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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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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日朝廷副官厉万平大人火急火燎地带着杜昀贺直奔蜀州官舍,要去风光玉住处将郑直大人搜出来,结果却应了杜昀贺的话:一无所获,真真将厉万平大人气得够呛。

    当时,厉万平连给风光玉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叫自己的手下进屋去搜,看得同行的王妈妈和郝汉歌道人惊讶万分——

    原本二人以为厉万平只是在杜少府面前显摆官威,没想他却是叫手下地毯式地将风光玉住处内外翻了个遍,连官舍天井中央诸人共用的大型贮水缸都没有放过;而且,厉万平大人似乎还生怕房间里的墙壁之中带有暗门,更是叫手下一一敲打墙壁细听不寻常声响,免得造成疏漏。

    这些也就罢了,厉万平大人还极速地亲自审问过同在官舍内居住的其他官员,问得确实无人窝藏过郑直大人之后,才稍稍消停了搜查工作。

    风光玉倒是不吵也不闹,他独立站在房间门口,背着手仰头朝向头顶的青天。他之所以这么做,只为证明一点:

    上有青天为证,自己言实身正,没干窝藏命案嫌疑犯的事情。

    官舍内同一屋檐下的同僚们皆为风光玉的“傲骨”折服,相互夸赞风光玉胸怀坦坦荡荡、清白可证日月,实乃蜀州官僚榜样。

    厉万平在廊下左右踱步,心想:既然本官没能从风光玉住处搜出郑直大人,照理说,本官也不好继续久留。只是——

    只是本官面子上过不去。

    于是,厉万平板着脸问道:“风光玉,本官昨晚亲眼所见,‘莺歌燕舞楼’曲终人散之后,你独自前来‘芙蓉锦官楼’,将一块上好的蜀锦送给了郑直大人,你可知罪?”

    风光玉摇头道:“下官不知。”

    厉万平愤怒道:“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最忌惮目无法纪的官吏,上至朝廷下至地方,一经发现官吏有行贿受贿行径,必定严惩!”

    风光玉挺胸抬头,问心无愧道:“厉大人眼睛所见未必是事实,那晚,并非是下官前去客栈给郑直大人送好处,而是下官被郑直大人敲诈了好处。”

    此话一出,官舍之内众人皆惊。

    朝廷命官向地方官索要好处,虽不是前所未闻,但也足以见的郑直大人心术不正,严重有悖朝纲法纪!

    厉万平打断众人的议论声,指着风光玉道:

    “一派胡言,郑直大人为官清正,怎么向地方官吏狮子开口,敲诈勒索?本官看你是怕行贿之事露出破绽,急中生智想反咬郑直大人一口!”

    风光玉连笑几声:“行贿他?我还不如让他有求于我呢。”

    杜昀贺忙道:“风兄,话可不能乱说。”

    风光玉却作出已经放下了一切顾忌模样,让杜昀贺不必拦着自己,今日自己非把郑直大人的真实面孔当众揭露出来不可。

    “郑直大人身负皇命视察蜀州民风教化,却去‘莺歌燕舞楼’听头牌花儿春桃唱曲,不惜光阴,不惜身份,这便是错了!”

    一语指出郑直大人的不是过后,风光玉又紧接着道:

    “就凭郑直大人的错误行径,下官就能依照朝廷的律例抓了他,让他在牢中反省,尝尝睡草席和吃粗茶糙饭的滋味。”

    风光玉用耿直的目光看着厉万平,停了停嗓子,才继续道:

    “但是下官并没有这样做,厉大人你说,下官为什么放着‘能让郑直大人坐牢和牢中有求于我’的机会不要,非要铤而走险去行贿他、去落个‘结交窝藏嫌疑犯’之罪呢?下官要是做出此等自毁前途的错事来,岂不是愚不可及?”

    郝汉歌道人自言自语:“好像是这个道理呀!”

    王妈妈尖声道:“我们‘莺歌燕舞楼’的花儿们怎么让客人不惜光阴、不惜身份了?姑娘们都是有些才艺在身上的!”

    郝汉歌道人呵呵道:“所以赞府大人才没抓人,好歹给你留了颜面。”

    王妈妈即刻反驳道:“什么叫做给我留颜面?我看是给朝廷和朝廷命官留颜面吧!”

    郝汉歌和王妈妈之间的对话,吵的厉万平大人一时间糊涂了,他唯独把王妈妈的最后半句话听得明明白白——

    朝廷命官要是在灯红酒绿的欢乐楼里被抓了,那自己回朝后如何面对圣上呢?

    所以风光玉没有那么做,是对的。

    厉万平大人用手挡了挡青天白日,便走进房间内坐下,一阵宽衣,拿起条案上的一把折扇扇起风来。

    几阵凉风过后,厉万平大人方不情愿道:

    “风光玉,你的辩解不无道理。”

    风光玉忽然跪地,面朝天子所在的京师方向,刚直不阿道:

    “自打受命圣恩,官拜蜀州赞府之后,我风光玉便懂的一个道理:为官一定要有为官的风骨,不可为五斗米折腰,不可贪赃枉法,不可行贿受贿。试问,一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为了前途连骨气都不要的人,怎配为官?”

    “我风光玉时刻谨记:为官一日,便要效忠天子一日,便要爱戴百姓一日。只要我这条命还在,只要我还是一个官吏,我就绝不做轻贱风骨、寡廉鲜耻之事!圣上,臣句句忠心呐!”

    风光玉说的慷慨激昂,听得厉万平都快转变态度,为他称道了。

    唯有一句声音道破了他的真面目——

    “你这叫风骨?忠心?风光玉,你真是一个说谎不眨眼、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原来,是躲在房间窗页横杆边上的金丝越灵鸟引萱使用了法术,借王妈妈之口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只可惜引萱法力不够,刚刚说罢,便从窗页的横杆边上掉落到了底下的花草盆中。幸好风光玉房间门口的花草有杜昀贺照料,生机和长势甚好,所以引萱毫发无伤。

    躺在琴叶榕的宽大叶片当中,引萱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才借王妈妈之口说了一句话,就头昏骨痛连站都站不稳了,那么之前与时借杜昀贺之口说了那么多话……对与时自己而言,所消耗的内力和所造成的身体负担,到底该有多重呢?会不会已经重到需要疗伤的地步?

    “王妈妈,你可不能因为我曾经训过春桃姑娘几句话,就把我当仇人啊!”风光玉正色道,“若我风光玉是伪君子,那进出‘莺歌燕舞楼’的男子们和千千万万的蜀州男儿们,谁不是伪君子呢?所以,还请王妈妈你要冷静说话才是。”

    “那句话不是我说的呀!”

    王妈妈用绢子擦着冷汗,双目大睁,惊慌失措地否认了。

    “不是你说的?本官可是亲眼所见、也是亲耳所听,妈妈你又何必否认呢?”

    厉万平大人一阵摇头。

    “我真的没说过,我在蜀州做生意,何必说出得罪蜀州地方官的话来?”

    王妈妈急了,摆着手匆忙解释道。

    “这……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操控了你的意识?”

    对王妈妈的神态生疑,厉万平大人问道。

    “该不会是死去的春桃吧?”王妈妈倒吸一口冷气,跌坐在地,“春桃,妈妈平日里待你不薄,吃的穿的用的,妈妈从来没有缺过你。如今你虽身死,妈妈我自然也知道你含冤待雪:一日真相未了,你便一日不肯成佛。可,可……你千万别找上妈妈我呀!”

    看到王妈妈这副惊恐模样,好汉歌讥讽道:

    “本道从未见过死去之人还能在活人身上作怪的,本道看王妈妈你就是为商不仁、待人刻薄才会疑心生暗鬼,以为是春桃上身了。”

    王妈妈从地上一跃而起,气道:

    “你怎么不说我被妖孽缠上了呢?妖孽不是会附身、会使用法术吗?当下我怕是中招了,怎么不见你嚷嚷除妖啊?”

    郝汉歌一副“王妈妈受罪,与我何干”的模样,乐呵道:

    “此处无妖,本道又何需为你强行捉妖?”

    “王妈妈。”厉万平大人开明道,“今天天气炎热,本官看你是中暑了,才会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不如暂且回‘莺歌燕舞楼’歇息去罢。”

    “谢大人关怀,民妇告退。”

    谢过厉万平,王妈妈不忘对郝汉歌道人蹬上一眼,才匆匆了离开。

    “本官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厉万平向众人道,“这个案子,关系到郑直大人的名声,万万不可草率。也怪蜀州赞府和少府无用,依本官看,就交给蜀州县令本人亲自去办吧!”

    风光玉请命道:“在下虽然不才,但甘愿肝脑涂地,为天子效力,为县令大人出力,铲除危害地方安宁之恶人!”

    杜昀贺亦表决心道:“在下的想法与风光玉赞府一致,必将协力县令大人,早日告破此案。”

    厉万平挤出一个“看好”的表情,道:“好!这才叫做有担当,那本官就拭目以待。”

    从风光玉住处出来时,杜昀贺一朝门口摆放花草的地方看去,就发现了掉在花盆里的小鸟,不禁心生怜悯。

    他从琴叶榕的宽大叶片上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捡起,意带回自己的陋室中照顾。

    “小鸟儿呀,你怎么掉在这里了呢?”

    “你要是受伤了,无法张开翅膀自由飞行,那杜某在安静的陋室之中便又少了一位灵动的朋友,是何等寂寥?”

    “不过你不用担心,杜某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尽快恢复精神,复得蓝天自由。”

    杜昀贺这么一路自言自语,便很快走回了陋室,开始悉心照料起金丝越灵鸟来,好似把案子的事情都放在了脑后。

    两天之后,郇小姐的闺房之中。

    “浅月,你去厨房问问,八日之后施粥用的五谷杂粮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小姐。我这就去。”

    说来悦荷小姐确实是人美心善,念着近来天气炎热,蜀州城内的饥民们兴许正为吃饭问题发愁,征的父亲郇思远同意之后,就决定让县衙的厨房备些五谷杂粮,亲自为饥民们熬煮八宝粥。盛夏时节,为饥民们盛上一碗八宝粥,最是清甜也最是解暑,定比向饥民们发放白粥或者菜汤要好上许多。

    悦荷小姐正在房中等着,浅月却是比平时晚了些才回来的。

    悦荷小姐问及浅月:“怎么回来晚了?可是厨房那边备货的伙计们遇见了什么为难事?”

    却发现见浅月连八宝粥的话都没有回,只直接捡了要紧的事儿道:

    “小姐,我刚刚听负责择豆子的陈伙计说,‘莺歌燕舞楼’的王妈妈向县令大人举报,说是她们家头牌姑娘的死,没准跟与时公子有关呢。”

    悦荷神色一变,她惊的不是与时,而是王妈妈。

    因为在她心中,王妈妈说她们家头牌姑娘的死是与时害的,根本就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除非,是那个头牌姑娘对与时求爱而不得,所以自裁殉他了,那倒还有可能。

    毕竟与时的魅力——

    真的致命、真的难以言表。

    但王妈妈要是因此怪罪与时,就说不过去了。

    悦荷道:“王妈妈怎么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浅月左右各望了一眼之后,就关上小姐闺房的窗子,道:

    “陈伙计还说,现在县令大人已经让杜少府去找与时公子来衙门问话了。可是与时公子来无影去无踪,小姐你说,杜少府上哪儿找他去?”

    悦荷坐在凳子上,满是担心地说;

    “这我怎么知道呀?我倒是想快点通知与时公子,让他碰到杜少府就赶紧走,别踩进这趟浑水里。免得王妈妈乱说一通,硬生生将白的说成了黑的,让公子蒙受冤屈。”

    浅月忽然灵光一闪,“啊小姐,我想到了。”

    悦荷惊奇地看着她:“浅月,你想到什么了?快说。”

    “小姐,我记得你有一天晚上,不是翻阅卷籍到了深夜吗?我问你在查什么,你说你在查一个叫做‘十遇’的地方,还说与时公子就住在那里。”

    “我是不是还告诉过你,‘十遇’倒过来念,就是公子真名?”

    “没错,小姐确实告诉过我。”浅月继续道,“后来小姐不是一直没在卷籍里找到‘十遇’这个地方吗?我就跟小姐你开玩笑说,不如去翻翻你爱看的志怪小说,没准里面会有呢。”

    “嗯。”

    “可是那会儿老爷不是忽然来了吗,老爷问小姐你为何这么晚还不休息,你就听了老爷的话很快就安置去了,过后也没翻看原本想看的志怪小说了。”

    “浅月,那你快把那些我看过的和还没来得及看的志怪小说都拿过来呀!”

    十遇。自己怎么就往人类居住之外的地方去想了呢?

    悦荷心中不解,但是却带着微小而明亮的欣喜。

    “小姐,你真不怕你在看这些书的时候,老爷又突然来了吗?”

    浅月犹豫着。

    “那你要随时帮我留意着呀,一听到我爹爹的声音就来告诉我。快去。”

    悦荷催促道。

    “好,我知道了小姐。”

    坐在书桌之前静静翻看手中书籍,悦荷不禁想:

    也许是公子太美好,美好的不像是人间客,以至于连公子住的地方,我每每想要探寻其府上究竟所在何处之时,也只能寄托于文人墨客的幻想篇章之中了。

    “小姐,你查到了吗?”

    过了许久,浅月忽然在悦荷耳边问。

    悦荷吓了一跳,还以为爹爹又忽然到来。

    “我没有准确地查到‘十遇’二字,但是查到了‘时遇宫’这个地方。”

    “是不是同一个?”

    “难说,毕竟志怪小说都是人写的,人又没有真的跟神魔妖怪接触过,怎么可能知道神魔妖怪住的宫殿的名字嘛。况且这书也是前朝的人写的,错字改字瞎编字也不一定。”

    虽然不是一无所获,但是悦荷还是稍显无奈。

    她从书桌前站起,让浅月将窗户打开,好让新鲜空气进来。

    “那‘时遇宫’在哪里呢?小姐。”

    “写这本书的得道高人说啊,‘时遇宫’是在妖界。”

    “啊?”浅月捂着嘴巴,就怕尖叫声太大,引来了不该来的人。

    “时遇宫,宿狐妖。除了这六个字之外,这本书的作者就没有其他关于‘时遇宫’的记载了。”

    说完,悦荷合上了书籍。

    “还好好还,到此为止。”浅月舒了一口气,放心道,“不然那作者要是继续往下编,胡扯‘时遇宫’里面有什么东西和狐妖性情好恶,岂不是也遭读者唾弃?还不如不费那笔墨呢。”

    “是啊。”悦荷道,“所以志怪小说只能当作消遣读物,起于读者的好奇尚异,终于作者的点到为止。”

    “可是,不说志怪小说中什么得道高人笔下的‘时遇宫’,就提与时公子所住的‘十遇’,会是在哪里呢?”

    “浅月,都说心诚则灵,我想试试看:向五谷妖君请教‘十遇’这个地名,请五谷妖君告诉我‘十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志怪小说里面有写到,五谷妖君名叫:‘沧润’,是离人类最近的好妖君。”

    悦荷从书堆里找出一本自己翻过很多次,在关键页面折了角做标记的书,打开,指着一个名字,让浅月过来看。

    “小姐,‘沧润’两个字我认得,‘沧’是‘沧海桑田’的沧,‘润’是‘泽润万物’的润,意思就是说五谷妖君会保佑人间——虽历经物换星移、但可求五谷丰登。”

    “浅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当然是因为浅月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受小姐言传身教的缘故啊。”

    “这一页书里还说啊,沧润妖君容姿绝色,但妖尊次子更胜。可惜记载说自己见过沧润妖君和妖尊次子的得道高人,在前朝灭亡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不然,我真想读读后面的故事,要是能看上一眼沧润妖君和妖尊次子的画像就更好了,不知道他俩是不是长得像与时公子一样玉树临风,天下少有。”

    说完,悦荷又有些觉得自己期盼和想了解的东西太多了,便问:

    “浅月,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心呀?”

    浅月一点都不那样觉得,她认真地对悦荷道:

    “怎么会是贪心呢?小姐,你这叫做:好奇。”

    ——好奇?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悦荷在心中同意了浅月的说法。

    原来自己对沧润妖君和妖尊次子仅仅是“好奇”,不像是对与时公子那般“爱慕”。

    好奇的东西,失去兴趣之后将平淡如水;爱慕的人,与他终成眷属也好、与他天各一方也罢,曾经一次进入自己心坎的意中人,就一辈子再难放下。

    “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问沧润妖君?”

    浅月问道。

    “浅月,你先去厨房取一斛五谷杂粮来,我明天正午有用。”

    悦荷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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