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太后病重
次日，萧承宇去上朝后，琉璃悄悄进如寝殿，跪在离床榻远些的地方喊道，“皇后娘娘，该起了。”
往日里椒房殿不会有人来喊她起身，今日琉璃这般反常定是有事。尚景若撑起身子，哑着嗓子道，“什么时辰了？”
“回禀皇后娘娘，辰时了。永和殿桂嬷嬷派人来禀报太后病了。”
“病了？”尚景若猛地起身，绛红色的锦被掉落，露出隐隐泛着粉色的痕迹。她赶紧扯过被子遮住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程太后病了有段时日了，昨儿个夜里突然加重了。太医院连夜去了好几个太医。桂嬷嬷怕情况不好，一早就派人来椒房殿禀告了。”
“那你快伺候本宫更衣。”
琉璃唤宫人进来伺候尚景若洗漱更衣。简单打扮了一番，尚景若就匆匆往永和殿去了。皇贵妃慕容思琪与贵妃尚景灵也在，两人对着她行礼后，尚景若就让小德子去通传。
片刻后，桂嬷嬷从寝殿里出来对着三人福身，“太后身体有恙，只传皇后进殿讲话，皇贵妃与贵妃娘娘请回吧。”
“喏！”
“喏！”
尚景若见两人颇为听话地离开有些诧异，不容她多想，桂嬷嬷就领着她进入永和殿见程太后。太医院院使李显正在为程太后诊脉，他身后站着江源葛藤等人。尚景若见太医院几乎是倾巢出动，心下便猜测程太后的情况不容乐观。
“咳咳咳…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不断，尚景若跟着桂嬷嬷上前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咳咳…免…免礼…咳咳…”
众太医见皇后来了皆向她行礼。
“李太医，母后的身体如何了？”尚景若低头问跪在地上的李太医。
年迈的李显对着尚景若回禀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后是忧思过度，疲劳伤神才导致的头晕脑胀，微臣马上下去开药。”说完，李显带着一群太医退出寝殿。
桂嬷嬷搬来了一张圆凳，让尚景若坐下。自贤妃去世后，尚景若就未再见到程太后，今日再见面，心下大惊。程太后散落在肩上的长发黑白相间早已失了光泽，脸上青白一片，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窝中两颗发黄的眼珠失焦地望着远方，咳嗽时用绢帕捂着嘴，整个上身跟着起伏着。
“李太医说母后神思忧郁，您该多出去走走。逝者已逝，生者要看开些。近日天气颇好，母后可以在御花园内走走，散散心，想必对病情也有些帮助。”
程太后喘息过后，苦笑道，“哀家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么，怕是不能支撑多久了。”
“母后何必说这些丧气话，有太医们在，母后定能药到病除。”
“药到病除？咳咳…咳咳…人生下来就有离开的那一天，这没什么好避讳的。哀家在这宫里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颜玉，先帝，端柔，再是程度，希儿，哀家现在只盼着能早日与他们相聚。”
尚景若听了程太后的话，心里更加堵得慌。人之将死，程太后对萧承宇的母亲竟然没有一丝愧疚，还直言要去见她，可见其心底坦荡，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
“你可知哀家为何要见你，你有些像颜玉…哀家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与颜玉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对闪着灵气的大眼睛，与颜玉如出一辙。莫怪小宇对你宠爱至斯。”
“陛下对儿臣确实情深意重。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儿臣心里都明白。”
“你既知道他为你付出了多少，那他便是值得的。”
程太后这句话完全是在心疼萧承宇。一个母亲心疼儿子，自然希望儿媳妇对儿子百依百顺，毫无怨言地付出。她这番话是心疼萧承宇对自己的百依百顺，这分明是一个婆婆的作派。
看样子，在她心里还是将萧承宇视为亲生儿子般疼爱的。看着程太后又剧烈地咳起来，尚景若怜惜地劝道，“母后还是躺下休息吧。等母后好了，儿臣会常来陪母后说说话的。”
程太后看着她真诚的样子，自嘲道，“你不怕小宇恼你？虽然他对你宠爱，但是哀家与他已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尚景若没想到程太后说话如此直接，开口安慰道，“母后是看着阿宇长大的，阿宇为人您比儿臣清楚，自然知道他亦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轻易迁怒儿臣的，母后放心。”
程太后听了尚景若的话，心下感慨不已。是啊，她亦是看着小宇长大的，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她岂会不知。可终究是人心隔肚皮，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哪会真的与你交心。她敷衍地点了点头就躺下了，尚景若坐了一会儿就同桂嬷嬷一道出了寝殿。
出了门，她见江源站在廊下，忍不住上前询问，“太后到底是什么病？”想起方才程太后那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她就觉李太医又在撒谎。
“肺癌！”
“这里空气好，环境好，又没人吸烟，怎么会得肺癌？”尚景若一直以为癌症只有现代才有，古代没有污染哪会有癌症？她见江源不说话就追问，“那还有多少日子了？”
“发病有些日子了，估计还剩下两三个月。”
尚景若身形一晃，怅然叹息，“这皇宫里怎么老是有人要走…”原先她嫁给萧承宇前希望他废除六宫，可自贤妃与大哥离世后，她就不希望再有人离开了。就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住满这皇宫，只要萧承宇不背叛她，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相比起她，江源则平静多了。身为太医的他早就看惯了生死，说出的话也具哲理，“有离开就也会有新生…”
尚景若知他不是有意打趣，不过此时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便道，“我得走了！”
失魂落魄的她回到椒房殿，在书房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提起笔写信。她将信件一一封好，然后便派小德子将信送到菡萏院。随后，她又一人前往勤政殿。庆福见到她来，欲进殿通传却被她拦下。
“本宫不是来找陛下的，本宫要见其他人。无需你通传，本宫就在外面等着。”
庆福见尚景若执着只好陪着她一起站在殿外等候。过了许久，一袭白衣的董翔推门而出就见皇后站在殿外。他上前就要对她行礼，被尚景若虚扶住。
“本宫是来找你的！你随本宫来！”
听着她刻意放低的声音，董翔明白她是不想让殿内的人听到，犹豫片刻就跟了上去。两人行至御花园中一株大榕树下，尚景若突然站定。跟在她身后思绪烦乱的董翔差点儿撞了上去，堪堪止住了脚步。他环视四周发现根本没有其他人，又刻意往后站了一些距离，对着她拱手问道，“不知皇后召见小的所为何事？”
董翔一直以来对她都有很深的戒备与敌意，尚景若之前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萧承宇将董翔身世告知自己，她才渐渐明白了董翔那份心思。萧承宇之于他是特别的，可反之却不一定。
“去年本宫与陛下还未成婚，让你做事，你不愿意，本宫拿你没办法。今非昔比，现在本宫便以中宫皇后的身份命你去做。本宫命你调查圣康皇太后到底死于谁手！”
“哼，皇后，您好大的威风！”董翔冷笑着，一双丹凤眼里尽是不屑，心下更是恼怒，她未出现时，这皇宫中人人循规蹈矩，尊卑分明。可自她出现，他才知道，原来可以有人在萧承宇的世界如此放肆。每次她“阿宇，阿宇”地叫着，萧承宇眼里的情与爱都快克制不住地溢出来。想到这里，董翔内心就十分不悦。
尚景若岂会看不出董翔怒意。脓疮需要利刃刺穿才能好，她虽心有不忍，但不得不绷着脸，“本宫知道你的心思。你幼年时阿宇将你从炼狱中救出，待你如亲兄弟。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给你一定的特权。可是董翔，你别搞错了。君臣二字相隔十万八千里。阿宇在你心里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可是你呢？你对阿宇来说不过是那朝堂上众多忠臣之一而已。阿宇作为一国之君，心中当怀天下，岂能被儿女私情牵绊？本宫亦恪守妻子本分，甚少来勤政殿打扰，相信你也看在眼里。爱不是自私地占有，爱是付出，是让你爱的人快乐，自在。眼下程太后病危，如若圣康皇太后不是程太后所害，阿宇定会悔恨终生，难道你愿意见他日后每每想到此事就追悔不已吗？”
尚景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得董翔魂体分离。这么多年皇宫中的流言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萧承宇对后宫的冷淡，对流言的漠然都让他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亦是这皇宫里最特殊的存在。岁月漫长却又转瞬即逝，他陪着萧承宇晨读夜颂，习武练功，直到登上权力的顶峰。他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为萧承宇守住皇宫，守住大齐，守住万世太平。
可这一切的美好愿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全部幻灭了。萧承宇看着她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目不转睛的贪恋令他感到陌生与恐惧。渐渐的，萧承宇不再将自己的心事与他吐露，与他变得疏远起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他不懂萧承宇为何如此痴迷于她，在他看来，爱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握在掌心，亦不能拥在怀里。可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他不愿也不允许萧承宇难过，悔恨，绝望。
“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来椒房殿找本宫！”
看着皇后决然离开的背影，董翔伫立在原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