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巧赎倩倩
尚景若单凭声音就记起了人，嘴里不禁吐出她的名字，“马红？”
“哎呀，还真是尚三姑娘么？”没想到贵人竟还记得自己，马红高兴地拍掌，一双小眼睛笑得都快连成了一条缝，“哎呀，如今您贵人多忘事，竟也还记得我！”
尚景若将青兰拨开，就见来人头戴金钗，身材臃肿，一袭绾色袄裙将其堪堪包裹住。她脸上是敷衍的笑容，心下却纳闷，雅音阁坐落在东街集市尽头，是京城中富贵名流聚集之处。马红的丈夫王思平不过是小小六品官员，如此家底还不足以能在东街集市上闲逛。她一介妇人来雅音阁必是与那徐妈妈有关。思绪辗转间，她又开口问道，“马姨，你怎么在这边？”
尚景若一句“马姨”令马红当场心花怒放，心想，要不说人家怎么当皇后，这气度天底下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您还唤我一声马姨，真真是折煞我了！呵呵…我今日正要去雅音阁…”说到这里，马红下意识地捂住嘴，尴尬地笑着，又改口道，“不…不…不…”
尚景若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分明就是有蹊跷，上前一步低声搭讪，“马姨，您去雅音阁做什么，我瞧着那徐妈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马红最善聊天，只要别人递个话头，就没有她打不开的话匣子。尚景若刚说完，她就一脸的愤慨，低声与之抱怨，“皇后娘娘可真是金口玉言呐！那徐妈妈也忒不要脸！前些日子问我借了些银子，到今日已逾期几日还没动静，我便来找她讨要！”
徐妈妈借钱？尚景若一听心下就有了盘算，眼里闪过算计的光，便愈加放低了姿态与马红说话，“世人都说这雅音阁是个销金窟，徐妈妈作为雅音阁的掌柜还需要借钱？马姨，你莫不是为了挣面子说笑呢？”
尚景若对马红这死要面子的性格可谓拿捏的恰到好处。马红一听急了，心下想着，如今这尊大佛还愿搭理自己，可真是要烧高香了。她可不能失去了这个攀附权贵的绝佳机会，便将徐妈妈的私事一五一十地吐出，“哎呀，皇后娘娘您肯叫我一声马姨，是抬举我，我还能这般不识趣骗了你？雅音阁的确是个销金窟，可耐不住徐妈妈家里有个赌鬼！我听说她家老头子在赌馆输了光了家当不说，还去地下钱庄借了好些银子。眼下正是躲在鸡笼里过日子，一身的窟窿了！所以我赶紧来向徐妈妈讨钱，日后要钱的人多了，谁知还能不能讨得到！”
“既是如此，马姨你得赶紧去找徐妈妈要钱。你说子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马姨你的银子可要紧着点用！”
听尚景若提起王子成，马红就如火药碰上火柴，好大的火气，心下不禁咒骂，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这次科举落榜，他竟还天天窝在家里看话本。
马红脸上仍是一副讨好的模样，却是不敢再看尚景若的脸，赶紧福身告退，“皇后娘娘说得是，我这就走了！”
“嗯，你去吧，改日我得空了，请你吃饭啊！”尚景若在马红这里得了有用的消息，便热情地与之告别。
马红原先想到王子成还在生闷气，此刻听到尚景若说要请她吃饭，转念一想，皇后这意思岂不是要请她入宫？这是何等殊荣？哪怕是皇后一句敷衍的话，也够她在自己那小圈子里吹嘘上一段时日了。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尚景若见马红离开，转身对着一旁将刚才的对话全都听进去的江源挑眉，信誓旦旦地说道，“看我的，过几日，我便要那倩倩成为我的人！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你的人？莫非你还要娶她不成？”江源似乎对她方才直接出雅音阁还有些怨气，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为我打工，给我打工！行了吧！你们男人的醋劲怎么就这么大！”
是夜，萧承宇早早结束了勤政殿的事情，来了椒房殿找几日未见的尚景若。他刚踏入书房就见她在埋头写字，慵懒地斜靠在朱红色门框上，悠悠地埋怨，“几日未见，也没见你来勤政殿寻我？你倒是心肠硬得很。平日里我竟是白疼你一场！”
尚景若抬头，见到脸上多了几分憔悴的萧承宇立刻合起册子笑着迎了上去，“阿宇，你来了！”
她的手习惯性地缠上萧承宇的手臂撒着娇，“怎地心硬？我倒是念着你，想着你，爱着你。可一想到自己已是中宫皇后，自当心怀天下百姓，哪能只顾儿女私情，叨扰日理万机的陛下呢！”
她说得情真意切，声情并茂，令他心中十分熨帖。他轻捏她的鼻子，感慨道，“纵是再累，有你解闷颇觉有趣。你瞧你，像只小八哥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甚是热闹。”
“嘿嘿嘿…”尚景若也不反驳，笑着拉萧承宇在椅子上坐下，“琉璃，去给陛下泡一壶美人醉来！”
萧承宇懒懒地落座，心下疑惑，他方才将她比作成小八哥，她怎地没嚷嚷着反驳。眼下又讨好地唤他陛下，这般热情做作，必有妖。他便失笑道，“这般讨好我，可有什么事情？”
“拿桑那边的战事不要紧吧？”尚景若忽略了他的问题。
“慕容秦月自请去边境平息战事，我已经准了。”
尚景若听他的口气十分轻松，看来战事并不严重，想着现在可以向他索要东西了，便轻轻地往他身上靠去，扯着他的衣襟道，“阿宇，你还记得之前随我去月城保护我的小黑么？”
“提他做甚？”萧承宇握住她使坏的小手，心下甚是好奇。
“将他借给我用几日就还你，好不好？”
“你要做什么？”
问萧承宇要人，自然没有那么简单。见他不松口，她再接再厉地求着，“那小黑看着有几分聪明，武功又高强，我想让他去探一探地下钱庄的事情。”
“地下钱庄？”萧承宇皱起浓眉正色看向尚景若。
他方才在勤政殿听小德子来禀告皇后与江太医出宫了，便匆匆结束了政事往椒房殿赶来。如今她又要问自己借小黑，必是两人私下在谋划什么事情。既然她不愿说，倒不如将小黑借给她，到时候小黑自会将一切如实禀告。
“那好，我明日便让他来找你。”
“好！一言为定！”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就回到了寝殿。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萧承宇几日不见尚景若想念得紧，自是一番浓情蜜意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小黑就奉旨前来椒房殿。尚景若命他去地下钱庄查清徐妈妈家老头子的事情。小黑不愧是萧承宇的人，既聪明又能干，只用了两日便将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尚景若高兴地在椒房殿再次见了他。
“回禀皇后娘娘，雅音阁徐妈妈的丈夫叫陈大金。他在‘来钱赌馆’输了不少钱，后又在地下钱庄借了三千两银子，利滚利，眼下根本无力偿还，正日夜被地下钱庄的人追杀！”
“地下钱庄又是何人的？”尚景若十分纳闷，能在京城开地下钱庄的人定不是简单的人物。要知道大齐赫赫有名的大成钱庄可是户部督办的，这地下钱庄敢和户部抢生意，倒是忒大的胆子。
“地下钱庄好似与慕容家有些关系。”
“哪个慕容家？”尚景若只知淑妃姓慕容，猜测着莫非真是淑妃母家？
“慕容将军府。”
“还真他们！”她想起昨日萧承宇的话，立刻对小黑关照道，“眼下还不宜动地下钱庄，慕容秦月正在边境打仗，恐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皇后娘娘思虑得当。”
“慕容家可以不动，但陈大金可不能放过！你可知陈大金在哪里？”
“陈大金应是躲起来了。”
陈大金是赎出倩倩的关键！现在地下钱庄正在追杀陈大金，若是能找到陈大金，以将其丢给地下钱庄为要挟，徐妈妈定会对自己百依百顺。尚景若如实想着，看向小黑，头一次端起皇后的架子下达命令，“你就是翻天覆地也得帮本宫找到陈大金，带他来见我！”
“属下遵旨！”
小黑得令迅速出宫，蛰伏几日，终于隐藏在青衣巷子的陈大金带到了尚景若面前。尚景若便包下东街集市距离雅音阁不远的珍肴楼雅间，与江源青兰一道见了陈大金。
陈大金长着可怕的三角眼，人中颇长，翘着皴裂的嘴唇，看起来十分凶狠。破烂的衣衫堪堪遮住其满身的横肉，他趴在地上好似一只陈年老龟，满口黄牙的嘴里不停地求饶，“饶命，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闭嘴！”小黑暴喝一声将陈大金踩在脚下，随手取下他腰间的玉佩。此玉佩已有了裂痕，质地暗沉，一看就不值钱，否则也不会被他留到今日。小黑在暗卫营负责训练新兵，因而算是青兰的上级，与青兰有着多年的默契。他将玉佩扔给青兰，青兰扬手接住，就对尚景若抱拳，“主子，奴婢去请徐妈妈。”
“奴婢？女的？”陈大金闻言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仔细一看坐在主位上的竟是女人，“你们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小黑脚下愈加使力，陈大金痛苦地闷哼出声。
“不要问不该知道的！”
“是，是，是，大侠饶命！”陈大金在青衣巷子已经见识了小黑的厉害，再也不敢反抗。他安静地跪着，转着发黄的眼珠子偷偷打量着眼前几个人。
看着陈大金这一副欺软怕硬的样子，尚景若只觉徐妈妈是个可怜的女人。看来还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青兰来回一趟不过盏茶时间，徐妈妈脚步慌乱地冲进来。待她一看到小黑脚下的陈大金，瞬间就扑上去边打边大声哭了出来，“死鬼，不是叫你躲在月琴那边别出来么？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陈大金见老婆子痛哭心虚地不敢看她的脸，梗着脖子，被她扯来扯去也不开口。
“真是废物！”江源看着眼前闷声不吭的男人实在戳气，朝着陈大金啐了一口。
“你！江大人，你抓我家老头子干什么？”徐妈妈听到江源的声音，怒目相向质问道，“你这可是公报私仇，我要去报官揭发你！”
“且慢，徐妈妈，是我抓了陈大金。”
徐妈妈这才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仔细打量后，一眼就瞧出了女扮男装的尚景若。此人身上的男装是霓裳坊时下最新的款式，又皆有包下珍肴楼雅间的财力，定不是普通人。更何况此女坐在主位，而陛下身边的红人江太医也只是在一旁站着。她只恨自己那日有眼无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一个女子，要倩倩做什么？”
尚景若佩服徐妈妈毒辣的眼光，心想，也是，徐妈妈在雅音阁浸淫那么多年，怎会认不出自己是女儿身？想必那日，她定是被江源那一锭金元宝迷了眼！
“你不用管我要她作甚，我今日只与你算一算这一笔账？”
“什么账？”徐妈妈警惕地将陈大金护在身后，一双眼睛不敢离开主位上的人，暗想来者不善，今日怕是要被扒一层皮才能离开此地。
“江大人之前包下倩倩，前前后后你已经赚了不少了。也许倩倩本身的赎金都不该有那么多，这是其一。其二，眼下地下钱庄的人可是正在追杀陈大金。我若是将他遣送过去，想必地下钱庄会非常欢迎…”
送到地下钱庄，后果不堪设想。徐妈妈着急地打断尚景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尚景若欣赏徐妈妈的上路，便笑着直奔主题，“我只要倩倩的卖身契！”
徐妈妈二话不说抹干净眼泪起身，低头看了一眼不成器的陈大金，坚定地对尚景若说道，“你们不能伤害大金，我这就回去带人过来。”
看着徐妈妈匆匆而去的背影，尚景若一瞬间恍惚。徐妈妈是个聪明的，又是重情之人，奈何老天竟让她嫁给了陈大金这样的废物，真是遇人不淑。
倩倩来得很快，徐妈妈冷着脸亲手奉上了卖身契递给尚景若，颇为爽快地开口，“既已经两清，我要带着大金离开。”
虽然徐妈妈和陈大金是自作孽不可活，但尚景若使计巧取豪夺终归心里不安，便松口，“小黑，拿一件斗篷给他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