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病
“唐时？”陈初南低声开口，似在询问，又在警告。
窄又长的眼皮勾出戾气重重的弧度，泪痣一瞬间变得锐利了，陈初南下手狠，一点劲都没留生生将唐时堵在角落里，凶狠地喊他的名字。
“你挺能耐。”
“你们首都来的好学生喜欢一言不合把人拖小黑屋里？”
在墙与陈初南之间，唐时夹杂其中当真是一点缝隙都不留，他本就比陈初南高几公分，垂眼就能看到他的发旋，也能反抗，但唐时很奇怪，一直没开口说话，而是静悄悄看陈初南，平淡如水。
陈初南被这漠不关心的态度惹火了，他顶着虎牙露出殷红的小段舌尖笑的灿烂。
腰椎间不断向前，压得越重，脊背的蝴蝶骨稍一用力就凹出了完美的形状。
“不说是吧，哑巴呢？”
“刚才不挺会说的，乐于助人的唐同学送晕倒的陈同学去医务室……接着说啊，看你还能怎么编？”
他毫无防备，贴得越来越近，唐时的脸被压倒墙上，磨出了红印子，刘海散乱到眼角遮住漆黑的双眸。
窗边就是操场，闹哄哄的，尖呼声越来越大，陈初南不经意地转过头去看，结果就被唐时给钻空子了。
唐时侧身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狠狠摔倒墙上，一只手足足控制手腕高举头顶，另一只手趁机捂住他的嘴，长腿曲起分开陈初南原本就松弛站着的双腿，硬生生挤到里面去。
他这时眼睛里才带了点情绪，深沉地俯视陈初南，像个高高在上的王。
“你话真多。”
他说。
“抱着我打针的时候那么乖，都忘了？”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眼睛睁大，狠狠瞪着唐时，嘴巴被捂住只能哼哼地说话。
唐时缓缓地笑了一下，没了之前那种冷淡，眼角眉梢柔和自然。
他低声说话，语气诱惑。
“乖一点。”
“乖一点，我就松开你。”
陈初南一动不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看着唐时，手腕不自觉摩挲，突然眉头紧皱，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额头有些许薄汗浮现，唐时不明所以，看着他不像装出来的样子，好似真的很疼。
“怎么了？”
他柔声问他。
“唔唔……”
陈初南不知是闷的还是疼的，莹白的眼角几乎是瞬间就红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唐时，在他紧紧捂着的手掌中低声哼叫。
有时候心软就在一瞬间——但有时候动手也在一瞬间。
唐时的力道只是稍微轻了一点，陈初南的眼神猛地转变，膝盖顶开唐时的腿，解脱束缚的手腕当即就朝那张好看的脸上挥了一拳。
他声音嘶哑“乖你妈呢傻逼。”
手上动作凶狠，似乎想将唐时生生捶成一滩肉泥。
“谁他妈给你胆子惹老子的！”
陈小少爷脾气暴躁，拳拳到位，砸在唐时脸上，冷白的皮肤瞬间就红了一大块。
明白这小少爷都是装出来的，就是个不肯罢休的主，唐时也被气笑了，表情一变转头就和陈初南撕打在一块，一个成年人，一个快要成年的人此时却像三岁小孩一样无厘头缠在一起。
“你他妈脚往哪儿踢！”
“靠！别作弊摸我腰！”
“你……你！别在耳朵边吹气！”
陈小少爷经历了人生最惨烈的一次打架，唐时这人看着光明磊落的，下手全往死地方下。
明明没接触多久他身上的敏感点却如数家珍，全挑这些地方下手。
在耳朵被吹了无数次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揪着唐时的头发使劲带到自己面前，想要将他活活生吞的眼神死死盯着脸上挂彩的人。
“你他妈聋啊！”
“我说多少次呢……”
“——干嘛呢！”
浑厚有力的声音阻隔了二人间的对话，陈初南侧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大肚子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挺着腰朝他们呐喊。
“那边两个！几班的！现在什么时候啊！刚才在那是不是打架挑衅？”
得。
完犊子了。
陈初南不耐烦啧声，手一松放开唐时的头发。
这时男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了，左右看看两个人脸上的伤和身上的衣服，气冲冲地对两人开口就是暴力输出。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无端生是非啊！都高三了就不能成熟点还在那打架，我看你们俩挺有能耐的哈！”
男人是教导主任，陈初南的旧相识了，他用手指着陈初南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还有你陈初南！你说说我怎么每次都能逮到你，你不自己反省反省！”
陈初南：……
“主任……”
“你别喊我主任，喊我爹都没用！”
陈初南：……
唐时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陈初南朝他那边狠狠瞪了一眼。
主任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旁边有人，听到他笑立即转移战火。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几班的？班主任是谁？在哪杵着笑什么啊？没说你很高兴是不是啊！”
陈初南举手，“哎哎，主任我知道！”
他指着唐时“就他，我们班的转学生，叫唐时！”
唐时，转学生，六班。
三个词串联到一块，主任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了，他看着脸上带伤，衣服也乱乱的唐时没忍住问话。
“你就是首都那个来得转学生？”
唐时点头。
主任眼睛瞪大，深吸一口气。
“那也没用！”
他大叫。
指着唐时愤愤不满“你看你成绩那么好，非要去打架，大好的刷题时间都浪费了，想起来惭不惭愧啊！”
“惭愧。”
主任：……
陈初南：……
他回答的太过干脆，主任反被噎住了。
主任恨铁不成钢，看看陈初南，又看看唐时，心疼的难以言表。
“你！”
“还有你！”
“周一早上八点之前检讨自觉送上来，知不知道！”
林飞趴在门上，眼珠子直转溜，像是在打探敌情。
他扯过张祁元，“哎，不是，那边两个什么情况？”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背靠在墙上，一个身形挺拔，一个吊儿郎当。
“谁知道？”
张祁元摸下巴咂嘴道“不过看着还挺养眼的哈！”
林飞：……
嫌弃地看了张祁元一眼，林飞又将视线投到二人身上。
唐时看着悠哉悠哉，如果忽略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以为是来看风景的，至于陈初南……陈小少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作“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和他待在一起都是恶心的”含义。
秀气的脸上满是不耐，明明一面墙就那么点大，还使劲往边上躲，好像唐时是什么感染力度极强的病毒。
这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虽然走廊的尽头只有六班，但其他班的人不知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他们用打量的看着二人，就像在动物园看猴子一样。
唐时一贯淡定，因为是新面孔，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甚至还来了几个女生询问他的名字。
陈初南就在旁边看着。
一个一个记下来。
然后陈小少爷突然觉得这几个女孩有点面熟。
恰巧有个女生转过头，看到陈初南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陈同学，你好啊。”
陈同学。
陈初南脸一黑，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前几天被罚站的时候找他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吗？
再看围在唐时旁几个热情的女孩，都是那天和她一伙的……
陈初南：……
你们……这还有个团队？
见陈初南脸色不好，女生悻悻放下手，转过脸又对着唐时灿烂地笑。但她显然找错人了，在平常的时候，唐时的脸上很少会出现其他的表情，不管女生说什么，他也只是轻轻点头，只是维持最基本的礼貌。
一个不搭理两个不搭理，女生有点泄气，拉着几个小姐妹匆匆走了，背影看着都挺不服气的。
陈初南看着她们的背影渐行渐远，靠在墙上发起呆。
衣角处摆动，有只手扯住了他的衣服，轻轻晃动。他回头一看，唐时拉着他的袖子，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陈初南：？？？
他语气很差“有事？”
“没事。”
……
行趴，没事找事干是吧……
他眼眸垂下，看着拽他衣角的那只手，表情很凶。
“有病？”
“放开！”
唐时借着这点时间走近了他，抓着衣服的力道没有放松，垂下头往他眼睛那里凑了凑，唇瓣上下开合。
“你生气了吗？”
他用手指向一群女生刚才离开的地方“你很希望她们找你说话。”
……
陈初南想骂人。
但碍于人确实有点多，还都在看着他们，他生生忍住了。
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吐出一句话，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你眼睛不要可以早点捐。”
“我没有希望她们找我说话！”
“可是你一直看着她们。”
……
陈初南笑了，手指屈起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你这有问题吧？”
“我看谁碍着你呢？需要你管？”
陈初南真心觉得这转学生脑子不好，上一秒两个人还跟个仇人一样打得不可开交，现在他还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
唐时没说话，也没回答问题，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到看得陈初南准备撸起袖子揍人时候才不急不慢移开视线。
头偏向一边，只留眉眼分明的侧脸。
天边彩云渐散，只是少年的目光专注有神，看着远处的花草树木好似融于其中，化为清风吹拂人间。
【惊！某一高中两个男同学竟在楼梯口……】
陈初南放学在路上不急不慢走着，一打开手机有条类似花边新闻的推送消息就蹦了出来。
他点进微信，看了头像发现是几个人私群的提示消息，林飞顶着大眼萌妹的头像成功刷屏了整个界面。
cc：【你最好有事？】
林飞：【_】
【阿南怎么搞的，你和那转学生打架了啊？】
cc：【？就一傻逼你问他干嘛。】
林飞：【啊这……看起来也没那么傻吧，他今早还一直提醒我记得去看你呢。】
看他？陈初南打字的动作缓了缓，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
cc：【他怎么说的？】
林飞：【就是说你打了针，过会下床什么的都挺不方便的，让我早点去看你以防你中途突然醒了。】
原来如此。
小少爷盯着拇指上的倒刺若有所思，怪不得他前脚刚醒林飞后脚就来了，时间掐的刚好。
他还以为是林飞这小子终于学会关心爹了，没想到到头来居然还是被人提醒的！
cc：【所以你压根没把我打针的事被在心上是不？】
林飞：【……】
【不是，哥，你别扯那么远。】
【林建岳最近下课查的严，我哪敢啊……】
哼。
陈初南冷笑，关掉手机。
那个转学生能有这么好心？他依旧没忘了楼梯间的事，现在想想拳头还是很痒，当时怎么就没下手重点直接毁了那张人模狗样的脸呢……
陈初南郁闷踢开路边的石头，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陷入思考。
他耷拉着眼皮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几撮头发微微翘起，调皮可爱。
吴叔刚开车来到这就看到了闷闷不乐的少年，看他一个人在十字路口徘徊，像是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犹豫不决。
“滴——”车喇叭的声音引人注目，陈初南下意识回头，吴叔坐在车上朝他挥手。
“阿南，回家了。”
没有想到吴叔会来接他，陈初南眼睛一亮，背着书包一路小跑到车前，微微喘着气说道：
“您怎么来了啊？”
吴叔笑笑“夫人让我来的，家离学校远，他怕你累着。”
“我哪有那么弱……”陈初南撇着嘴埋怨，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尽是无辜。
“不是她说让我自己走的吗？”
陈小少爷小声嘀咕的样子太可爱，吴叔没忍住笑，他侧过身子在副驾驶上找些东西，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作响，陈初南探头一看。
一杯杨枝甘露正挂在吴叔手上晃荡。
陈初南：！！！
他抬眼看着吴叔，手上不含糊地赶紧接过，眼睛笑得月牙弯弯。
他道谢，“谢谢吴叔！”
吴叔笑笑，语气宠溺。
“得了，上车吧，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