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二十九章：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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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他并未完成任务的情况很快就被知道。研究员们因此被训了一通，面对墨路消极的行为，他们一腔怨愤无处排泄，忍不住把怒火发泄在他身上，因为他们的造物不会挣扎。
而墨路确实如他们所想，只是被动地承受着，但是他再也不会闭上眼睛，那双蓝眸，甚至亮得人发怵。
没人知道这个「刽子手」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更加拼命了，拼命地实战，训练。也更加孤僻，受得伤也越来越多除了实战和吃饭，经常闭门不出。他们查看过墨路的房间，干干净净得像是没有人居住，一点异常也看不出来。
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墨路的博士也不常和墨路打照面。但每次遇到的时候，墨路只会用平静的双眸看向他，辨别身份后别开目光。
墨路自从那次后就变得更加乖巧和顺遂，完全不会再违抗任何命令，俨然已经成为了真正没有自我的人形兵器。上头表示很高兴，研究员们也欢呼雀跃，认为他们终于驯服了造物，因而放松了对于墨路的监视和管控。但博士却始终一言不发，一直在关注着墨路。
真是奇怪啊，博士反而越来越关注他了，甚至在他一次因为处理伤口不及时而导致感染引起的高烧时，博士甚至还照顾了一下他——虽然只是甩了几个冰袋，然后就因为嫌麻烦喊助手来了。
可他不想思考博士发什么神经。他本来也就搞不明白博士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墨路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这段拼命地训练和学习效果很显著。
魔法除了【治愈】之外，几乎都学到了中阶以上的层次，体力增加了不止一星半点，但体术却没有增强很多。
研究员们止不住地夸赞：这样一个「处刑人」，定能为「神明」方增添极大的助力。
而墨路听着他们聊天，在窗边抽了一盒烟，用阴郁的眼神，注视着窗外飘飞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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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墨路正倚在窗台上，看着呼啸的风雪吞云吐雾。
博士在桌子那盯了他很久，最后叼了根烟，走过来靠在窗台的阴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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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痛苦了，竟然还想要活下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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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人员不会放弃对他的研究。注射些奇奇怪怪的药物，为之后的「德塔二号」而铺路，在研究员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普通的实验结束后，墨路没有走只是坐在黑暗里。
而头顶上的灯，却啪地被前来的博士打开。
“……现在的你，还是毁不了这里的。”博士盯着他比灯还要亮的蓝眼睛，宛如劝告般开口。
可墨路没有看他，只是坐在实验场的那唯一亮着的灯下，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
博士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盯着他看。
不，他已不再是雕像了。
博士看见墨路仰起头，冰冷的灯光撒在他的脸上，可博士已经看出来，他早已不是苍白的傀儡了。
……
“原本研究所从外面是以一己之力完全无法破开的钢铁城堡，但内部的强度却只是普通的房子，用高阶的魔法轰击便可以破开。”良久，博士终于开口。
博士看见墨路的蓝眸转向了他，那早已不再是一潭死水，没有温度的人造灯光落入他的眼眸，却再也比不上他眼中大海那般有生气、波光粼粼。
墨路终于开口，声音里是厌恶，却染上了真切的疑问：“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呵呵……我可是说过了，因为我很好奇啊，墨路。”
博士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起来。他似乎还有下文，而墨路也是这么想的，他等待着，却没等到博士再开口了。墨路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同样盯着他的博士，与他擦肩而过离开了。
博士没有转过头，他只是盯着唯一亮着的灯，冷白的灯光下，「处刑人」已经不在了。
——
此刻，墨路行走在最后一条路上。他每走一步，纯白的法阵就留在他的脚印上，散发着微弱的光，微微照出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墨路。
最近走廊上的灯有盏快要坏掉了，似乎是接触不良，总是会一闪一闪。墨路穿着同黑夜颜色的夜行衣，面对着冰冷的墙面，抬起了右手。
纯白的亮光汇聚在自他手心展开的魔法阵上，魔力持续不断地输出，赤红的亮光开始侵染光芒。
“下定决心了吗？”
墨路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墙面，墨路看见年幼的自己从自己身旁走过，站在了他的面前。少年时期的他的样子停留在41xy死去的那一刻，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蓝眸却与那时不同，墨路在里面，看见了跳动的光芒。
“当然。”墨路毫不犹豫地回答。光芒越来越盛，赤红渐渐吞没了墨路视野里的一切，少年却张开了双臂，迫不及待拥抱了炽热的光芒。
火焰从他身上迸发而出，01号露出时隔长久的欢快笑容，他笑得眯起了眼睛，「人造的奇迹」呐喊道：
“那就以此烈焰——”
“——开拓逃离之路！”
——
随着墨路的应答，赤红的光芒轰击出去，他留在研究所的所有法阵迸发出刺眼的亮光，火焰猛地跳出。
随着研究所的巨震，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墨路陷入了短暂的失聪，但是他却听到了那首歌谣，他跟着唱了起来，意识追随着温柔的歌声而去，硝烟还未散去，他却看见01号向前奔跑而去，他久违的看见微笑着的男女。
清楚至极。
“……”墨路怔住，他注视着01号向前跑去，注视着那个孩子，向前跑去。
“爸爸妈妈！”稚嫩的童声如此欣喜。
他看见妈妈蹲下来，慈爱地笑着，让01号扑进了她的怀里，而爸爸则是用力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哈哈大笑着，他张开大手，和妻儿相拥。
“你做到了！”
“好小子，你真不错啊！我就知道你行！”
剧烈的耳鸣让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遥远，但他们的视线却不约而同地跨越了漫长的距离，投射在现在名为墨路的人身上。
77xx挥手，一如既往微笑起来。41xy也做出了一个每当01号沮丧时，都会做出的打气的动作。少年的自己也注视着他，坚定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墨路。
此刻，他们的声音如此真切：
“活下去吧，我们亲爱的孩子，去按照你所希望的方式——”
“以此烈火，将一切枷锁皆焚烧殆尽！”
墨路伸出了手，他的脸上传来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的湿热，他向前行去，可硝烟此时已经彻底散去，他的面前，只有一望无际的，肆虐的风雪。
——
直到冲天的火光在某一寂静的夜晚亮起，剧烈的爆炸把所有人从睡梦中叫醒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造物从未被他们所驯服。
研究员们在尖叫，在逃跑，跨过一些已经被吞没在熊熊大火的焦尸，争先恐后地逃离。守卫们反应过来，前去抓捕他们的造物，用于警戒的造物也反应过来，拦住了墨路。凌冽的光箭从几乎包围墨路的法阵中露了出来，而墨路没有丝毫慌张，只是拿起了他的剑。
它们哪里拦得住饱受淬炼的他。
他的身影在火焰中越变越小——墨路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虽然墨路打得过那些造物，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一打多的情况。墨路虽是逃脱，却也受了重伤——光箭穿透男人的手臂、大腿和腰腹，加上一道腹部的砍伤，几乎可以见到森森白骨。可墨路的脚步一点都没有放缓，只是踉跄了两下，他拔掉身上的箭矢，任凭鲜血如注，他面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最后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越烧越旺的火焰里。
在这人性泯灭之地，唯有烈焰，在研究所内熊熊燃烧。
熊熊燃烧。
燃烧。
——
而墨路在风雪里行走，他放声大笑，发疯似的笑声被寒风掳走，被刮进冰湖，可寒冷却冻不住他的欣喜若狂，熄灭不了他熊熊燃烧的火焰。
身负重伤，鲜血染红他的衣服，滴下染红他脚下的雪，变得像是盛开的一朵朵梅花。虽然受伤严重，但对于疼痛已经习惯加上极度的寒冷，即使很痛，但墨路仍旧可以雀跃地踱着步子，甚至忍不住跳起舞来。
他宛如天鹅般伸长脖颈，闭上眼睛，任凭大雪扑面而来，他伸出手像是芭蕾舞者那般，眷恋地想抓住风，抑或是什么。紧接着他又忽然加重力道，伸出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又猛地把手拉开，像是撕扯，转而丢掉了沉重的压迫。他大大地伸开双臂，拥抱了冰冷刺骨的风雪。
好冷啊。可墨路却想起了壁炉里的火焰。
好痛啊。可墨路却想起77xx哄他入睡时，唱起的歌谣。
他只是笑着，肆意地大笑着，任凭火焰肆意焚烧，焚烧着，焚烧着，烧却一切的过往，烧毁所有的黑暗，将那些痛苦，那些桎梏，他们铸造的囹圄，全部用烈焰烧灼。
看啊。
墨路睁开了眼睛，里面燃烧着一片火海。
——
从这之后，他的记忆就奇怪地中断了。
来到「消失之森」的这段路程，他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就像是墨路是突然失去了记忆出现在「消失之森」的。
到底是……
——
“啪嗒，啪嗒。”
随着手上的这份记录彻底变成灰烬，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也渐渐靠近了目的地。
直到来人终于到达了他的终点，站定的那一刻，墨路手中的一堆灰烬，被涌进的寒风吹散。
——
墨路捏了捏虎口，深呼吸了一口气。
来人也似乎十分有耐心，等待着「人造奇迹」慢慢地转过身。
老者身穿一身白色实验服，微微佝偻着身子，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他的视线落进平静却有些微微颤抖的蓝眸里。
“……好久不见，墨路。”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老者才开口。
“……”墨路依旧沉默，那双最鲜艳的蓝眸几乎眨也不眨，一直盯着老者。
“让我想想，你重新回来的原因，是为了…彻底弄清楚你记忆力没有的事情的真相？”
面对老者微笑的眉眼，墨路蹙起了眉，最终还是像泄了气一般耸了耸肩：“你还是这样容易猜透我的心思。”
“好说歹说，我也照顾了你20多年。”
“…你那叫照顾？倒不如说你研究了我20多年吧，疯狂科学家。”墨路抱臂，说话带刺。
“呵呵……”老人低笑，墨路盯着他，问道：“我有问题要问你。”
他一根一根举起手指：“一、我为什么会看不清「她」；二、我为什么短暂地失去了记忆，以及最重要的——”
“现在的这个「德塔」，是什么情况？”
“这个啊……那你得耗点时间，慢慢听我说了。”
墨路盯着老人的微笑，别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