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庶出之女
方管事匆匆跑去云水阁请人，红袖得了消息立刻进屋禀报。尚景若纳闷，姚氏平日对她避之不及，恨不得她在云水阁自生自灭，今日怎么突发奇想要见她？
她疑惑地问红袖：“可有说什么事情？”
“说是宫里来人宣读圣旨，夫人命所有人都去接旨。”红袖着急地收拾东西。
“圣旨？”尚景若想起前几日萧承宇偷偷来看她，也没说起任何事情。不过既是圣旨，她还是要出去的。
她带着红袖等人匆匆踏入前厅，就见姚氏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颇为不耐烦。
小德子见尚景若来了，讨好地笑道：“尚小姐来了。”说完，他又清了清嗓子道：“接旨吧。”
尚家众人按照辈分井然有序地站列，齐齐下跪，各个神情肃然，姿态端正，高呼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尚家之女景若德才兼备，名门佳媛，含章秀出。人品贵重，性资敏慧，幽闲表质。仰承先皇遗命，册封为中宫皇后，择吉日完婚，赐居椒房殿。钦此！”
小德子朗声读完，恭敬地合起圣旨，捧在双手中，躬着身子走到尚景若正前方：“主子，快谢恩起身接旨吧！”
方才来时，一句“尚小姐”，此刻小德子已经笑着改了口。
尚景若听得如坠云里雾里，虽然萧承宇中秋节时说起要给她名分，想不到竟是如此阵仗。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怯场。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她缓缓起身，从小德子手里接过明黄色绫锦圣旨，看着上面富丽堂皇的祥云瑞鹤，心里顿觉十分激动与自豪。没想到他口中的名分竟是这么神圣而富有仪式感。
此刻姚氏已顾不得规矩，直直起身，走近小德子，质问道：“公公，你们有没有弄错了？难道不是贵妃娘娘有身孕了么？”
小德子到底是宫里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不卑不亢地对着姚氏解释道：“尚夫人，陛下册封的是尚景若小姐为后，你可牢记此事。日后再弄错，陛下可不会轻饶！”
眼前的小太监分明话里有话，警告之意十分明显。姚氏不自觉地噤声，心想今日阵仗乃是她出世后第一遭遇见，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就暂不与眼前的太监辩论。
“吩咐下去，将陛下的赏赐抬到云水阁！”小德子对着身边的小虎子关照道，随即又换上一张笑脸对尚景若说道，“主子，这些赏赐可都是陛下亲自开私库挑选的，还请您收下。”
到底是什么东西，还得他亲自开私库挑选？尚景若好奇地往外一看。真是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她哭笑不得地对小德子说：“这些箱子叠起来比我的云水阁还大，怎么放得下！”
萧承宇聪明得很，怎么这一次头脑发昏，考虑岔了，难道他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小德子自然知道尚景若没有理解到陛下的一番苦心，瞥了一眼身旁隐忍克制的姚氏，故意放大了声音为皇帝正名：“主子，陛下大婚前的赏赐算是您的私房，日后大婚可作嫁妆。帝后大婚之时，花轿红妆自正阳门进入皇宫，陛下自不会让主子您输了排场！”
自古女子出嫁，嫁妆大头便是母亲的私房。尚景若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萧承宇是怕她出嫁之时，尚家与姚氏亏待轻视她，还真是一片良苦用心。
如此指桑骂槐，姚氏岂会听不懂。小德子无非就是皇帝的传声筒，明里暗里都在警告自己不可染指这些赏赐。她冷眼向外一看，心里咒骂道，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宫人们依次将紫檀木箱子搬入云水阁后，小德子就带着众人离开了。宫里的人前脚刚走，姚氏就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奔向云水阁，胸中一把熊熊怒火正欲将云水阁燃烧殆尽。
她昂首挺胸直奔尚景若面前，一鼓作气正欲扬手打人时，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她怒目转向抓住自己右手的人，发现是个身材魁梧的姑娘。
“你又是谁？”姚氏怒不可遏地大声喊道，这云水阁何时多了这么些个妖魔鬼怪！
“回夫人的话，属下是陛下派来保护主子安全的。”青兰这几日住在云水阁，少了暗卫营的日夜训练，她的皮肤稍微泛白了点。
“青兰，放开母亲的手。母亲，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不必动手。”尚景若看着姚氏的架势，不由得沉下了脸。
姚氏动静之大引来了清风阁的柳佩容，正所谓家和万事兴，柳佩容见这阵仗当仁不让要出来劝说：“是啊，婆婆，您自己的女儿，何必这样动怒，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况且小妹不日就要成为中宫皇后，咱们尚家一门出了皇后与贵妃，这在大齐历史上也是头一回，此等荣耀之事，婆婆您还有哪里还有不称心的呢？”
“自己的女儿？”姚氏冷笑反问。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隐忍蛰伏，都是为了景阳兄妹三人。
今日那贱人生的女儿竟然要抢走自己女儿的丈夫，历史再一次重演，姚氏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怒火，还欲冲向尚景若，将那张与那贱人相似的脸皮给撕烂。
众人上前去拦，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放肆！住手！”
尚志刚出宫回府，小厮就将姚氏在云水阁大闹的事情告知。也是，圣旨已下，尚景若年后与皇帝大婚成为皇后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阖府上下自然清楚谁才是该他们巴结的人。
姚氏回头看到一派斯文假清高的尚志，心中的那一股子怨气就更汹涌了。她指着来人不甘心地怒骂：“她的娘抢了我的丈夫，如今她又要抢我女儿的丈夫！尚志，你叫我如何甘心！”
“住嘴！”尚志气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对着失控的姚氏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令众人噤声。尚景若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到了。
姚氏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瞪向尚志，当初他不过是个稍有才华的穷书生，莫不是她娘家资助，他哪有盘缠进京科考，这么多年名存实亡的夫妻生活早已令她死心了。面如死灰的姚氏深深看了一眼尚志，满是怨恨地离开。
尚景若此刻才将姚氏的话消化，原来她的亲生母亲不是姚氏！之前种种怀疑猜测，此时都有了答案。听姚氏的话，想必是自己的母亲抢走了父亲，莫怪姚氏对自己恨之入骨。在这个嫡庶有别的时代，她一个庶出的小姐不要说当皇后，就连当个官家子弟的正妻都难。
尚志看穿了她的担忧，走到她身边，沉声说道：“若儿，你不必多虑。圣旨已下，你就安心做你的中宫皇后。”
尚志说完见尚景若没回答，又对一旁的方管事吩咐：“三小姐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云水阁的用度人手提至府里最高，另外去腾一间屋子出来安置陛下的赏赐，多派些人手日夜看管！”
“是，老爷！”方管事点头出去。
“多谢父亲！”回过神的尚景若对着尚志福身。
今日尚志才将自己的小女儿细细打量一番，愈发精致美丽的面容与记忆中的人越来越相像。多年来的疏离让他想要再说些关心的话却也无从开口。追及往事，他痛苦万分，只撂下一句，“往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
众人离去，云水阁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尚景若看着尚志远去的背影，脑海中浮现了那日她与龚赏离京时，龚言喻万般不舍的样子。这世上的爱有千万种模样，父亲也是有千万种模样么？她虽是庶出，却也是尚志的亲生女儿，他怎会这般冷落自己？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再提！”尚景若冷声下令。
“是，小姐！”红袖几人福身应下。
庶出之女，身份已是卑微。如若有人故意将此放大，恐会阻碍她入主中宫。尚景若既已打定主意与萧承宇携手共度余生，自然也要为自己谋划。
时节进入十月，天气愈发寒冷。在古代需烧炭来取暖，尚景若作为现代人自然知道烧炭的危害，便不让红袖翠袖在卧房里烧炭。
云水阁地处尚家西北方位，墙体不厚实，窗户亦不严丝合缝，因此异常阴冷。京城的冬日冷得厉害，尚景若就索性整日躲在被窝里。
按照习俗，圣旨已下，大婚前帝后就不能再见面。所以这段时日萧承宇就未再找过她，只是安排小德子隔三差五地送些赏赐来，是以云水阁的冬日取暖之物十分充足。
初冬的寒风凛冽刺骨，吹在人的脸上犹如刀在刮。这一日午后，尚景若正抱着手炉窝在暖洋洋的榻上悠闲地翻看话本。却不知在冷清的官道上，一支小队伍正匆匆朝着尚家而来。
方管事匆匆踏入尚志的书房，慌乱地禀告：“老爷，府外来了贵客，请您携众人出府迎接！”
天寒地冻的，谁来尚府需要他亲自去迎接？他正欲推脱，忽而想到了金銮殿上那位，问道：“莫不是宫里的？”
“正是！轻装简阵而来！”方管事回答得战战兢兢。
大婚前，未婚夫妻怎能相见？自先帝驾崩，程太后就没了实权，颜志训致仕后，再无人制衡年轻的帝王。不管是前朝后宫都是皇帝一人说了算。
尚志想到这里，是敢怒不敢言，愤然起身，暗自埋怨道：“真是胡闹！去把府里所有人叫来随老夫去门口迎接。”
“是，老爷！”方管事跑了出去，又叫了几个跑腿的，分别去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