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撑腰
出什么气啊……
陈初南想着又难过起来了，他想着唐时能揍谁啊，这场争吵还是因为他而开始的。
“没……”
“我没哭。”
他总是会很强调这件事，只因吴叔小时候说男孩子就是要坚强勇敢，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轻易流泪。眼泪是值钱的东西，要为了重要的人流。
可是陈初南现在控制不住自己，嘴硬去反驳唐时，却没能忍住心中那点委屈，透过话筒传到了对面人的耳朵里。
唐时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但没有去揭穿他。
委屈的小猫需要安慰，但却不想别人看破他的脆弱。
他于是隔着屏幕对着对方清一色白的天花板与陈初南一起沉默，漆黑的眼眸像是化成一团浓墨晕染开来，他柔声对着陈初南道：
“马上要国庆了，想出去玩玩吗？”
对面没回答，他就接着刚才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老街天桥那边会有灯会，据说每年的国庆都特别好看。还有崔记旁边有家粥店，我上次替你尝过了，很好吃，里面不加葱姜蒜，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你今天中午看到的糖葫芦，我回学校顺路买了一串准备明天带给你。”
“……”
唐时：“你可能不知道……纪言平刚才来我宿舍找你要微信了……他说你很好玩，但我觉得吧，他这人嘴里没几句真的就没把微信给他。”
陈初南：“……”
……
他一个人对着天花板说了很久，说到最后就没出声了，陈初南握着手机保持姿势不动，在一直听不到那边声音之后缓缓地拿过手机想偷偷看一眼。
他拿起手机——
屏幕还是亮着的，唐时在那头整暇以待，抱着胳膊刚好撞上了他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眼神。
陈初南：！
骗他！
他将手机迅速翻转过去，摄像头埋在被子里，侧过头小声呼吸。
“抓住你了。”
唐时带着笑意的声音没有任何阻拦地撞进陈初南的耳朵里，像是被羽毛拂过一般，酥麻的异样感觉蔓延全身。
陈初南慢慢蹭蹭地伸出一只手将手机从被窝里拿出来竖在自己面前，针孔对准了他的脸。
他从小弹窗里发现自己简直不成样子——额头，眼尾，鼻子，下颚都红了，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了，陈初南觉得怪，扣着手机就要向下按。
“等等。”
唐时在那头沙哑着嗓子阻止他，突起的喉结一上一下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恶意在暗中滋生。
陈初南这副样子很可怜，没有刻意的跋扈嚣张，此时就像被人抛弃的小猫，眼睛睁得很圆，轻而易举就能打破唐时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他凑近了点，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
“被欺负了？”
“眼睛都哭红了。”
……
陈初南别过脸，只留给他一个还完好的侧脸，生硬道：
“要你管！”
只是这个转头掩饰的动作相当于无，唐时隐隐约约瞥到他脸上有快面积很大的红印子，心里一惊。
“把头转过来。”
唐时语气坚决，不允许陈初南做出任何违抗命令的行为。
“你脸被人打了？”
敏感地察觉到小少爷身体的颤栗，唐时眼见地脸色越来越差，他皱着冷冽的眉嘴巴贴近话筒，提高音量。
“让我看看。”
“不要。”
陈初南孩子气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
“你不是把我当朋友吗？朋友想关心你又有什么错？”
“还是……还是你没接纳我，认为我总是对你别有所图。”
“……”
“陈初南，你是不是……对我还心存芥蒂？”
唐时敛着眼眸低声地说，他声线本就低沉，如今一字一句更是仿佛在泣血，生生要将陈初南这个罪魁祸首钉死在罪名状上。
“我没……”
“我没有！”
陈初南连声否认。
“那你告诉我是谁打的？”
“……”
“陈初南，我没有耐心等你的时间。”
陈初南不说话，唐时头脑清醒，冷静地开始分析。
“不可能是吴叔阿姨，他们今天有事。”
“林飞张祁元……你这样的脾气他们宠你还来不及，更别说打了。”
“……”
“……是你爸你妈吗？”
“吴叔和我说过一些事，我猜应该不是你妈妈。”
“那也只有你爸了。”
“他动手打你了吗？”
“是不是很重，很疼？”
“……”
到最后唐时甚至都拿不出凶他的勇气，只是默默将手放下，等着陈初南开口。
“我不想说……”
微弱的语气从那头响起，陈初南手指攥着被子有气无力，不愿意回答他一句又一句的逼问。
身负重担的人偶尔遇到了平坦的小路也想歇口气，他们心里都彼此有数，却谁也不戳破谁。
“不想说就不说了。”
唐时对他说：
“可只许这一次。”
“下次谁要是惹你不开心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想说什么话就说出来，也别平白无故的受了委屈就一个人偷偷躲着难过，一昧地沉默只会让你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糟糕。”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又抿着唇接着说：
“或者你不信我，不跟我说也行，你去找林飞，找张祁元，甚至找纪言平都行，不要总是一个人待着。”
“你不是没人爱的小孩。”
你是我求而不得的珍宝。
唐时默默在心里补充。
你怎么会是没人要的小孩，你明明是这世上加起来的所有都比不过的宝藏，是上天安排给我的最大惊喜，也是我小心翼翼去呵护，去深爱的人。
“唐时……”
“你说的。”
陈初南语气较之前舒畅很多，听了他的话，惶惶不安的心绪在那一刻被抚慰。
他眨巴眼睛，嘴唇一开一合，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时对他说：
“那你现在答应我一件事。”
唐时：“？”
“什么事？”
话音刚落，唐时就看见陈初南慢慢蹭蹭地将头靠了过来，摄像头将他的脸放大，薄薄的眼皮在锐化下更加明显，眼底的泪痣被加粗加重，浅色的眼瞳清澈透亮，能一眼看见他心中所想。
他轻声开口，却落得一地惊雷。
窗外风起风落，唐时于一场猛烈的漩涡中头晕目眩，心跳不止。
只因那个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带我私奔。”
……
“叮铃。”
晚上九点，陈初南家的别墅门铃被人按响，彼时张女士和陈笠还坐在客厅里思考亲一个小时发生的闹剧，听到铃声，两个人抬起头相互对视一眼。
张女士最先撇开眼睛，抱着胳膊将头转到一边，爱搭不理的样子。
陈笠叹气，撑着大腿认命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年纪很轻和陈初南差不多大，夜晚风大他的脸被吹的微红，手插在口袋里冷静和陈笠对上了眼神。
细心地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唐时礼貌地问候一句。
“叔叔好。”
“……嗯你好。”
陈笠打量的眼神从上到下，都在审视唐时。
“你是？”
“我是陈初南的家教老师。”
唐时似乎是笑了一下，“也是他的同学。”
“哦哦。”
陈笠点头，把人请进了门内，张女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就看着他们谈论。
过了许久，她将目光转向唐时，才语气疑惑地问道：“你是我请的家教老师？”
“我记得他不是宜秀这边的人。”
“是的阿姨。”
“我从首都附中转来宜秀的。”
唐时颔首致意，“有些私事不得不转到这边来。”
“哦……那还真有点可惜。”
“首都资源那么好，临门一关也错过了。”
……
张女士叹惋唐时有真功夫却无用武之地，可唐时只关心大晚上还吊着他胃口的陈初南到底在哪。
他将目光投到二楼，见他的房门紧闭，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也很紧绷，心思细腻地瞬间明白了一些事。
于是对着张女士先是轻笑，而后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今晚找陈初南有点事。”
“他在楼上吗？”
张女士皱眉，在璀璨的灯光下脸色忽明忽暗，平静地反问唐时：
“这么晚了，你找他有事吗？”
“如果没事，他现在应该睡了，你还是回去……”
……
“唐时！”
“……”
张女士的嘴巴猛的停住了，陈初南扒在栏杆自上而下朝着唐时招手，奔跑时柔顺的发丝被风吹到脑后，他踩着拖鞋转眼间就下了楼梯。
“你来了。”
“来了我们就走吧。”
“走？”
一旁的女人抬手笼起自己的披肩，似乎对他的话很是不能理解，嘴角的肌肉刚放松又瞬间绷紧。
“大晚上你要去哪？”
她试着走近陈初南，看他单薄的身影和发红的眼睛，一时心头鲠言柔下声对他说：
“夜已经深了，你看你又穿的这么少，答应妈妈，有什么事明天再办好不好？”
偶尔的退让换来的是陈初南比之前更甚的沉默，他抓着唐时粘着水汽的外套，缓慢又坚定地朝她摇头。
“现在就离开。”
他一刻都不想等下去了，这个吃人的家让他窒息。
“离开？你离开想去哪儿？阿南，别逼妈妈好吗，爸妈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国庆节我们一起出去玩，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们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我没逼你。”
陈初南学会了抓住重点，他再次重复地说“我国庆不需要你们陪，你们爱怎么样就怎样，不要扯上我。”
“你？你又是谁？你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千幸万苦生下来的，我不扯上你我该去拽谁？”
“可你只负责生不是吗？从我记事起你们又有几次能真正承担父母该有的责任，你们管过我吗！你们问过我的感受吗？问过我喜不喜欢经商吗？我的一切从未被真正理解过，你们只需要一个合理的噱头就可以将我的人生与你们所预期的一切搭上，但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意！”
“这个家……真是待一刻，我都觉得恶心！”
在自己所熟悉的人面前，恶毒的话可以张口就来，陈初南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心里的委屈便叫嚣着要让他们伤心，让他们尝到被抛弃被辜负的滋味。
他拉着唐时一直往门外走，步履匆忙，逃走的背影落魄，完全不像之前那个趾高气昂的小少爷了。
唐时看着没有嘲讽只有心里一阵阵的痛，手掌用力将陈初南的手轻而易举地拉过来，借着这点力走到前面，温热的掌心包住了他的整只手。
于是发现，陈初南一个待在室内的人的手，都没有自己刚冒着冷风赶过来的手热乎。
“我带你走。”
他回头说。
带你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
屋外的冷风将这里分割成两个世界，唐时脱下外套盖在他肩上，又皱眉蹲下身将睡裤往下拉了拉。
最后顺着裤管向下碰到了冰凉的脚踝，陈初南敏感地缩了下，他不自在地后退。
“干嘛？”
“你怎么连袜子都不穿？”
“……”
“你来的太快了，我没来得及。”
“……算了。”
在路灯底下，单衣的少年微微弯下身，膝盖屈起，对着陈初南露出后背。
“上来。”
“？”
“你又想占我便宜？”
唐时：……
“少爷，光着脚是不冷吗？”
陈初南：……
“上来吧，我们等会打车。”
……
“有点奇怪。”
陈初南趴在唐时的背上，突然冒出一句话，逛着左脚在空中不安分乱动，莹白的脚趾头透着点粉，唐时随意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走视线。
他空出一只手趁着陈初南没注意，躲过拖鞋将那只脚握住搭在自己裤腿边。
“奇怪什么？”
陈初南被弄的一愣，硬是让唐时有机可乘，占了便宜。
他撇嘴，手掌握住唐时的后颈，自上而下俯视他。
陈初南：“姿势奇怪。”
陈初南：“我一男的你为什么要背我？”
唐时：“男生背男生就很奇怪吗？”
陈初南：“不奇怪吗？”
唐时又反问他：“那你再想想，林飞背张祁元你也会觉得奇怪吗？”
陈初南：“……”
突然好像又正常了……
陈初南：“林飞背不起来他，他虚。”
唐时：“我不虚啊。”
……
唐时：“而且你很轻。”
……
唐时：“你以后多吃点，身上怎么都没几两肉。”
……
陈初南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羞愤地冲他凶道：
“你闭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