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发现
十二年。
一个人又能有几个十二年呢？
陈初南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心里说不上难过，但也没有多开心，他安静的当一个旁听者的角色，杵在人群中央静静地看着唐时。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病了，对于唐时真的产生了一种莫名强烈且无从探寻的占有欲。
本来不该这样的，两个人本来就该是正常的同学关系，再不济也是家教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他突破了正常阀值的范围，对面前的人开始百般在意，开始容忍他对自己种种冒犯之举。
陈初南总是在心底默念唐时是傻逼，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欠，爱犯贱。
可心里比谁都清楚，在这场心理博弈中，一但为了唐时而做出改变，他就已经开始沦陷了……
陈初南已经变得不像原来的那个陈初南了，唐时用短暂的温柔让他获得安心的感觉，他却渴求更多，渴求他的眼神便一直为自己停留。
他痛骂自己，这不是心里缺爱，这明明是心里变态。
陈初南背靠着唐时别扭地将头转了回来。
他和人群中的人一样，看着天际的纸灯茫然点头，“那可真好……”
真好，唐时十二年前能遇见这么一个人。
可他反倒更羡慕那个人，能被人不离不弃，惦记了十二年。
“没什么好的。”
唐时看着他无厘头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轻声笑了笑，俯身将他身上的外套拉链拉了上去。
怀抱变得越来越真实，越来越能让陈初南感到心慌。
“反正已经在身边了。”
他贴在陈初南耳边，模模糊糊说了句话。
陈初南：“？”
打什么哑谜？
唐时没回答，他用手指着天空，企图混淆视线。
“快许愿吧，一年只一次的机会。”
他不是个信神佛的人，可唐时却也希望，自己爱着的人，能被神佛所庇佑。
…………
“许的什么愿啊？”
少年插着口袋站在身后，目光盘旋在陈初南头上。
隔岸遥望万家灯火，比目皆是人间烟火。
唐时弯下身，勾起嘴角。
“要不然……”
“你猜猜我许的什么愿望？”
人潮汹涌，他的一个目光就让人心神不宁，陈初南转过头，趁着灯火未落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脸。
“什么愿望？”
陈初南也笑了，“难不成还能关于我？”
原来只是一句玩笑话，陈初南也没放在心上，在他转过去的那一刻，唐时却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肩头。
他听见他温柔缠绵的声音。
“万一呢？”
唐时对着他耳边慢声说道：
“万一真的是为了你许愿的呢？”
火树银花，在此刻被点燃。
陈初南没回头，僵着身子背对他。
他想开口，却发现声音苦涩，喉咙很干。
“唐时……”
胆小鬼好像察觉了什么，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去试探前方的道路。
“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迷雾被拨开，日光穿破层层黑暗照彻大地，陈初南在此刻成了一个无畏的勇士。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他重复了一遍。
执拗且顽强。
唐时听完之后愣住了，灯火将他的眉眼照的朦胧缱绻，他于梦幻泡影中瞥见陈初南惶惶不安的神色，陈初南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底的痣在光下像一条活泼的尾鱼般惹人怜爱。
“你……”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
唐时俯身猛地拥抱身下的人，双臂紧紧围在陈初南的腰侧，力道克制入骨却又爱意放肆。
“我以为……”
“我以为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意。”
因为你的无动于衷，我惶惶不可终日，而如今你已经发觉了我所有不为人知的情愫，心里的猛兽便再也按耐不住，沸腾着想要扑进你的怀抱。
陈初南，我等了这句话，足足十二年。
“我喜欢你。”
“但不是有一点。”
唐时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告白。
“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是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怦然心动，想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看你笑，一辈子宠着你，一辈子都爱你的那种。”
唐时提高音量，“那你呢？”
“阿南，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一份我的位置呢？”
“……”
“或许，你现在还难以接受，但这并不是问题。”唐时又接着说，“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一起度过，就算你现在心里没我，在以后，我都会努力挤进去的。”
唐时声音低哑，在他耳边说着一句一句柔情蜜意的告白。
“小少爷，劳烦您帮个忙，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
陈初南从唐时的那句喜欢说出口会就愣在原地没动作了，他能感到唐时俯下身子时带来的热气，他灼热的呼吸，透着情意的声音以及宽厚温热的掌心，似乎每一个都变成了陈初南难以拒绝的理由。
脚底生根，陈初南被唐时钉在宜秀那年的灯会上。
“我，我不知道……”
陈初南支支吾吾，脸色微红地回答他。
“可是我们是同性……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你有那种……”
“没关系。”
唐时打断他支离破碎的语言。
“我喜欢你和性别从来都没有关系，你也不需要这么着急的回答我。”
他用力拥住陈初南“那怕你现在拒绝我，你也不要因此而感到愧疚。”
唐时指着天空，“毕竟在此刻，我们还有灯火可以看。”
“你明白我的心意，已经是我能设想过的最好结局。”
“这就足够了，阿南。”
原谅我不善伪装，在爱你这件事上破绽百出，本想藏着这个秘密老死一生，可你轻飘飘将它戳破，我便可以肆无顾忌将自己的爱意宣之于口。
灯火缱绻缠绵，陈初南立在这里心思却千回百转。
他抬起眼眸，看着面前如同残影的人群，突然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里里瞥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穿深色衬衣的男生在呼喊声中低头吻住了另一个男生的嘴唇，而那个男生似乎是笑了一声，之后用力的回吻对方。
他们与这里大多人一样，可他们张扬无畏，在闹市里肆意地亲吻对方，像是用尽一切去爱着对方。
陈初南微微张嘴，惊讶地看着他们，发愣之际，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唐时语气很平淡，但陈初南很确定他看见了。
“纪言平他们……”
“他们和我们一样。”
唐时回答他，“我们都是一样的。”
被世俗瞧不起的种子在暗处散发着光芒，腐朽的土地不承认种子的存在，那他们就野蛮生长，攀到土地看不见的天空去，总会有一个地方，能容纳他们的存在。
唐时点中陈初南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陈初南隔着手心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听到了唐时承认的声音。
“嗯。”
“从第一面开始就知道了。”
“纪言平也看出我了，他知道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
陈初南茫然开口。
但他欺骗了唐时，他或许是知道的，可他天生胆小，也不敢点破那道如影随形的屏障，所以陈初南学会了自欺欺人。
“你不需要知道。”
唐时轻声说。
“如果我的喜欢会给你带来负担，那你也无需知道。”
“可我现在想求你一件事。”
唐时语气转折，将陈初南翻过身体，二人面对面靠着拥挤的人群相对而视。
“我想可能是气氛作祟吧……”唐时无厘头说道，“可是今晚的天空真的很美，我认为现在适合做一件事。”
他张嘴，嘴唇一开一合，告诉陈初南自己的请求。
“我可以亲你吗？”
“……”
陈初南瞳孔微缩，倒映着的人脸倏然下落，将他眼里一汪清澈的泉水搅得稀烂。
唐时虔诚无比地，吻了梦寐以求的人。
纯情的少年将嘴唇一触即分，似乎只是轻飘飘地一个掠过，双方却像是经历了从未有过的战争一样。
陈初南捂着心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极度缺氧的人，没有了氧气会失去生命。他试图压制住不安分的情绪，却在唐时一个专注的眼神中沉默，最后再被活生生溺死。
“唐时。”他穿着粗气。
“我觉得你真的疯了。”
不止是唐时，他也疯了，疯的彻底。
“我也这么觉得。”
唐时轻声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指尖发红抚上陈初南的脸颊。
“我疯了般爱你。”
“傻逼。”
陈初南骂了一句。
“……”
“不过我也是。”
说完，少年踮起脚微微仰头，刘海被尽数抹到后面，他撞上唐时的嘴唇，用力地往下按。
“你赢了唐时。”
“我承认我对你有点心动。”
原来吴叔说的对，如果有一天真的对一个人开始产生若即若离，惶惶不安的感觉，就应该从自身找问题，为什么会独独对他难以割舍，情难自禁。
当看不清的时候，就让那个人来告诉他，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陈初南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在意的是唐时。
他甚至有点恍然。
原来自己是个同性恋啊……
但陈初南觉得这并不是问题，管他狗屁玩意呢，他只知道——
——自己同样喜欢上了唐时。
少年的爱意所向披靡，正是贫瘠土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才不惧世俗，野蛮生长。
……
“你听见了吗？”
陈初南松开唇瓣，将唐时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膛上。
“这是为你而跳动的心脏。”
“这里本来是一潭死水，可是有一天有个姓唐的傻逼来了，它被神仙看上了，所以神仙赐它永远不会枯萎，永远生生不息的一片花园。”
“我思来想去，姓唐的傻逼虽然挺招人烦的，但没事，我大度啊，所以我可以允许，允许他住在这里。”
陈初南手指轻点自己的心脏，“我这里给你留个位置。”
“所以你要来住吗？”
“……”
陈初南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暗中骂自己傻逼，“算了，看来是不愿意……”
“愿意。”
唐时趁着他的手撤下之前攥紧了手指，带着他的手指点在他的心脏那块。
“我求之不得。”
二人相视一笑，接着拥紧了对方的身体，抬头看向无垠星空。
这一夜，他们的名字被人用真心镌刻在明灯上，和着这万家灯火一齐涌入凡间。
彼时他们认识才不过两个月。
陈初南却对他说，“我好像认识了你很久很久。”
唐时那时笑着回答他。
“因为你太喜欢我了。”
喜欢到……
已经忘了之前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