想看往窗外，看到的只是蒙着一层雨水的玻璃，和玻璃上映得她的身影。

    唐莠莠回到了在城市里的一处遇到烦心事就去独居的另一个家，小睡一会后起床洗过了澡，才又来到了客厅。她寻思着‘有些话，到了想说的时候，却没有言语可以表达了’，坐到了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按开了电视机，看到电视里正播放着浪漫的爱情剧。她看着还觉得百无聊赖的，于是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看着瞬间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几个未接来电。她想翻开看看，可还是犹豫着放下了手机，拿起烟点燃了一只含在嘴里，又看向了电视，但是眼里却播放起了其他的片段。时隔不久，她的手机铃声响过了一次，又响了一次，她才狠狠地吸了一口剩余一半的烟，探身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她看着手机依然响个没停，才拿起来看清了来电的名字，并且按下了接听键。她听到话机里说：“莠莠，我是明清。”身体有了僵持在似半蹲在地上，又依在沙发上的感觉。她听到陈明清的话音有些焦急，但是矛盾于感情的付出，由于每一段都会因无果而终而难过。她吸了口烟，轻声地说：“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在烟灰缸里捻灭了剩余的烟。陈明清听到她的回话后，说：“听到你的回话，我也放心了。我也没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就打给你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既然在家，还是早点休息吧！”在一段沉默后，先挂断了电话。唐莠莠慢慢地把手机拿离了耳边，又看着手机屏幕恢复了屏保的状态，才傻傻地笑着，嘟哝着：“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你还要为了爱去付出，以致得无止境地去面对现实。而我为了这些与爱情有关的事，还不得不执着地追求我的生活。现实存在的，不正是我无法回避的造成这些无果情结的源尾么？赵健不是不能去爱，可我偏偏在我们感情应该出现转折的时刻，接受了相似一往情深的郑孝天。是我的求生欲在作祟，还是我的偏执心企图报复存在我心底的最柔弱的那一面呢？我对孝天宁愿相信是一往情深，也不相信明清会是最理想的爱情归宿。我走不出生活造成的结，也走不出了爱情的漩涡。为了父母的爱，我把一道愈合的伤疤撕开，又在没有完全愈合的情况下再次地不停地撕开，不肯去接受现实存在的爱带来的伤害。我接受着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也在感到伤口疼痛的时候，等待着伤口的愈合。爱情是每一个人都向往的，但是真正明白了爱情的时候，却只能在一种平静的思索中，还不承认早已经被爱情伤进了骨子里。”散漫地笑着，无奈于情绪里的伤与痛，起身往客厅里的落地窗走去。

    窗外，是她站的位置去俯瞰，可以看到的一片雨下的城市全景。她看到落雨的城市在一片萧萧的春寒和等待生发的春意中，显得庄严而神秘。她想着‘我与你虽说没有距离，但是我离开过你。离开你后，你在我每每想到的时候，依然是在我模糊的眼前渐变渐清晰的都市情景。你像诗，有些陈年的色彩，沉在我试图忘记你，而沉迷地去拜读的那些诗章里。你像小说里的情节，有些不可或缺的陈芝麻烂谷子的农村里有得生活细节。你像一幅被时光剖蚀的画，画意明朗，可画境模糊，明朗和模糊在我的一念之间，却让我懂得了取舍。你给我的伤与痛，让我决定远离你。可是我对新的生活过得认真，我甚至感到是一种责任，是我对我的存在而有的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再次靠近你，我发现我的生活变得糜烂，因所要面对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或者说，我得不到我所要的生活，我却想再次靠近你。我会想到我所有的失去，我会心疼，我会介于真正地得到某些与真正地失去某些之间，并且思索着生活是在这样的情节里更迭，而且更迭得让我似乎找不到了回家的路。你让我感到了不安，我还是想去靠近你，和接受你。时间久了，我慢慢地习惯了远远地看着你，也让我的想法成了挤压生活，把生活挤压成仅仅可以让一个人通过的一条漫长的甬道。我在这条甬道里才似一个轻装上阵的勇士，可以前进也可以后退的，把断压在心里的所有纠结的事细细地梳理。我梳理清了么？我问过自己不止一次，还是执迷在一个人的想法里，我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也像一个具有骑士精神的人。我变得滑稽而可笑，也给你筑上了荒诞的色彩’，穿在身上的轻薄地睡衣无法阻隔窗外传来的凉意，却还是让窗外朦胧的一切深深地吸引着。她久久地站在窗前，心绪无方向地延伸着，也在无助地时刻徘徊着，心境却不由自主地交融在了窗外的情与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