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偷家
于是自从那天过去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有了质的变化。先是林飞这个冤大头发现大课间，陈初南不再随便外出了，因为往往这个时候他会叫上几个兄弟出去打篮球。
可现在不一样了，阳光正好的课间，趴在桌子上的少年尽管神情恹恹，但从他的眼中依旧可以窥见几分认真——认真地盯着讲习题的唐时。
这很奇怪。
两个人是怎么无知无觉中从仇人变成好同学的！
唐时的种种迹象不见敷衍，他讲题的时候会时不时看向陈初南，向他询问一些小细节。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繁琐的痕迹，陈初南嫌解题步骤太多看不懂，他就一步一步给他列出来，再将其简化，努力做到让他明白。
陈初南眼睛一眨不眨，从他的脸上移到草稿纸上，笔帽指着中间一道步骤“这个，怎么来的？”
唐时随便写了两个式子，列在那道步骤的旁边，他指着题干对陈初南说：
“这里将题干给的条件用旁边这两个式子代进去就算出来了。”
说完，还细心地补充道：
“这个式子一般考试时候会给你的，不需要背，有点复杂。”
“哦。”陈初南闷闷应了声。
“……”
“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
陈初南突然坐直身体，鬼使神差地凑到唐时跟前，看着他冷淡疏远的眼睛，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问唐时“你数学为什么那么好？”
“？”
陈初南将刚才两个人整理的过程重新横到桌子中间，拇指和食指张开比划过程的长度，而后将手指摆在唐时面前。
“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出三分钟就能写出来！”
唐时和他面面相觑，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无奈地推开他的手，让陈初南专心看题目。
“所有题目都逃不过一个审题，你看看题目，再多在脑子里想想我们学过的知识定理，很好想到的。”
“只要把一个基本的框架建立起来，剩下的也只有计算。”
“通常呢，一个式子就值几分了。”
“比如这里——”唐时的笔精准指向一个式子，他边说边观察陈初南脸上的神情。
“——这里用韦达定理就可求出a，b的值。”
“如果公式写出来了，你猜得几分？”
得几分？
陈初南犹豫不决，从口袋中伸出两根手指朝唐时比划，目不转睛看着他。
“2分？”
“不是。”唐时摇头。
他修长的手指弯曲拇指。
“4分。”
“这个式子，就有4分了。”
！！！
陈初南不服，反问他“可是总共就14分！”
“这么多过程，总不能每个都4分吧？”
“所以啊～”
唐时语气放缓，将他的手指扳回去，又翻了新一页草稿纸。
“并不是只是要你弄懂这道题，而是也要会写。”
“知道怎么写才能让改卷老师一眼看到你的得分点。”
陈初南：……
“你这不是骗吗？”
……
唐时看着他缄默了，不知道小少爷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思忖了一会儿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陈初南小嘴吧啦吧啦不停，“你看啊，那我考试时候如果随便写了个式子就能得这么多分，但其实我压根不会。”
“那那些会做的人和我的差距也不是很大，这不就对他们不公平了吗？”
似乎是没想到他连基本的数学题都没弄懂，小脑瓜子还能想到这地方。唐时没忍住笑了一声。
拳头抵住嘴边挡住上扬的嘴角，帮他解决这个“有深度”的问题。
“依你这么说，数学又为什么会成为几门学科中及格率最低的呢？”
“你看连我们学生都想到了，出题人怎么会想不到？高考题有一半以上的题目都适合水平中等或中等偏下的考生做的，剩下的就是数学好的学生的战场了。”
“一个人的实力又怎么会因一张卷子而减退，他会做的，不会做的，和这些次要因素都没多大关系。结果出来时候，卷子上的分数是整体的综合评价，除了知识巩固，还有技巧，心态……一大推。
……
他说了好长一段话，本来就困的陈初南有点欲哭无泪，眼眶里溢出生理性的眼泪，点缀在眼尾处。
缓缓打个哈欠后，才懒懒看向唐时。
“从哪百度过来的？这么长一段话。”
唐时：……
他放下笔，指尖轻轻触及陈初南垂下去的脸蛋，在刚摸上去的那一刻顺着柔软细腻的肌肤将他脸颊的肉掐住，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明明是强迫意味十足的动作，开口说话时却是无比纵容。
他说“能不能认真点？”
“陈初南，这是老师上课讲过的原话。”
陈初南听到他话，还想反问一句“是吗？”，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好，这样不是有暴露了自己上课不听课的事实了吗，只得胡乱点头，将问题敷衍过去。
“是，是。”
“那就您说的都对。”
啧。
怎么还您了。
唐时笑着放开他的脸，骂了一句“没出息。”
对面的人瞪了他一眼，立即将头转了过去，一副生气的模样。
真是金贵的小少爷。
唐时心里想。
一句话都骂不得。
他失笑摇头，丝毫没察觉是自己的纵容导致陈初南的嚣张跋扈。
……
……
“怎么会爱上了他，并决定跟他回家～”
大课间广播电台传出悠扬的歌声，陈初南将头从一堆又一堆的草稿纸中抬起，揉揉眼睛看向窗外。
外面闹哄哄的，班里的人大多都挤到了门外栏杆上，一个个扒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陈初南将头往后转，看到后面的位子也没人，他眼眸转了转，凳子后拉站起来，循着人群走到了正东张西望的张祁元身边。
伸手拍拍他的背，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哑“看什么呢，这么多人？”
“唉，阿南！”
张祁元转头，就拉着他的手挤到栏杆里头，让他看底下。
旁边的男生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屡次把胳膊抵到自己的背上，陈初南躲也躲不过，面色阴沉。
本来起床气就大的小少爷就闷闷不乐的，被人群这么一挤，心里更窝火。
冷着张脸看着旁边不停耸动的男生，语气冷淡。
“你挤你大爷呢！”
男生在触及他眼神的那一刻动作戛然而止，被骂得微微发怵，连忙低头道歉。
“南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完离陈初南老远一大步，生怕再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
他将目光重新投到楼下。
人群骚动不安，楼下耸立着一颗历史悠久的松柏，百年名校四个金灿灿的招牌大字刻在灰暗的大理石上，愈发显得厚重可敬。
陈初南垂眸望去，方才知道这群肝火旺盛的男生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
底下站着个白裙翩翩起舞的女生，是背对文胜楼的，但那女生长发飘逸，身材窈窕，即使不看脸只看姿态也是个美女。
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陈初南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对着看美女兴致勃勃的林飞问：
“就这？”
“这很值得你们兴奋？”
张祁元反问他“难道不让人兴奋吗！！”
他指着那女生，脸都涨红了。
“你看看，那腿，那腰，还有那一头迷人的秀发。”
“我梦中的情人啊～”
“啧。”
陈初南一把挥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了句“无聊。”
“哎哎哎！”
张祁元这个粘人精将他拉回来，看着他睡得微红的脸和那颗藏匿于眼皮下微不足道的泪痣，皱着眉在那张脸上打量。
“也对。”
他喃喃出声，“她长得还不一定有你好看呢。”
陈初南：……
使劲推了张祁元一把，努力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看着还在观望的张祁元问了一句。
“唐时呢？”
“唐时？”
张祁元疑惑“我怎么知道？”
“你们不是天天在一块吗？”
陈初南想问他什么时候和唐时天天在一起呢，但看他也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就没问出口。
“行，你就看着吧。”
他敷衍了事，扯着衣领又重新回到了教室。
不在教室，那就只有厕所和办公室了呗。
陈初南没有去找他，将外面的校服脱下铺到桌子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刚睡下的片刻时间，原本猜测在办公室的唐时却突然出现在了文胜楼下。他拿着几本书穿梭在走廊中，不远处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子一直在原地等着。
目光暗沉，犹豫几秒，才摘下眼镜放在口袋中朝女孩走去。
只是几步走的有些沉重，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忧愁。
秦晴看到他的时候脸上才露出点笑容，朝他这边挥手，而后没等回应就迈着步子奔向唐时。
人未到，话音先响。
“唐时！”
女孩踩着小皮鞋在他面前，笑逐颜开，娇嗔似的轻轻锤了锤他的肩膀。
“你怎么转学了都不和我说啊，害我好找，要不是找于阿姨问了才知道你在这，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唐时眉头紧皱，“你去找于丹了？”
他面色凝重，没了之前的冷淡，而是透露出无比的厌恶和鄙视。
对着秦晴的语气也算不上和善“我说过，你以后有事可以问我。”
“你何必去找她。”
少年的话里掺着冰渣子，毫无保留地伤害对面人。
“唐时……”秦晴喃喃开口，眼眶也有点红，她委屈极了，被唐时一凶连着这几天赶路的幸苦都一并迸发出来。女孩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只依稀看到她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可怜至极。
“我不知道啊……可是我我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我这不是没办法才找她的吗……”
他一哭，唐时又头疼，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看着抽泣的秦晴努力将音量放到最低。
“你别哭了。”
不知道哄女孩子的唐时难免烦躁，只觉得头上的太阳刺眼，灼得心里焦糊一片，热气一片，燥热极了。
他开口道：
“再哭就回去。”
秦晴：……
啧。
真无情。
秦晴心里想。
她迅速收拾干净，擦掉眼泪，只是红着眼重新抬头看着唐时，语气无辜还有点俏皮。
她否定道：
“没哭哦～”
唐时：……
……
“艹！”
楼下的场景在上面是可以看到的，栏杆上趴着的张祁元突然蹦出一句脏话，他拉着边上几个同班同学指着底下的一对男女，怒不可竭。
“这！这！光天化日之下，怎可有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几个人笑笑，他们班的体委闻言撇了他一眼，，嫌弃道：
“这就醋了？”
“圆圆啊，别急，会找到这样长发长腿的妹子的，千万别急！”
另个人也应附道：
“是啊，你看底下那个兄弟虽然有了对象，但他同时也失去了体验单身狗的资格啊是不是？”
几个臭皮匠也别说凑出个诸葛亮了，张飞都悬得慌，七嘴八舌地安慰张祁元。
“哎去你的！”
张祁元红着脸挥开几人和嘴巴快贴到他脸上的体委，抓着体委的脖子让他往下看。
“不是！你看那男的谁？”
浓密的绿林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体委看了男生半天也没看清，倒是把女生的脸看了个一干二净。他摸下巴咂嘴道：
“唉，妹子正点，怎么就有对象了呢？”
“……”
张祁元无语，朝他吼道：
“我让你看男的！”
“你看那是不是咋们班的男生？”
“谁？”
体委惊讶，瞪大眼睛反驳他“怎么可能，我们班男生哪个有对象的我能不知道……”
“咦？”
风吹过树梢，几片叶子错开原来的轨迹相互挨到一起，就着阳光洒下的缝隙，几个人一瞬间都看到了男生的脸。
除了没带眼镜，唐时一脸无所谓的冷淡表情，哪怕是在面对如此正点的美女，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拽样。
体委瞬间捂住嘴巴噤声。
这……他确实没想到。
几人对视，张祁元最先回过神，他猛地转身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响彻整个三楼。
“阿南！”
“！！！”
“别睡了！你被人偷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