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氏论女子不易,刘父叹取盐艰难
几个下人见城主往这边来,立刻挺直了腰杆,站到李淮身后。林氏见众人已回,心下一松,“皮回来了?还不快点去洗漱,马上就晚食了。”
刘父见女儿一行人歪歪扭扭地站着,看来是累得很,笑道,“阿淮今日玩得可痛快?”。
李淮闻言勉强站直,挤出一个自以为完美的笑容,朝父亲点了点头。虽说她学习说话很快,但身体素质目前还不太行,今天乌屿一行,她已精疲力竭。想到母亲因外边铺子收入不理想而叹息,父亲为支撑不了兵士们开支而忧愁,她强打精神道,“父亲,您明日有空吗?阿淮有话想与您说。”。
在古代,大部分人日落而息,日出而作。之前林氏与女儿之前的夜间长聊,那是少有的。今日天已经快黑了,用完晚食,父母收拾下家中之事,就休息了,显然没有时间与女儿谈话。
林氏闻言道,“有什么事不能和娘说?你爹忙着呢。”
刘父笑道,“无妨,我天天忙于公事,疏忽阿淮了。明日下午,到你娘账房里找爹。”
李淮心想,父亲定是忙于那赵贼之事。她穿越以前是离异家庭,长成了个凉薄的性子。如今到此地有父母疼爱,体会到人间亲情,也变得温柔起来,想为父母尽一份力,报父母恩情。
次日清晨,李淮早早便往母亲账房去,林氏见女儿一早就来,嗔道,“你爹下午才有空。现在来做甚?”
“没找爹,阿淮来此陪着娘。”,李淮朝母亲调皮地眨了眨眼。
林氏看女儿淘气的样子,打趣道,“真是我的小乖乖。”
李淮见母亲桌上又堆满了竹简,“娘,今日也是看账本吗?”
“是啊,前两日伺候你爹,耽搁了。不然今日就该核对完了。”。林氏无奈地翻了翻下笨重的竹简,露出疲惫的神情。
“这些是什么账本?”。李淮凑了过去,她踮起脚尖去看那竹简上的内容,发现上面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心里默默哀叹,我现在是文盲啊。
“都是咱们家在外面产业。自从扶风大甲被那赵贼攻陷,近几年又时常被劫掠,家里明面上的铺子都关了。除在扶风外,私下在其他郡还有一些经营,是咱们家仅有的收入了。家里有人定时把账本送来,我便抽空合计合计。虽不是要算那么准确,但也要做到心中有数。”。林氏又叹道,“唉,这些年,外面不太平,经营收入也下降了。”
看来自己家经济堪忧啊,难怪兵士半数去打猎捕鱼了。李淮安慰道,“娘别担忧,等阿淮长大了帮您。”
聊及家中经营,林氏心中本有些低落,被女儿这么一打岔,乐道,“娘等着你来帮”。
李淮搬了个小凳垫着,凑到桌前,看着那些陌生的文字,她小脸扭成一团,头疼道,“娘,什么时候教我写字啊?而且我也不会官话。”
“今年夏末你爹就想给你寻先生了。只是咱们家现在,不便发帖到外面去请那些有名的先生,而在山城却无合适的。”。说起女儿的教育问题,林氏和刘父不是没有考虑过。两人也商量过几次,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毕竟家中情况特殊,不是绝对信任的人,是不敢发帖过去的。
阿淮听完,心想议事厅里的人不就可以担任么?她道,“上厝那边不就有吗?”
林氏仿佛听到了女儿的如意算盘,心中苦涩,“子远那是你爹的幕僚,平日里也是忙的。你若是男儿,自是能请得他,偏偏是个丫头,便是你爹,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的。”
听到母亲这么说,李淮气道,“丫头怎么了,男儿能做的,丫头也能做的。”
看阿淮置气的样子,她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这世间女子不易,不说别的,便是那王侯将相,可有几人是女子?”。又叹道,“你还小,往后便懂得了。”
李淮心中郁闷,女子的地位就这么低?她愤愤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心中暗想,看来只有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被重视。
不想母亲伤心,阿淮又补了一句,“娘,你说的也有理。不过事在人为,只因为自己是女子,便要低人一等,便要放弃,那是没道理的。”
林氏见女儿被打击到,虽有点消沉,但又马上恢复过来,满意道,“是这理。”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光顾着和女儿聊天,竹简没翻动一片,想着赶紧开工,便道,“好了,娘要忙了。你出去玩吧。”
李淮见母亲打发自己,也觉得自己影响了工作,就应了一声,退出了账房。
下午李淮午休起来,就见父亲坐在堂厅竹椅上,他姿容清隽,神情淡淡,捧着卷竹简在读。她观察片刻,默想自己如今已有六岁,在这时代,用得虚岁,便是七岁了。而父母成婚早,据说十七十八便已完婚,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推算,父亲也不过二十五,放在现代,那不过是大学刚毕业两年的菜鸟,可眼前这个年纪的父亲,丝毫看不出青涩模样,反倒是透着几分沧桑。心下喟叹,许是这几年被那赵贼困扰,且一心想要复仇,又无兵马,愁的。
刘父听到脚步声,侧头看来,见是阿淮,点了点头道,“淮儿起了。”
李淮想起自己昨日约了父亲谈话,“父亲现在可是有空?”
“正等着你来。”。刘父放下竹简,露出和熙的笑容。他每日既要处理山城大小事宜,又要时刻关注外面各大势力的动向,还要每天查看兵士的情况,等等各种事项。除此之外,为了让自己有朝一日能上场杀敌,为母报仇,他每日坚持锻炼身体,只是一直未有成效。这些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无法与任何人诉说,作为城主,一家之主,他必须是一根压不垮的柱子。此时,看着女儿健康活泼的样子,他的心里泛着略点苦涩的幸福,仿佛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李淮拉了个竹椅,坐到父亲边上,问道,“父亲,我们平日里用的盐是从何而来?”
刘父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答道,“盐便是取那海水熬煮而成,阿淮问这做甚?”
阿淮听到父亲回话,心里想着果然如此,这得废多少燃料啊,古代的燃料可都是人工砍伐,太废人力物力了,她叹道,“熬煮盐太难了。”
刘父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熬煮所需木料甚多,盐不易得。”
“昨日去那乌屿,乌屿海边石料甚多,见那时常有海水灌溉处,似有盐粒。孩儿心想,这或许是石面所蓄海水,经太阳暴晒而成。若是如此,为何不引海水,晒制成盐。”。李淮顺势说出自己的想法,希望借此可以解家中经济之忧。
刘父初听,只觉得阿淮异想天开,见女儿认真的模样,他又不忍打击。“从未有晒盐之说。盐若是可晒,倒是一本万利了。”
见父亲态度敷衍,明显不相信,想来只当是天真之语。李淮心中气恼,面上却不显,感伤道,“孩儿见父亲母亲日日辛劳,想着若是此法可行,便可解家中经济之困。”
她又补充道,“父亲可派亲信前去取那海水,置于乌屿那扁平大石槽,过数日再看。若是成盐,便得一获利之法。若不成盐,也未有损失。”
刘父见女儿小小年纪,便稳妥聪慧,心中甚是欢喜。想着试一试也未尝不可,便回道,“可。明日为父派人过去。”
说服了父亲,李淮心下一松,她又问道,“爹,您要去上厝了吗?”
刘父点头应是,阿淮见状,就央求他带上自己一起,自己保证不在议事堂捣乱云云。结果刘父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李淮眼巴巴地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没让跟着去议事堂,她心下郁闷。仔细回想今日与父母的两段对话,阿淮觉得急需表现自己,让父母看到女儿的努力与能力,提高话语权,否则以后其他要求也要被拒绝。
此时李淮不知,当天晚上城主夫妻聊起今日对话,二人皆是感叹女儿聪慧,异于常人。林氏又提起请先生一事,心下不由伤心,自家女儿生来痴傻,老天垂怜,如今大好了,又乖巧又孝顺,已经七岁了,却连个先生也寻不着。又与刘父述说今日阿淮之言,刘父听罢也感伤起来,若是以前在公主府,不知有多少先生争着入府教学,如今身陷山野,势单力薄,又被赵贼逼得不敢出城,竟是连个普通先生也无从寻找。他想着想着,内心对那赵贼的恨意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