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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润落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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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天气忽然晴好,一扫先前的阴沉昏暗,这也使得“狼狈却不失心智”的王子安,更加坚定了与两位神君对抗到底的决心。

    忽然一阵清风吹来,王子安只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元气。王子安站了起来,竟又发现自己穿在身上的、先前被海浪打湿的衣服,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干爽如初了。

    真是好不奇怪!

    王子安再定睛一看,来者原是一位白衣公子。

    只见白衣公子身姿轻盈,从天边飞入船舱之内,玉笛轻挑,装有石头子儿的锦袋就自动落入了他的手中。

    “与时公子!”

    王子安对自己的恩人喊道。

    “唔。”

    与时朝王子安点头。

    然后他冷静自若地将锦袋之中的小石子儿取出,以玉笛点石为阵,布下精巧乾坤。

    “与时,你贵为妖尊之子又如何?与天帝魔皇做对,与我等神君做对,终究将为王勃所拖累,还不如现在就让我跟你正面相交吧!”

    说罢,南海神君就向船头冲去,意图穿过船头进入舱内,先跟碍事的妖尊二皇子交手,再亲手将王勃推入海中受死。

    南海神君却没有料到,自己的双脚刚刚在甲板上着地,就陷入了与时所制造出来的幻境之中——

    四周是一片茫茫沙漠,没有荆棘,也没有驼印,有的不过是炙热的烘烤和呛鼻的沙味罢了。

    南海神君痛恨误入圈套的自己,却庆幸果物神君还在狐妖的阵法之外对付沧润妖孽。

    “果物神君,我看重重经历过了一番寒湿和风吹,沧润妖孽的身子骨已经垮的差不多了,你要把握住机会打败他呀!待我冲出狐妖的妖阵,我定要手刃王勃,再让沧润妖孽也一并沉入海底陪葬,才解心头之恨!”

    南海神君就这么想着,怎料却在“沙漠幻境”当中越陷越深。

    热浪沙丘,黄沙啸啸。跋涉艰难,一望蹉跎。

    在南海神君看来:如此妖阵,别说普通人颠来倒去,难以觅得出路;哪怕是神仙凭借神力,也不一定能寻得方向。似乎……唯有使用蛮力,才能突破险阻一样。

    “卑鄙狐妖,不愧是‘四小人’之首。明知我是水属性的神君,却拿莽莽沙海压我,好歹毒的心思!”

    南海神君高举双手,冲天一怒,浑身发力。

    不止是船舱之内的与时和王子安,包括不远处的三君子和果物神君在内,大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那船头便已经尽毁,只剩下折断的数块甲板浮于四周的海面之上。

    与时将王子安挡在身后,用妖术幻化出了一个透明阻隔罩。

    南海神君此举,在与时的意料之中。

    也正如沧润所言:

    “破阵之后,南海神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两方相战,必定两败俱伤,还不如以小一点的代价,牺牲臣来避免一场战事。”

    ——沧润。

    与时轻唤他的名字。

    ——沧润,你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个份上,为什么?

    与时的双眸流露出难言的情绪。

    王子安见与时是来保护自己的,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曾对杜少府说过:“我怕欠与时的人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怕他。我怕那种自己仰望他、被他关照的感觉。”

    他也曾被杜少府劝过许多次,听见杜少府说:

    “子安为何要这般在心中自建高墙来排斥与时公子呢?难道是因为与时公子身上自带的‘皇子’气质吗?子安定是被李家王朝内部权势之争吓怕了,才把与时公子当‘沛王、英王’来看了。”

    “子安,你就听昀贺一句话吧:拿与时公子当真朋友看,他只会助你、不会图你报恩。在昀贺心中,子安不应该是多心自扰之人呐。”

    王子安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了另一边。

    另一边,三位君子跟果物神君正处在似战非战的状态。

    越是念着沧润,与时就越是下定决心:

    既不能让沧润因操纵天象而遭罪遭罚,也不能让王勃落入南海神君手中而死于非命。

    与时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被看出来。

    同时,他回头看向王子安,道:

    “王勃,你别只顾站着,快去取那边的那个箱子!这条船就快散了,箱子里的东西能救你!”

    与时哪里知道,自己的这句话竟然莫名其妙地被王子安当成了“命令”,听命照做的王子安,此刻心中是不痛快的。

    南海神君像是疯了一般,满脸狰狞。

    他手聚河海之力,心凝云雾之气,整副仙骨被幽兰色的光芒所笼罩,发丝乱飞如蛇舞。

    下一秒,他喝了一句招数的名字,将力和气一融合,就猛地向与时和王子安攻了过去。

    与时虽有心颤和心痛的顽疾,却能在关键时刻处变不惊,冷静以对。

    与时一面将手中玉笛运用自如,对南海神君的鲁莽之举进行巧妙的接招与反击;另一面,与时又让王子安站在自己身后,不要乱走乱动,免得让自己两顾分神。他告诉他,王勃,有我在,你不会出事。

    可是王子安却像没听见与时的交代一样,竟然抱着箱子自顾自地走到了船尾,一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从船上逃脱的样子。

    手中的玉笛发出了“磕呲”的一声不和谐音,与时险些被南海神君的蛮力怪招所伤,只得暂且后退一步,再做应对。而他一回头,却不见原本应在后方的王子安的身影,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气:

    我只是奇怪,奇怪王勃你为何要一意孤行?

    王勃,为何你要舍弃我对你的保护呢?

    也正是王子安对与时的不信任,让南海神君有了可乘之机。

    与时正要飞过去将王子安拉回船舱之内,却没想到自己已经晚了一步。

    南海神君早已单脚点地,从船头上腾空而起,越过船身,凌空而下,稳稳落到王子安跟前。

    南海神君只凭单手向这个凡人的胸腔一击,便将这个凡人轻轻松松地打落到了水中。

    说来也怪,王子安并没有因此就一命呜呼,而是——

    双手环着装浮木的箱子,在海面上一沉一浮。

    王子安只是在喘气,眼睛却一点都没有失神,那样子看上去,竟像是一点都没有受伤!

    原来,多亏了怀间的“打神鞭”保护,王子安的心脏才免遭一击,在留下性命的同时,他也借助箱子的浮力而未被海上的浪涛淹没。

    “我的小树枝们,快从箱子里出来吧,好好漂浮起来吧,这是藤蔓妖君对你们的请求。”

    紫藤神情温柔,声音细腻,问候完毕自己曾经司过的小树枝们,他才对着箱子里的浮木一施妖术,让那些浮木就自动组合成了一张体积比想象中大了许多的木筏子,将王子安从水中托了起来。

    然后,他就飞到了与时身边,跟与时一起对付南海神君。

    老实说,王子安对紫藤也有些“怕”,主要是因为他之前被紫藤警告过的缘故。

    也不能说是“警告”吧?

    紫藤只是稍微提及了“藤蔓妖君和璃序命司”之间的故事,和对王子安嘱咐过“好自为之”四个字罢了。

    却让王子安莫名有了一种:

    “他是不是把我当作累赘?我又没有主动求他助我渡海”的感觉。

    另一边。

    “糟糕!”擅长窥视人心的驭影对沧润道,“王勃的心魔竟在此时作乱。”

    沧润迅速扫望了王子安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问:“驭影,能防吗?”

    驭影摇摇头,道:“王勃对二皇子和紫藤妖君的‘想法’太偏太深,我……无能为力。”

    沧润冷静一想,道:“心魔……不能防也不能抽,那就只能让他睡了。”

    驭影向沧润一点头,此时让王子安在浮木排子上睡去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驭影正要施法让王子安睡去,却差点吃了果物神君的一招,好在身边的沧润帮他挡住了。

    果物神君看着沧润轻飘飘的身体,大笑道:“与其帮别人,沧润妖孽,你还是顾着自己吧!”

    果物妖君有种感觉,每当说出“沧润妖孽”四个字时,自己就动力倍增,比说“沧润妖君”四个字不知道要顺口多少倍。

    “沧润妖孽,以前我以为自己不够分量跟你打,现在我才明白过来,斗法术我可能真的斗不过你,但是斗体力我就能活活将你耗死,哈哈哈……”

    “二皇子,紫藤妖君,当心呀!”

    驭影隔空一施展法术,挡住了南海神君在与时和紫藤背后的偷袭。

    “驭影,你快去!快去他俩那边!”

    沧润推开了驭影,自己独自面对果物神君。

    “沧润妖孽,可不是我逼的,而是你要孤立自己跟我单挑的。”

    “神君步步相逼,沧润只能奉陪。”

    “你这祸水,来呀——”

    一时间南海海面上光影交错,浪花四溅。

    这面是沧润和果物神君陷入了拉力之战,那面是三君子和南海神君一同以勇相争。无论是“比时间”还是“比蛮力”,都不是四君子所擅长的。

    倒是应了这么一首诗:

    破罐破摔两神君,克敌制胜出奇招。

    君子也有不备时,诚心一片奈相违。

    唯独只剩下那还没来得及被驭影施法睡去的王子安,此时正盘腿呆坐在浮木排子之上,任水急流。

    眼看浮木排子就要撞击到海面上的一块礁石了,四君子急忙向漩涡的方向飞去,分居东西南北四方将王子安围住,免去了一场触礁事故。

    见浮木排子已经在礁石旁边靠稳,驭影立刻施展法术让王子安睡了过去,免得他又因为心魔而生出不该生的事端来。

    南海神君与果物神君并排而站,合力运功,生出了一道火红色的火光来,毫不留情地向沉睡的王子安打去。

    说时迟那时快,与时跟紫藤也“笛扇相合”,生出一道熟褐色光芒来,与两位神君的招数相抗。

    红色光与茶色光相交,相碰之处是一袭夺眼的、介于深红与浅红之间的铅锡色。

    沧润知道驭影害怕红色,就迅速飞到了驭影身边,环腰拉他转身,振袖为他挡住了红光。

    绕开红光,驭影才慢慢睁开了半闭着眼睛。

    驭影对沧润十分感激:沧润你啊,就是懂得替朋友着想。谢谢你。

    两位神君狠狠发力、死死盯着王子安。

    与时和紫藤拼力抵挡,紧紧将王子安挡在身后。

    双方势均力敌,目的却不是为了分胜负,而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王子安到底该死,还是该活?

    ——驭影魔君已经恢复状态,二皇子和紫藤妖君继续与两位神君僵持下去不行。现在……就是我引开两位神君视线的最好契机吧?

    ——我让“幻日弧光”出现在天穹之际,与时、紫藤、驭影,你们快带王勃离开这里。

    沧润抬头望天。

    制造好天气和生出天降异象是不同的,好天气迎合好人心,异天象却是惊诧众生心。其实,很多祸福之事,跟异天象根本无关,都凡人们自己渲染出来的。

    只是,当凡人祭天祷告或者向天请愿之时,沧润作为管社稷的妖君,必遭牵连。

    这些,沧润心里明白的很。

    沧润双指并拢对天,拼全身之力——

    “臣,五谷妖君沧润,自问任职以来,躬身自省,兢兢业业,从未暇豫。今,臣欲舞弄高穹,赌风云,成光景,是斗胆之举,亦是无悔之举。若变起一时,让当今天子和天下苍生惊恐误会,臣惟自责耳。”

    “臣不敢盼三界和天下领会,故不忍多言,但求书生王勃不死,大唐不失华彩篇章,交趾不失神医隐士,此二幸足矣。臣之咎,臣之罪,臣领之无悔。”

    “日处当空正下,冰晶折金乌之光,卷云与薄雾相交,七色虹光倒挂,弧光如镜环天顶。幻日弧光,现出空中!“

    沧润聚气凝神,心中万念根除,眼中格局既定,是到了让“天降异象”之光景突现人间的时候了。

    只见他右手双指朝上点了三下,天空便出现了一道“幻日弧光”的奇观。

    “幻日弧光只出现在头顶正上方,站着的话很难看到,要看到必须抬头,二皇子,你们就趁着两位神君抬头疏忽之际,将王勃救下。”

    与时匆匆在脑海中将沧润说过的话过了一遍,一刻也没有犹豫,就在两位神君猛地收住功力,惊愕地仰头望天之际——

    他借玉笛之力指向浮木排子,将王勃转移去了离此处较远的安全海域。

    两位神君目光如笔,直直地看着自己头顶正上方的怪异现象:

    倒挂的、七色顺序相逆的彩虹悬于半空之中,正圆的、亮的晃眼的镜子浮在逆虹之后,而且,那块“镜子”还带着一层银色的包边,像是一个“中间是水、周边皆冰”的天池一般,好不惊人!

    他俩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首先回过神来的南海神君才颤声道:

    “天未降雨现彩虹,

    逆虹煞煞挂当空。

    海面汹涌不似镜,

    似镜圆弧惊面容。”

    果物神君切磋着手指,一阵神算,面色如惊弓之鸟,道:

    “逆虹在东,莫之敢指;白镜当空,君慌民恐。是为大凶啊!”

    沧润有些微喘,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不过,另外三位君子和王勃都没事……就好……

    “沧润。”果物神君连“妖孽”二字都省了,大恐道,“你这是逆天害民啊!”

    南海神君更是看着空荡荡的、原本应有浮木排子的位置,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操纵天象,沧润,你已犯大错,我现在就上天庭去回了天帝!”

    “还有你们三个,都等着瞧吧,天帝绝不会姑息此事!”

    忽然间,沧润带着一抹恬静到令人心疼的微笑,从半空中失重般地落下,像是一块羊脂玉似的沉入了水中。

    也许你是曾经盼过的,有谁可以来到自己身边,稍微扶自己一下……

    只是你不愿给谁添麻烦,你真的宁愿相信:

    我会自己顾好我自己,你们别担心。

    润落水中影,如珠遗重溟。

    翻浪莫怨神君狠,一获骊珠突平静。

    黄金尚可估,骊珠出无价。

    奈何深深不见底,水府何处觅妖君?

    两位神君也顾不得沧润或是王子安如何了,只管径直往天庭方向飞去,巴不得立刻向天帝禀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与时焦急道:“紫藤,你快追上天去,拖住两位神君;驭影,你去助王勃,王勃的浮木排子在距此六百米外的东南方向。”

    “我去救沧润。”

    说罢,与时就深吸了一口气,探身深入了南海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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