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太后薨逝
永和殿,尚景若和琉璃将绿豆汤送到寝殿里,萧翎柔亲自喂给程太后吃。
没想到程太后非常喜欢吃,一碗绿豆汤竟全吃了下去。
“哀家记得颜玉在世的时候,也会经常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先帝与哀家吃,味道也是这样出奇得好。皇后还真是像极了颜玉。”程太后说起萧承宇的母亲,眼里全是不舍,“若不是狠毒的纪氏,今日亦是团圆和气的好日子。”
“故人已逝,母后莫要再为故人伤神。”尚景若开解道。
“皇后说得极是,母亲你先躺下休息会儿。”萧翎柔命桂嬷嬷服侍程太后睡下,自己则带着尚景若出了寝殿,在廊下站定。
“长姐,你刚有身孕,照顾母后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萧翎柔听完尚景若关心话,捏着帕子轻轻擦拭湿润的眼角,“再劳累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了…”
“母后方才不是挺好的,怎么回事?”
萧翎柔带着她出了寝殿怕是有话要说,尚景若扇着铃兰圆扇的手缓缓垂落。
“是皇后来了,母亲才佯装坚强。这几日夜里,她几乎没合眼,咳得厉害。”
“那太医怎么说?”
“李太医等人自是不敢说,那年轻的江太医倒是挺实诚,偷偷告知我,说是就这几日的事情了。”说完,萧翎柔就低声哭了出来。
尚景若听完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只能无力地安慰萧翎柔,“长姐,你回宫陪着母后走完最后的日子,尽了为人子女的孝道。离合乃是人世间常事,你为了肚子里的孩儿也需想开些。”
“嗯。”
萧翎柔与程太后是亲生的母女,血脉相连,是无论怎么安慰也不能不伤怀的。尚景若伸出的手无力地收回,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回到椒房殿,尚景若召来内务府的秦相,告知他准备太后的后事。
秦相听后当场泪洒椒房殿,演技浮夸,尚景若原本悲伤的心情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从勤政殿回来的萧承宇在寝殿里找到了尚景若,“你今日去勤政殿送东西了?”
“好吃吗?”
“嗯,味道的确不错!”萧承宇端着架子瘪着嘴,点了点头。
“好吃下次再做给你吃。”
永和殿的事情让尚景若始终放不下,将萧翎柔的话原原本本叙述给萧承宇听。
萧承宇这才想起自己忙着拿桑的事情已有几日未去永和殿了。
“你有空就多去去永和殿,珍惜与母后相处的最后几日。”尚景若见他收敛神色,眼中闪过慌张,心下亦是十分怜惜。
之前拿桑战事刻不容缓,萧承宇并没有多少时间陪伴程太后。天子,天子,他先是大齐百姓的天,然后才是程太后的子。
想到这里,尚景若才意识到萧承宇在卧牛山上对她说的情话分量是多么重。
夫君,夫君,此后余生,他先为她的夫,再为大齐的君。
“嗯,我知晓了。”
见他被悲伤包围,尚景若起身走到他身边,心疼地牵起他的手道,“阿宇,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要太难过,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嗯。”
萧承宇的话变少了,颓然落座,随意翻动着桌上的诗集,不再开口。
尚景若知他心乱,需要自己的空间便走回床榻边准备休息。
入夜,耳边传来尚景若似有若无的呼吸声,萧承宇这才惊醒,看着书案上再未翻动过的诗集,心里陡然一阵烦躁。
方才他坐了许久,思绪早就不知飞向何处,取下笔架上的毛笔,沾染漆黑的墨汁,准备练字以平息内心突如其来的慌乱。
今日笔锋有些急躁,他平日里写得最好的几个字也落笔稍快。宣纸一张一张地被揉成团丢弃,萧承宇的笔愈写愈急。
子时一到,庆福轻声推开了寝殿的门。
萧承宇抬起错愕的脸,手一抖,笔就毫无预兆地落在了“平安”的“安”字上。
漆黑的墨汁瞬间在宣纸上铺陈开来,犹如萧承宇心底的那一抹恐惧肆意蔓延。
庆福深夜进入寝殿必是极重要的事情,萧承宇心下已经猜到了几分,来不起拾起桌上的毛笔,就要迈出步子。这才发现他的双脚好似被灌了铅水一般沉重,“何事?”
庆福眼眶泛红,跪在萧承宇面前低声哭泣,“陛下,太后薨了!”
萧承宇身子稍稍后仰,随即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庆福急忙起身往外追去,“陛下,那皇后娘娘?”
萧承宇脚步不曾停下,见到门外轮值的宫人,头也不回地吩咐,“伺候皇后起身去永和殿,夜里凉,照顾好皇后。”
“是,陛下。”
尚景若被红袖叫醒时还有些迷糊,揉着眼睛看着一旁平整的被子,就知萧承宇今夜都没有睡下。
琉璃红着眼睛转述程太后病逝的消息,尚景若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萧翎柔不是说还有几天,怎地这么突然?这一瞬间,她的头脑是空白的,竟忘了要如何反应。
琉璃找来素服为尚景若穿上后,一行人就匆匆去了永和殿。
内务府与礼部早已做好准备,永和殿不一会儿就一片素白。宫人在陆续清空正殿以作灵柩的安放之处。
尚景若脚步匆忙,跌跌撞撞踏入程太后的寝殿。
哭声四起,桂嬷嬷在为程太后穿衣,跪在床前的萧翎柔早已泣不成声。
尚景若的视线落在了最前面的萧承宇身上,他紧握的双拳让人看了心疼。她与程太后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也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可是她心疼萧承宇,他的悲伤,追悔,与内疚,自责,她都能感同身受。
此刻的萧承宇太需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尚景若再也不犹豫疾步而去,在萧承宇身边跪下。她顾不得宫中礼节,伸出手握住了萧承宇的拳头。
沉默无言的萧承宇僵硬地回首,泛红的双目刺痛了尚景若的心。
她的眼睛湿润,萧承宇悲伤的样子瞬间变得模糊起来。她低头因抽泣而耸动着双肩,感受到了萧承宇将她的手反握住,心下才有了几分安然。
桂嬷嬷为程太后穿戴好后,安静地跪在一旁等候内务府的人再作安排。尚景若低泣着看向她,问道,“嬷嬷,母后临走前可有交代什么?”
桂嬷嬷对着尚景若颔首,嘶哑着声音回答,“太后走时很安详,她只道此生享尽了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却未得人世间最珍贵之物。陛下与樊公子既然对发妻许下重诺,便要如先帝一般信守诺言,做个有情有义之人。”
萧承宇到达永和殿也未想到询问程太后的遗言,此刻听到她对此生无限的遗憾,心里蓦然一阵内疚。
他的母亲独得父皇的恩宠,可程太后却顶着“发妻”的名义做了一辈子的朋友。
母亲的话再一次回响在他耳边,“小宇,爱而不得是人间常态,无论富贵贫贱都不能逃过。”
思及此,萧承宇加重了掌心的力道,深深地看了身边之人一眼。
没多久,素服脱簪的尚贵妃也赶来了永和殿,安分地跪在尚景若身后。
伉俪情深的帝后牵着手跪在程太后的榻前,这一幕刺痛了尚景灵黯然的双眸。
皇后嫁入皇宫才堪堪半年光景,后宫四妃就只剩下了她一人。忆起四妃初入东宫,远远瞧见了俊朗的萧承宇都羞得不敢直视。四人天真地猜想谁能拔得头筹获新帝宠幸。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的终究是一场空。
原是她们的命太薄,经不住这皇宫里的荣华富贵。贤妃与尚景阳先后去世对她的打击甚大,她只愿能自己在瑶华殿平安了此残生。
往日里洒脱自由的萧承清此刻也赶来了,面容清冷的他看上去与萧承宇更像了。他今日总算没有闹腾,安静地跪在萧承宇的身后。
“传朕旨意,太后薨逝,缀朝五日,自亲王以下,骑都尉以上公主,王妃,命妇入宫拜祭哭临。大齐二十七日内停止嫁娶,缀音乐,军民摘冠缨,斋戒素食。”
“喏!”
圣旨既下,当日寅时,皇亲国戚百官以及命妇皆素服入宫,永和殿内外白哗哗一片,跪满了哭临的人。
内务府总管秦相一身素衣悄然来到萧承宇身边来请示,“陛下,太后老人家生前颇信仰道家之术,是否请湘南子入宫为太后做法事?”
萧承宇这个庶子对嫡母生前亏欠太多,只愿身后事为她办得风光体面。既是程太后所信仰的,萧承宇便宁可信其有,但愿她往生之路上繁英盛放,一路芳香。
“准奏。”
卯时左右,哭临结束,跪了许久的尚景若双腿早已麻木,毫无知觉。体力不支的她开始眼冒金星,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她连忙定神,稳住身子,此时文武百官都在她身后跪着,如若出了差错岂不是叫人抓住了把柄日后为难萧承宇。
“怎么了?”离她最近的萧承宇很显然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询问。
“没,没,没事儿…”
“皇后?”随着萧承宇的一声惊呼,众人偷偷望去只见甚少与人交往的皇后竟晕倒在皇帝的身上。
“来人,快传太医!”萧承宇顾不得众人的侧目,抱着尚景若起身前往偏殿。
琉璃几个见状自然也拖着发麻的双腿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