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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定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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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咸湿的海水里浸泡了整整两天半之后,沧润的意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

    他觉得双眸的眼皮越来越重,已经快睁不开了;而身躯,则是像云朵一般,越来越轻、越来越散,似乎马上就要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南海海岸,紫藤正在焦急地等待海中的水妖们的最新消息。

    水妖们说过,沧润妖君曾对她们有恩,这次妖君有难,她们一定会帮。

    可是水妖们已经在南海之中寻觅了一天了,还没有发现跟沧润相关的丝毫痕迹,难道……连她们也无能为力了吗?

    驭影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陪在紫藤身边,除了等,已经别无他法。

    这两天以来,南海海面都特别平静,连卷岸的浪花,也显得格外温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润落水中”的缘故。

    紫藤茫然自语道:“沧润,我不该骗你泡牛奶浴要放二十八朵玫瑰,你现在肯定还是浑身带香,可我和水妖们就是闻不到。”

    驭影施了一道法术,将岸上的漆木箱子推入海面,让它随海水飘走了。

    “结果,杜少府还是指望不上,亏沧润还曾跟我说,说:‘杜少府是全天下最不希望王勃死的人,没准能帮上忙。’到头来,原本应该王勃受的罪,还不是全让沧润受了?”

    “驭影,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是你还是心善。”紫藤道,“现在杜少府正在回蜀州的路上,有侍墨护着他。”

    “侍墨的法力不比我们,不能一口气将杜少府送回蜀州,只能一段一段地送,我只盼着侍墨尽快将杜少府送回蜀州官舍,交由金丝越灵鸟姐妹照顾,好尽快抽身而退。”

    “驭影,你尽心,也尽力了,王杜二人都该谢你。”

    “回到魔界之后,我肯定免不了被魔皇罚,但我不忍侍墨陪着我一起被罚。所以我叮嘱过她,送杜少府回蜀州之后,就先别回魔界了,暂时躲去褰煗宫。”

    “你和沧润都事先为侍墨的安全着想和考虑过,那我和与时也能放心,这次的事,能少一个人被罚,就最好少一个人。”

    “紫藤,我可以再尝一口你酿的百花蜜吗?你用心调配过的、适合二皇子口味的那瓶。”

    “好。”紫藤拿出那个玻璃瓶,“我们分着喝吧,我们被海风吹的干涸的心,需要注入泉水,这瓶百花蜜就是清甜的泉水。”

    “驭影,给你”

    紫藤百花蜜倒入变出来的小木婉中,递了过去。

    而另一边,李家王朝的皇宫之中,与时正在“操纵”郑直大人的人心。

    与时昨天中午就到了宫中,可惜一个下午和一个中午过去了,他都没看见郑直大人的身影,直到今天早上,他才看见郑直大人好说歹说把天子说服来了司天台。

    与时步步走近,停在一根雕龙画凤的石材柱子侧面,心想:

    你们凡人的话术水平,有时候真的还不如妖呢。

    郑直大人,我们妖界的臣子要是如你一般对我父亲说话,尽说废话,早就得自觉领罪了。我们妖界的臣子面君伴君,从来都是言简意赅,只说过程说行动、说对策求裁决,不会跟你一样叨叨絮絮……你的“家庭琐事”和圣上的“新秋装束”有什么好说的呢?

    与时,你大概是不懂的,凡间不比妖界,凡间皇帝也是乐意:听听臣子的家事,和听听臣子对自己的仪态的夸赞的。那些不多余,也不叫废话。

    不像你,病的卧床不起,等待父亲的探望的时候,还要在心中分清父亲此行是为“国事”、“家事”还是“私事”而来,那么小心翼翼,不敢出差错。

    你在乎的,是自己在父亲心目当中的分量吗?

    还是来自尊王炯策的目光呢?

    你问过沧润许多次:“沧润,我害怕搞错炯策的角色,他一下子是尊王,一下子又是我父亲……你是个好臣子,那我呢?我是不是个好儿子?”

    然后得到了沧润的回答:“二皇子当然是个好儿子,所以才会苦恼。若二皇子只想做个儿子,便能轻松自在些。“

    李氏天子上前,对着一个满是灰烬的铜鼎问司天台长官:

    “爱卿这是做什么?自古以来向天请愿,只拜香烛瓜果、只摆清茶烧酒,为何爱卿要设此铜鼎?铜鼎之内,所烧的是何物?”

    司天台长官答复道:“回圣上话,臣烧的是一些符咒和祭文,以防沧润妖君再祸害人间。”

    郑直大人(与时)道:“凡人故意咒妖和胡言请命天庭祭妖诛妖,将折寿二十年,有藏书阁的《生死衾离录》为证。”

    司天台长官挺着胸,一副自己行的直、做的对的模样,道:“本官不曾听说、也不曾看过那本书,你少借故吓唬本官!”

    郑直大人(与时)一指铜鼎,铜鼎中的火苗就立刻毫无征兆地窜出了一米多高,焰心、内焰和外焰的颜色,也变得更加鲜红刺眼了。那团火,还发出了非同寻常的滋滋爆裂之音,听着很是邪门,几乎同时将司天台长官和天子吓了一大跳。

    郑直大人(与时)趁机道:

    “长官大人,若是你不知好歹、笃咒而行、离谱而奏,借助天力弄死了沧润妖君,还敢在圣上面前提‘问心无愧’四个字,我敢说你的死期和这个王朝的末日都双双快到了!”

    “郑直,你大胆!竟敢赌咒李家江山气数已尽?”

    说着,司天台长官目光炯炯地看向天子,请求道:

    “圣上,郑直不但口出狂言,而且存覆灭王朝的歹心,臣以为理应立刻将其革职查办!”

    郑直大人(与时)面不改色,问:“你敢?”

    “我有何不敢!”司天台长官猛地转身,指着郑直大人道,“沧润妖君殃民,你就是祸国,你们都该死!”

    “只怕不随你愿!”

    狐妖一施法,只见天空瞬间乌云密布,几道闪电掠过,几声惊雷响起,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天子立在雨中,神色自若,岿然不动。

    吓得近身太监急忙拿来了两大大伞,高高擎起,好为天子挡雨。

    只在下一秒,不知为何,天子忽然面带惧色,盯着铜鼎之中大雨怎么浇也浇不灭的熊熊明火,双手合十,上下搓动,虔诚反思道:

    “朕自登基以来,不敢说从未犯错,但也勤政为民,从未懈怠农桑之事。”

    “此二日之间,朕偏听误信小人谗言,才惹得五谷妖君肝火动怒,有罚于朕——起此明火,降此豪雨。识人不慧,任人不善,处事不周,顾虑不全,如此种种,实乃朕之罪也。还望五谷妖君大量海涵,宽恕于朕、饶过罪臣吧!”

    司天台长官已被风雨吹的发丝散乱,仪容不整,却仍旧不肯离开,道:

    “圣上无罪,何须自省?臣亦无罪,何须自责?”

    “火苗不灭,不是天罚,更不是五谷妖君的怨气不散所致,只是偶然现象罢了。臣还请圣上爱惜龙体,勿要在这雨中罪己啊!”

    “你住口!”天子怒道,“依朕看,异常天象之‘幻日弧光’无害,你所怀的‘损妖利己’之心之举却是有害,司天台长官,你可知罪?”

    还未等司天台长官应答,狐妖再一施法,则瞬间雨线纷纷穿伞面而过,而伞面却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

    两个近身太监哪里见过“雨线穿伞”的场景,吓得连大伞都拿不稳了,只伏跪在地上,一边拼命向天子磕头,一边语无伦次道:

    “杂家听闻,司天台长官假借圣上之名——捏造百姓之苦、胡编庄稼之害、大厥妖祸之词,以此来向天庭请愿:五谷妖君,当天诛!“

    “以至于……五谷妖君怨气不散,化作烈焰和狂雨来问责圣上了……”

    天子双手握拳,震怒异常,他指着跟前的乱臣道:

    “没想到,你还敢向天庭假传朕的意思!朕何时说过‘五谷妖君当诛’这句话了?明明你自己的执念!你这是假传天子口谕之罪!“

    司天台长官无从辩驳——

    若说之前的“幻日弧光“不足以让自己心生畏惧,那么现在的真天象:烈焰和狂雨,则真的是让自己毛骨悚然。

    原来冥冥之中,“人神妖”之间确实存在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联系。

    人一旦自私为己,起了害妖之心,视妖的性命为草芥,视妖“所司之农事、所管之社稷”为无价值之事……是一定会遭报应的呀!

    这报应,来的还真快。

    郑直大人(与时)泪水混合着雨水流下,道:

    “铜鼎之中火苗窜起,淋雨不灭,乃是五谷妖君如‘永恒之火,永不熄’般含冤未销;油伞未破而雨水当空透下,乃是五谷妖君如‘细水长流,流不尽’般有心愿未了。”

    郑直大人(与时)复奏请道:

    “臣以为,唯有将恶臣司天台长官押入天牢,听候发落,方能解五谷妖君之恨和还天子英明之名。”

    天子同意道:“朕,正有此意。”

    郑直大人(与时)道:“圣上,臣以为,唯有如往常一般与五谷妖君共处社稷之事,我大唐江山才能千秋万代!”

    郑直大人(与时)说得慷慨激昂,天子也为之动容。

    天子不顾满脸雨痕,也不顾满身湿透,大手一挥,道:

    “来人,即刻将司天台长官带下去!”

    司天台长官似乎早已自暴自弃了,他捂着双耳,慌不择路地奔逃而去,行迹癫狂。雨天路滑,他一个阶梯没踩稳,竟失足滚了下去,一边吃痛一边仰天长啸:

    “报应不爽,看来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与时闪身回到南海海岸的那一刻,正好有水妖来报:

    “我们找到沧润妖君的气息了,十分微弱。”

    与时如同看到希望一般,眼里忽现神采,问道:

    “沧润在哪个位置?快带我们去!”

    水妖们的首领,真身为美人鱼的女子,在众水妖中上前,道:

    “回二皇子。沧润妖君躺在海底东流方向的一尊珊瑚枝上,即黑潮与亲潮的交汇之处。”

    “好,我知道了,出发吧!”

    见与时正要往海里去,美人鱼连忙拦住他,道:

    “二皇子且慢,那地方十分危险——以水帘为墙,以遮幕为洞天,以鹿角珊瑚为守,以吸纳吞噬珍宝为好,往往是‘进得去、出不来’。”

    美人鱼身后的一位水妖,带着泪痕道:

    “那一方地又被称为:珍噬洞天,最是懂得吸纳和困住珍贵之物。沧润妖君是像骊珠一般的宝物,所以难救。最糟糕的结果,是救援者与被困者一同玉石俱焚,魂魄永世锁在这洞天当中,化为珊瑚体内的一潭死水。”

    与时问:“有何办法?”

    “没有办法。”美人鱼难过道,“除非等到朝日初升之时,身披朝日之光破水帘而入,才能不伤身体。但是,也难逃玉石俱焚的结局。”

    “沧润等不及明天的旭日了。”与时大义道,“紫藤驭影,你俩留下,我去。”

    “二皇子,你不可独自去。”驭影当机立断地阻止了,“你在李家皇宫施用过‘以心传心’之术,万一穿过水帘时心脏不堪水流压力,又该缺血巨疼了!”

    紫藤点点头,他也是不放心与时的,道:

    “是啊与时,在海底心脏抽搐、呼吸不顺畅,不是闹着玩的,那会致命,很危险!你要去救沧润可以,我和驭影陪你。”

    “好,我听你们的。”

    说完,与时左右携带着紫藤和驭影,跟着美人鱼水妖一起往海的最深处游去。

    妖界,瑞央宫。与岚正跟母亲亦蕊一同进晚膳。

    桌面之上,菜品丰富,添了许多秋季的特色菜,比如说:枫叶酿茄子、桂花酱香煎鸭肉、炸藕盒子、梅酒熟醉蟹、葡萄酒焗翡翠贻贝。

    与岚正尝着翡翠贻贝,突然听见母后问:

    “今昨两天,二皇子都没来瑞央宫请安,母后也听闻二皇子未上早朝。与岚,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哦,原来母后叫儿臣过来用晚膳,是为了问这个。”放下筷子,与岚礼貌道,“儿臣不知道二皇弟身在何处,但是一有二皇弟的消息,儿臣会立刻过来回禀母后。”

    “一旦有二皇子的消息,你要先去回禀尊王,再来告知母后,知道吗?”

    “是,儿臣记下了。”

    “原本今年的端阳节家宴,早就该办了。”妖后亦蕊道,“无奈前朝多事,所以为了协调尊王,母后不得不一再推迟家宴时间。”

    “家宴的事情,母后做主就是了。”

    与岚微笑道。

    “前段时间,尊王新的了几匹好马,打算在今年的端阳节家宴上赏赐给你们三位皇子。”妖后亦蕊细说道,“你最善骑射,三皇子与驰也正是发奋图强的时候,所以母后觉得尊王的心意是极好的。”

    “儿臣谢父亲和母后关心。”

    “只是与时,心痛顽疾久来未愈,不适合骑马。”妖后亦蕊面带惋惜与关心之色,“所以本宫就向尊王建议,改赐一幅《骏马图》给他,与岚,你以为如何?”

    “母后为二皇弟着想,这主意自然是无错的。”与岚做出赞同的模样,握着母亲手道,“儿臣替二皇弟感念母后心细,事事想的周到。”

    “你们三兄弟都是母后的好儿子。”妖后亦蕊欣慰点头,道:“端阳节家宴,母后自然要考虑到你们每一个人的心情,心细也是应该的。”

    “只是如此一来,就多出了一匹好马。”与岚看着妖后亦蕊,“儿臣斗胆问问母后,父亲打算将那匹宝马转赐给谁呢?”

    “这尊王就没对本宫讲了。”妖后亦蕊道,“总归离不开家人或者臣子的范畴。”

    “儿臣以为,神武妖君英姿飒爽,身先士卒,为我界立下赫赫战功,又保凡间将领战士武运亨通,理应获得赐赏赐。”

    “最终还是得看尊王自己的意思,你我母子不可多做揣测。”

    “是,儿臣听母后的。”

    “吃饭吧,秋膳当属四季膳食之首,母后见你爱吃翡翠贻贝,”亦蕊为与岚舀了一勺菜肴,温柔道:“来,多吃点。”

    “谢母后,一直惦记观察着儿臣的饮食喜好。”

    与岚嘴上恭敬有礼,内心却未必。

    与岚可以假设没有看到桌子上多出来的一副碗筷和几道素菜,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多问一句话,也不会多说一句话,更不会说错一句话。

    虽然嘴里吃着香甜的翡翠贻贝,但是与岚的心里却无比清醒:也许母后心中真正渴望的,她渴望同桌吃饭的儿子,是与时,而不是我。

    不甘吗?不会。

    生气吗?不是。

    母后,您叫我一起用膳,是不得已,对不对?

    与岚脸上的笑容渐深,他只是觉得饭食滋味渐减,心中有些悲凉罢了。

    一丝不苟地吃着碗中道熟醉蟹,与岚不禁想——

    沧润妖君,你跟我一样,多数时候都是独自吃饭。

    就吃饭这件事情上,我们之间的区别不过在于:

    你爱带着“精致分量又小”的点心和菜肴去不同的地方吃,而我只在承煜宫自己吃;你吃东西的时候,有人躲在各处悄悄看你吃,而我吃东西的时候,身边只有银苹和银苓;你吃东西时的一言一笑,被写成了诗歌和美好句子,而我吃东西的一心一感,从来都锁在心里,不足为外人道。

    我有时候倒是羡慕你,你被那么多人放在心尖,根本不孤独。

    我记得父亲处死辅国的那一次,你对我说:“臣也难过,但是辅国最初的理想和身后的未竟之事,大皇子不背负起来不行。”

    沧润妖君,只可惜你偏偏站在了与时的阵营,成了我的朝敌。

    我说过,你作为枢纽,在父亲和与时之间起的作用越明显,就越是会挑起我对你不满。阻我成就大业者,管他是非对错,都当借他人之刀杀之,以绝后患。

    明白了吗,沧润妖君?

    你不能为我所用,所以你不该活着。

    哪怕是这次你得救了,你也不该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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