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克制
“哼……”纪言平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沧桑，他屈起手指在杆子上轻点。
“你瞧，多不容易啊，世上人对我们的态度看法有多不齿。
“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居然需要看别人的眼光。”
“……”
唐时不语，纪言平看他闷闷地也深觉自讨没趣。
“行了。”
“看他睡的那么熟，就不打扰你们了……”
纪言平重新直起身子正视唐时，“酒给你放那边了。”
他说完刚准备抬脚出门，身后的唐时突然出声，冷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纪言平。
“明天不上学。”
纪言平：“……”
“所以……”
“所以你们晚上动静小点。”
纪言平：“……”
“我今天下午听到了。”
他皱着眉不耐烦说道：
“很吵。”
唐时又补充“他睡眠不是很好，你们别吵他。”
……
纪言平觉得刚才那么长的一段话都白教了，他在唐时平静的注视中也不小心闹了个红脸，耳垂红得像是能滴血一样背过身胡乱应下“行行行，小点就小点。”
说完又添了一句“不过你这得跟林岁寒说，他不想停我也没办法。”
唐时：……
你在炫耀些什么……
…………
月色入户，斑驳的树影被分割在印湿的地面，晚风肆意咆哮压得枝头飘散零落，呼啸而过不留下只言片语。
唐时钻进被窝里对着陈初南的后背，陈初南睡觉的姿势毫无防备，他卷缩成一团，随着翻身的动作衣服卷起露出一截光滑纤细的腰身，在月光下透着莹白的光泽，引得唐时眼眸深沉。
他克制地将睡衣往下拉，挡住细窄的腰身，顺着他的手将整个人都拥在怀里，胸膛紧贴着后背，身上的薄荷气息丝丝深入怀里的人，想要将他彻底占为己有。
眼神在后颈上的一颗小痣停留许久，挣扎地没去吻它，撕咬它，吞噬它。怕醒来的陈初南会用异样恼怒的目光看着自己。
爱会让人软弱。
会让一个心思本就细腻的少年不自主地去克制自己的一切，他的贪念，他的欲望以及他的渴求，都在无边的月色中化成触不可及的朦胧雾气，随着疯涨的爱意与晚风逐渐消失。
老旧的灯泡还在吱吱呀呀的摇晃，纪言平到底没能遵守他的承诺，隔壁宿舍铁床架的咯吱声响了半夜，隐忍的低吟伴着浓墨的乌云一声一声砸在墙角，似乎要声声融化在难以言喻的沉沦之渊。
唐时伸出手将陈初南的耳朵虚虚罩住，不让他被人世间的欢爱之事所吵醒。
可做者有意，听者也有情。
他虔诚地将自己的吻落在后颈不起眼的痣上，就让这颗藏匿深处的朱砂痣来承载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但至少，在此刻，趁着月色未落，我曾完整地拥有你。
陈初南，这是我能做出的——
——最大的退让了。
…………
陈初南早上一觉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被子的拐角被人用手整齐履平，克制又程序化的习惯他能一眼看出是唐时的作风。
书桌上很整洁，几本数学辅导资料放在最上面，陈初南只看了一眼就被旁边的早餐引过去了。
昨晚吵得太狠原来点的外卖也没能吃上，陈初南饿着肚子睡了一晚上，胃里有点空，闻到味儿眼睛瞬间放光，连忙穿着拖鞋下了床。
不知道是不是唐时之前和他说得那家粥铺，他走进才发现是外卖，上面的地址是老街那边的。他打开袋子坐下来，扑鼻的米香味十足，饥肠辘辘的他顿时觉得灵魂也得到了升华。
皮蛋瘦肉粥，罐汤小笼包，特色锅贴，五香茶叶蛋……
陈初南：哇！
他将外卖一个一个拆开，看到这么多吃的时候嘴角是挡都挡不住的笑容。
厕所门被人打开，唐时套着简单的白t恤和他四目相对。
“醒了？”
他把手上的衣服扔向陈初南，径直走到了书桌边“醒了把衣服穿上去刷牙。”
陈初南看了一眼，唐时今天穿得是白的，他给自己的这件就是黑的，而且都是简简单单，没有印花图案的t恤。
有点奇怪……
他哦了一声走进了厕所，在里面傻傻地空手站了一会儿才发现一件重要的事。
陈初南伸着头喊唐时的名字“没我用的牙刷。”
“就里面的还没拆的是你的。”
唐时拿着手机在上面点来点去，随口回答，“牙膏你和我用一个。”
“哦。”
陈初南缩回头，转过身开始打量起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
他倒是没想到小红楼看着破，里面装备设施还不赖，这栋楼应该是今年刚翻新的，墙被从新刷了一遍，也换了个看得过去的马桶。
他从柜子里面找到了一把崭新还没拆封的牙刷，手柄是粉色的，上面还有可爱的小猫图案。
陈初南：……
这好像还是猛男粉？
小少爷拿着牙刷表情复杂，他打开门看着逆光的唐时纠结万分。
唐时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注意他手上的牙刷，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开口“你就没有其他颜色的牙刷吗？”
非得选粉色？
陈初南心中诽谤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癖好……
“没了。”
唐时语气停顿“这和我买的牙刷是配套的。”
配套？
陈初南仰着头退回厕所，看到镜子前面的载物台上放着牙杯，深蓝色的牙杯里载着只浅蓝色的牙刷，唐时牙刷上面不是小猫，是一只蠢笨的小狗，他一看就知道这两个牙刷肯定是一对的。
陈初南：“……”
“不想要这个？”
唐时看着他不乐意的脸色了然说道“那好办。”
“可我就只有这一把牙刷了。”
“实在不行你用我的我也不嫌弃。”
陈初南：“……”
“傻逼！”
一大早发什么疯。
陈初南重重地摔上门，靠着墙壁和粉嫩嫩的牙刷面面相觑，在心里反复挣扎几轮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拿起拿起纸杯去接水。
不就是粉色。
用就用。
真男人什么驾驭不了？
“我手机呢？”
他洗漱完擦着脸出了浴室，八九点的太阳有点刺眼，陈初南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前身形挺拔的唐时。
走到床边翻翻捡捡也没看到自己手机，就对着他的背影问道“我昨晚拿手机出来了吧？”
唐时回首，暖光勾勒出侧脸的轮廓，他鼻梁上架着金丝眼睛，比平时的拽样多几分禁欲和严肃。
陈初南语气一顿，侧目打量他。
顺着目光唐时从桌子上抽出了什么东西来，他拍拍旁边的座椅，对陈初南招手“在这，过来。”
他走过去，唐时就伸手拉住他，将刚刚打开的外卖推给陈初南，“先吃饭。”
“我昨天跟你说的就是这家，粥店的老板人比较热心肠，回头我带你去店里吃。”
陈初南：“……”
他没有立即动筷，而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前倾微微偏向唐时，光反射在眼镜架上衬得唐时的脸仿佛沉浸在圣光之中，如同天上的神仙不可亵渎。
陈初南身体一向前，椅子就随之翘起来了，唐时往那边撇了一眼，细心地替他稳住座椅。
他开口询问“怎么了？”
陈初南很疑惑地眨着眼睛看他“你是首都人吗？”
唐时点头。
“你以前是不是来过宜秀？”
话音刚落，唐时握着座椅的手瞬间抓紧，力道大得甚至能瞥见指尖的苍白，他盯着陈初南，似乎想从那张惺忪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他嗓音沙哑。
“为什么……这么说？”
陈初南推了他一把，将椅子坐回原位，拿着勺子搅和粥，漫不经心地说“你才来宜秀不过一个月，怎么感觉事事对这里都很熟悉，昨天的崔记之前林飞和我说过，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那你一个刚搬迁的人不仅能找到还能把它旁边的店铺摸清，这不明摆着吗？”
“你小时候来过这儿啊？”
陈初南咬了口灌汤包，汁水从嘴角溢出一点，给唇瓣染上点光泽，唐时看着默默地抽了张纸巾过去。
“来过。”
他看着陈初南说“以前和家里人来过一趟。”
“哦哦。”
陈初南接过纸巾道了声谢，他嘴里包着包子，说话口齿不清的，鼓起嘴笑了笑。
“所以你现在转来宜秀都是有根据的吧，这边的好吃的确实不少。”
他以为唐时是为了吃的才对这里念念不忘，毕竟从小到大长在这里，除了吃的他也实在想不到一个简简单单的三线城市有什么能吸引身在首都的学霸的。
唐时闻言轻轻摇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手指将裤缝攥成了一圈又一圈，克制地低声说了一句。
“不是为吃的。”
“嗯？”
“是为了……”
“——砰！”
命运总是捉弄人，宿舍的门被人大力打开，唐时看陈初南将脸转了过去，白皙的侧脸在他眼中恍惚了一瞬，最终还是默默将话咽进了深处。
“小初南！早安啊～”
纪言平顶着一张如沐春风的脸出现在门外，眼神逐渐聚焦，看到屋里离得很近的两个人讪讪地后退了一步。
唐时的脸有点黑，戴着眼镜看着就更凶了，他十分抱歉地笑一声。
“那个……没打扰你们吧？”
唐时：……
看不出来？
眼睛是摆设吗？
“没……”
陈初南拿着筷子手还停在半空，被人突然打乱了谈话，他将视线重新移回唐时身上，“你刚才说什么呢？”
唐时：“没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
陈初南：“哦。”
“你们吃什么呢？真香。”
纪言平眼眸一转，转眼就进了宿舍，他看着桌子上满满的山珍海味，唐时真是生怕陈初南吃不饱，感觉要把整个粥店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他不禁咂嘴“现在吃了你们中午还吃得下啊？”
啧。
恋爱的酸臭味就像醋包的味道一样飘到了鼻子里，他抱着胳膊无奈摇头。
唐时看着冷冷的，做出来的事倒是一点都不符合人设。
“早上吃多不易消化。”
“他昨晚没吃。”
唐时接着纪言平又说，“你今天能起这么早？”
纪言平：……
好家伙……恩将仇报是吧！
他切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回去“你小子昨晚听墙角听得还挺乐的是吧，不难受？”
一直吃汤包的陈初南：……
他用脚碰了碰脸色不好的唐时，又看了一眼纪言平，压低声音问：“什么？你们昨晚是一起玩了吗？”
什么游戏！
居然不带他玩！
唐时：……
纪言平：……
纪言平没忍住笑了。
“小初南，这个-玩-字可不兴用。”
“为什么？”
“因为～”
唐时重重地咳了一声。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坐在那里像座俊美无双的雕塑浑身散发庄重典雅的气质。
“你闭嘴。”
说完又将头转回陈初南，慢声将这事搪塞过去。
“你吃饭，别理他。”
“……”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纪言平的时候有多凶对陈初南就有多温柔。
纪言平烦躁地哼了一声，“行行行！”
“闭嘴闭嘴。”
谁还没个对象了是吧！
唐时你小子还没追上就开始耍横了！
“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国庆有时间出来玩不，我和林岁寒租了个队，带你们去看宜秀的灯会。
他说完又看向陈初南，语气轻佻“当然～都是为了小初南哦。”
“至于你——”纪言平指着唐时。
“——你去不去都无所谓。”
陈初南和唐时：“……”
“可以带人吗？”
陈初南眨着眼睛问，他将手扒在靠椅上“林飞他们也能来吗？”
“当然哦～”
“人越多越热闹嘛！”
“那去！“
陈初南兴高采烈地说，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逐渐显现，他放下筷子看着唐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清澈透亮的眼神满满期待“你也去吗？”
怕他拒绝又说“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灯会的。”
唐时盯着攥着衣角细白的手腕，难得无奈，浅笑着回答他“去。”
只要你开口，我便任你差遣。
纪言平没眼看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他闻言道了一句“行。”
“那刚好是后天十一的时候，明天下午集合吧你们看，我和林岁寒上午还有事。”
“问问你们的小伙伴，看看他们能不能抽得出时间。”
他说完就插着口袋走出门外，“得了，就这么说好了啊，后天下午不见不散。”
“昂，好。”
陈初南应道。
等了纪言平走了，陈初南才靠到唐时身边看着他问出自己的问题。
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面前的人，柔顺的刘海随着椅子摇晃的动作一上一下，唐时在他的注视中渐渐软下了眼神。
“你和他是有什么过节吗？”
陈初南好奇地问他“我感觉你们之间怎么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或许是他看着太乖，唐时心中不仅没放松，反而还更加警戒了，他收起表情严肃地点头，“是的，我们之间有很严重的过节。”
他一板一眼地唬骗陈初南“所以……”
“你下次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