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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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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琢磨了两天,风光玉终于从郝汉歌道人的话里嗅出了端倪:

    不是人的公子?虽然那道人没有说出对方的相貌名字,但是却有据可依。

    比如说,郇府的葡萄宴会上不正是有个穿紫色华服的公子自称是妖,嚷着让人来捉自己吗?万一他跟“白骨案”脱不了干系呢?

    “管你是不是妖,本官先抓了你再说!为了蜀州百姓安乐,一切涉案之人宁可错捉,不可少捉!”

    就算是把蜀州翻遍,风光玉也发誓要在三天内把紫色华服的公子“逮捕归案”。

    最佳的行动契机就是当下,风光玉决定将今晚定为捉拿嫌疑人行动的第一夜,他亲率十名麾下的精锐亲信,向着目标前进去了。

    夜黑风高,正是妖孽肆机出没人间的好时节。

    此时紫藤,对赞府风光玉一伙人的行动还一无所知。他正大大方方地化作人形出现在蜀州的街道上,走走逛逛,享受人间夜生活。

    被香味儿吸引,肚子不知不觉就饿了的紫藤走上前去,驻足于一家卖南瓜饼的摊档前面,问老板买一包南瓜饼。

    “我呢,要素馅的。”

    想到与时喜欢吃素,紫藤也决定吃素。

    这么说来,人间的素食紫藤还是第一次买呢。

    “公子,我这的南瓜饼,无馅。”

    老板连头都没抬,只是摆摆手。

    “无馅?那是什么馅?”

    在紫藤的概念里,“无馅”也属于馅料的一种。

    所以他眨了眨眼睛,对人类世界里新奇的馅料是很好奇的。

    “公子,你可真会说笑。无馅,就是南瓜饼里面不夹东西。”

    老板可算是抬头了,不过不是为了招呼紫藤,而是为了弄清楚今晚自己怎么会碰见这么一个奇怪的人。

    “哦,原来‘无馅’就是‘不夹东西’的馅。我明白了,谢谢老板。”

    紫藤像是发现了新常识一样,露出了“我记住了”的可爱笑容。

    “公子真会说笑。整个蜀州,谁不知道当属我李老二的无馅南瓜饼最好吃?除非,啊哈哈哈……除非公子不是人。”

    老板大笑不断,指着眼前的公子说。

    “咦?”

    紫藤心头一紧,险些露出提防人类的冷酷目光,幸好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哎,看我这嘴巴,边做事边说话就容易漏字,公子千万别见怪呀!”

    似乎笑的差不多了,又或者说是笑够了,老板又回到了生意人的模样,对紫藤道:“我的意思是:除非公子不是本地人。”

    信他,还是不信他呢?

    玩笑,是可以随便开的吗?

    人话,是可以说漏字就漏字的吗?

    若是过分一点,自己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让锅中的热油加剧沸腾,把老板的大黑脸烫成麻花,整的老板就算是毁容也找不出一个原因来。

    紫藤心里一半不爽、一半将就,脸上却是一副接受了老板解释的无所谓模样。

    最终,为了不影响自己在人间游玩的心情,他把全部情绪都化成了一句话:“那老板,你的南瓜饼,我就炸的和蒸的都各来一包。”

    “好嘞!公子稍等,马上就好!”

    妖精呢,对人类的食物都尝不出味道,不过单单是“跟人类完成了一次买卖交易”这件事儿,就很有趣——算是今晚有价值的体验?

    人类的食物如果带回妖界去,会不会变好吃呢?

    会变好吃也不一定,跟与时一起吃的话。

    想到这些,紫藤不禁咧嘴笑起来。

    李老二这边还在炸无陷南瓜饼,风光玉那边已经带着精锐亲信追了过来。

    这些人声势浩大,越来越近——

    “别让他跑了,他可是林姓书生被杀案的重大嫌疑犯!”

    紫藤一收手中扇子,单臂压于桌上。侧头望去,他敏锐地意识到,那些人就是朝自己来的,反而坐定不走了。

    风光玉和精锐亲信们对卖南瓜饼的小摊档围成了扇形阵势,一步一步慢慢向紫藤逼近。风光玉朝左侧手下使了一个眼光,那位手下便三下五除二地遣散了小摊档的其他食客,只留下了恬然静坐的紫藤和嚷嚷着“各位官爷,别坏我的生意啊”的求饶老板。

    “好你这个李老二,不安守本分做生意,竟敢收留他吃饭?”为首的捕快朝紫藤一指,回头厉声严正地对摊档老板道:“知道他是谁吗?他现在可是赞府大人的重点追捕对象!”

    听到为首捕快的这句话,李老二可是唬了一跳——

    他哪里敢不配合官爷啊,只是低头应着:“是,是……”

    “算你识相!”为首的捕快道,“否则看赞府大人不治你一个‘伙同‘之罪!”

    “草民不敢!”

    只见惊吓过度的李老二如受了点电击般的颤抖了一下身体,把装糯米粉的盆子碰到在地,发出“哐啷”一声响。

    等回过神来,李老二既不是继续炸南瓜饼也不是捡起糯米粉盆子,更不是替公子说话,而是急急忙忙走到风光玉面前,撇清了自己跟公子之间的买卖关系。

    斜眼看着李老二的这副嘴脸,紫藤把手中的扇子握的更紧了,他在心中冷笑一声:

    人类,真不愧是人类。有生意时热情似火,出状况时分道扬镳。

    李老二,刚刚没往你的脸上泼热油,真是便宜你了!

    因此,原本不想跑的紫藤坐不住了,起身就向前跑去——

    人类善变的嘴脸,真是让我讨厌!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副嘴脸第二次了!

    “他跑了,给我追!”

    风光玉大喝一声,发号施令。

    紫藤跑的有多快,风光玉和他的精锐亲信们就追的有多快。

    紫藤回望了一眼他们,心想:

    我明明可以飞、可以闪、可以突然消失,为什么还要跑呢?

    重点是,我这么一直跑会跑到哪里去呢?不会转完整个蜀州吧?我才不要一个人转完整个蜀州呢,要走要逛我也要与时陪我一起。

    听过风光玉对紫衣公子的体貌描述,那些精锐亲信早已将紫衣公子的模样牢记心中,所以他们的眼力判断是真真没有差错的。

    “追啊!快点!”

    “你最好快点站住,别以为换了套绿色衣服我们认不出是你!”

    听着身后吵吵杂杂的声音,紫藤噗嗤一声笑弯了嘴角,冷不防地收住了脚步。

    看着眼前一群因为急刹步子而彼此相撞的声称要逮捕自己的县衙小吏们,紫藤帅气的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心里却想:

    是啊,葡萄有几种颜色,我的衣服的色系就有几种选择。

    真奇怪,你们人类记住我的衣服颜色干什么呢?

    “你老实点,否则休怪本官爷的刀不长眼睛!”

    为首的捕快挡在风光玉跟前,拿着大刀在紫藤面前比划了几下。

    “看着功夫不错,不过装腔作势、都是些虚招。”

    紫藤没有客气,一语指出。

    “来呀,拿下!”

    风光玉站出来一挥手,威严道。

    “等等,夜出散步觅食也犯法了吗?”

    紫藤侧身站着,用眼角余光看着风光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本赞府接到密报,有人指证是你杀了林姓书生后,将其化骨抛尸竹林。”

    风光玉口气冰冷,已然把紫藤视为真凶。

    “化骨抛尸?”紫藤忍俊不禁,“你看我这样子能杀人吗?”

    林姓书生是谁,紫藤还真不认识;竹林在哪儿,紫藤还真不知道。

    “怎么不能啊?深藏不露!”

    看似柔弱,却跑的飞快。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风光玉啧了一声,进一步道:“自打在郇府葡萄宴上初次见你,本赞府就觉得你不像是什么好人,还有那位底细不明、名字诡异的白衣公子,可是你的涉案同党?”

    “不是。”

    唯独这个问题,紫藤回答的很认真。

    “给本赞府搜他的身,指不定他正带着凶器呢!”

    风光玉想就地来个人赃并获。

    紫藤岂会让那些人得逞?一溜烟又跑了。

    眼看就要甩不开风光玉那帮人了,事情忽然破天荒似的出现了转机。

    紫藤招了招手,朝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青年求助:“兄台,帮帮我吧!后面有一群人在追我!”

    骑马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初次出夜勤巡查街道的少府杜昀贺。

    “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做,我不过是趁着天黑出去散步和找吃的而已,结果就被那些人当作杀人犯了。”

    紫藤做出人类的喘粗气、累坏了的模样,他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一心求助。

    “请问公子,你为何要趁着天黑……才出去散步和找吃的?”

    杜昀贺勒住马,有所犹豫。

    “你不相信我没杀人啊?”

    紫藤葡萄精没法说出真话,只好说出上面那句话。

    终究是一个善良的人,杜昀贺突然向紫藤伸出了手,那意思是自己愿意拉紫藤上马和搭救他一把。

    “别追了!”

    风光玉勒令一帮精锐亲信到此为止、不再做进一步追踪。

    精锐亲信们你我想看,皆是不解:这次行动,不是差一点就追上嫌疑人了吗?

    看着马儿跑远的方向,风光玉对为首的捕快道:

    “现在这块地盘,按道理是划分给杜少府管的,那个公子在杜少府管的地盘逃走了,我就看杜少府怎么担待这个责任!”

    “赞府大人,高明啊!”

    为首的捕快对上司竖起了大拇指。

    见后面没有了追兵,杜昀贺放慢了马儿的速度,问起了自己搭救的人的姓名。

    “我叫子滕,提子的‘子’,滕阁的‘滕’。”

    紫藤把那天问与时自己的人类名字叫什么好时,与时回答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

    “原来你叫子滕。杜某有旧友子安,又有新交子滕,快哉!快哉!”

    一番惬意过后,杜昀贺转而介绍起自己来:

    “我姓杜名昀贺,是新到蜀州上任的少府。”

    紫藤朝杜昀贺点了点头。

    “天黑散步,断然不妥。杜某看子滕公子这身行头,像是出身有钱人家。”

    “我的家境,算是吧!”

    “哦,杜某知道了——”杜昀贺猜测,“公子定是受不了森严家法方才趁着夜色外出游玩的。”

    “你说的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紫藤顺着杜昀贺的理解往下说,“因为无知出行,所以我才遭此横祸!”

    正要向杜少府道谢,这时候,细望两侧风景,紫藤才发现杜少府的马竟然是奔向了县衙方向。

    这可大大在意料之外,紫藤惊的神情都变了——

    这个杜少府,哪是在帮助我?他明明是站在刚刚那伙人的阵营的嘛!

    这就是人类宦途的“官官相护”吧?这个道理今晚我也学会了、记下了!

    “前边就是县衙了。当今天子圣明,天下处处有王法,杜某相信,县令大人定会还子滕公子一个清白。”

    这么说的时候,杜昀贺的语气十分恳切。

    杜昀贺那副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信任朝廷、也信任蜀州县令的模样,让紫藤惊讶又佩服:原来人间还有这样相信王法的官吏存在。

    “当初王子安两次蒙冤入狱,幸的天子英明,方才沉冤得雪,复得自由之身。所以子滕公子大可不必紧张,向县令大人说实话应对就是了。请随杜某来——”

    杜昀贺已经先一步下马,向马上的公子伸出了右手。

    “你是想叫我去击鼓鸣冤,对吗?我还以为你要带着我逃跑呢。”

    明白了杜昀贺的意思,紫藤一下子坦然了,迅速从马上跳下。

    “怎能逃跑呢?”杜昀贺眉眼坚定地说,“既然子滕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做亏心事,就不可轻易背负畏罪潜逃的骂名。”

    “虽然你是在说服我,但我就当作你是在重视我,我这就去击鼓鸣冤去。”

    紫藤走到鼓下,从侧面拿出棒槌敲打起来。

    震耳的鼓声扰乱了郇思远一家的清净。

    “夜已深,是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在击鼓鸣冤啊?”

    郇思远不情愿地从古玩房内抽身,在管家的协力下穿上了官服。

    “老爷您别生气,小人虽然不知道外头的人是谁,但是您要是带着这个玉扳指升堂,怕是不妥呐!”

    管家一边捋顺县太爷的官服,一边谨慎地提醒道。

    “那就把它放回去吧!”

    郇思远脱下了玉扳指,交由管家锁回古玩房内。

    郇小姐原就身陷暗暗情愫之中,独自思念白衣公子而不得见,只得将满心的喜欢寄托于手中的《诗经》之上。如今被突如其来的鼓声一扰,更是心烦意乱,她便差遣贴身丫鬟浅月出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县衙门口。

    “子滕公子,你就姑且再耐心地等一等,我看传话的人很快就出来了。”

    就算是面朝大鼓,紫藤也能想象出身后的杜少府的神情来:他一定是沉着性子等待衙役开门放行呢,他就是那种循规蹈矩、相信王法的人。

    “好。”

    放下棒槌,紫藤应道。

    然后,他重新摇起自己喜欢的折扇来,绿衣随风而动,气质绝伦。

    郇小姐的闺房之中。

    她见丫鬟回来了,便赶紧问道:“浅月,你打听到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浅月毫不马虎地回答:“是杜少府带着之前我们见过面的紫衣公子在衙门外面击鼓鸣冤呢。”

    郇小姐瞠目:“你是说杜少府?”

    浅月亦是难以置信,道:“是啊,谁也没想到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出夜勤的第一天就带了人回县衙。”

    犹豫再三,郇小姐终于鼓起勇气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浅月张开双手挡在房间门口,制止道:“小姐,夜已经深了,你可千万不要离开房间,否则事后老爷又要怪罪下来了。”

    郇小姐就是放不下心来,焦急道:“可是,紫衣公子不是翕欻公子的朋友吗?翕欻公子的朋友有冤情,还到了深夜击鼓的地步,我不能不管。”

    浅月一字不差地理解了小姐的意思,只喃喃道:“原来如此,小姐你是念着翕欻公子啊……”

    郇小姐上前,“所以浅月,你别拦着我了。”

    浅月让了让,仔细叮嘱道:“小姐,那你就躲在一边悄悄看,千万别露脸,免得被老爷发现。”

    郇小姐朝浅月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公堂之上,郇思远并没有想要当下开审的意思。

    郇思远没有询问紫藤的姓名住处,也没有问紫藤因何事击鼓鸣冤,只端着一副“为官爱民”的模样,和善道:“本官看你不像是普通人家公子,让你吃牢饭睡地铺怕是委屈了你,就不将你收监了。”

    紫藤看见身边的杜昀贺点了点头,他似乎是在肯定郇县令的宽厚之心。

    郇思远又道:“杜少府,本官今晚就让这位公子与你在官舍同住,你要对他严加看管,可别让他跑了,否则本官唯你是问,听清楚了吗?”

    杜昀贺领命道:“是,下官听清楚了。”

    郇思远拍了一下惊堂木,威严道:“好!这个案子待查出头绪来再审,退堂!”

    这样快的速度、这样快的临时处置方式,以及这样快的初审收场,紫藤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躲在柱子后面的郇悦荷也一样,她就像是看了一场以速度取胜的台上卖艺戏法表演一般,还没弄懂其中门道,剧场就匆匆结束了。

    紫藤眨了眨眼睛,挪开了杜昀贺在自己眼前晃的手。

    他对他说自己没有因为县令的决断而失神,笑道:“杜兄,今晚就有劳了!”

    杜昀贺歉意道:“实不相瞒,杜某的陋舍恐怕不比子滕公子自家卧房,但也窗明通透、清风朗朗;更是有花草相伴、时刻陶冶性情。杜某自认为此间徒壁陋室并不输富贵人家金玉楼阁,还请公子将就住下。”

    紫藤笑而不语——

    陋室?准确地说,是连陋室都不如。

    县太爷让你住的是什么样地方,我早已心中有数。

    既然你坦诚地讲出房间环境来了,照理说我也不能不接受你这个有“搭救之恩”的人的好意,但是你留不留得住我就是另一码事了。

    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等你睡下之后,再回妖界去把今天的见闻好好跟与时说说。

    至于我回不回来,就看与时的意思和我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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