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景若离京
尚景若与龚裳跟着小德子进殿,两人皆低着头恭敬有礼地跪下:“臣女参见陛下。”
一袭红绡罗裙的尚景若盈盈一拜,香风冉冉,萧承宇见了满心的思念就要呼之欲出。
“免礼。”
尚景若并未起身,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生怕自己开不了口。“陛下,臣女身子已经恢复如初,不敢再留宿福宁殿叨扰。臣女今日携龚家小姐前来拜别陛下,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应允臣女出宫回府。”
所以这就是她的选择,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萧承宇双眸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尚景若,心中一片凉意。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留恋,字字透着绝情。
她镇定地与他说着客套的话,疏远而又敷衍。在他们感情中,她竟表现得如旁观者一般置身事外,毫不拖泥带水,完全没了当初撩拨他的热情与依赖,让他的一片深情显得可笑而又荒唐。
沉默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道:“嗯,你先回尚家休养一段时日。待朕忙完了,再去寻你。”
他既许诺过,只要她安然无恙,他便如她所愿。他是天子,必须一言九鼎,信守诺言。
“臣女谢陛下。”他说还要去寻她,尚景若听了心尖发酸。
匆匆退出勤政殿,好似逃离了牢笼的尚景若站在殿外,一颗心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自在起来。她甚至疑惑,自己该庆幸获得了自由,还是该可悲失去了一个爱人。
勤政殿朱红色的大门慢慢被合上,那明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尚景若这一刻只觉心脏仿若骤停,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走吧!”龚裳并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拉起她的手就匆匆离去。
“陛下!”
萧承宇被小德子的呼唤声惊醒,低头一看,毛笔上的朱砂墨汁在奏折上晕染开来,好似他的一滴心头血,触目惊心。
小德子走近,心里亦为皇帝感到痛惜。陛下连日来吃不好,睡不好,除了国事外,自然还有对尚小姐的思念。陛下如此情深,他实在不明白尚小姐为何还要离开?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渴盼着陛下的另眼相看,更别提这独一份的深情了,“陛下!”
萧承宇后知后觉地抬头,猩红的眼眶里有着湿意,满脸怆然。小德子瞧见了立刻就跪了下来,沙哑着劝道:“陛下,保重龙体呐!”
萧承宇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脸上一片凄凉:“叫小黑暗中保护若儿,如有事情立刻来报!”
“喏,陛下!”
尚景若和龚裳坐上出宫的马车一路直接到了龚家。心急如焚的龚言喻早就命人将行李收拾妥当搬上自家的马车,与龚裳的贴身丫鬟鸣儿等候在府外。
待宫里的马车到达龚家大门,龚言喻就跑上来叮嘱:“裳裳,既然你姨父写信求助,定是你姨母急需人照顾。你们换了马车就启程,我已安排了几个家丁护送你们去月城。”
龚裳和尚景若利落地跳下马车,龚言喻自知尚景若身份已不同往日,便对她礼貌的颔首。
“爹,你在京城也需多保重身子。待姨母身体康健,我随即就回。另外,霓裳坊就麻烦父亲帮我照看一下。”龚裳将霓裳坊托付给龚言喻。
“嗯,霓裳坊的事情自然有刘妈妈那个掌柜给你看着,你就放心吧!”龚言喻着实觉得头大。
他这个掌上明珠最爱经商赚钱,眼看着她那产业是越做越大,可姻缘却也是越来越远了。想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待你姨母病好了,让她给你在月城找一男子成家。”
龚言喻事事为龚裳打算忧心的样子,不禁让尚景若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尚志的亲生女儿了,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好啦,爹,我知道了!”龚裳说完,瞥了一眼愣着的尚景若,又凑在龚言喻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龚言喻颇不耐烦地挥手道:“为父知道了!你赶快走吧!”
龚裳拜别父亲后就与尚景若,丫鬟鸣儿一起坐上自家的马车出发了。随行的还有龚家几个家丁与护院秦汉。马车一路飞驰,龚裳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没过几日就顺利到达了月城。
顾佑明的母亲沈月娘和父亲顾东业居住在月城郊外的一户小农庄里。尚景若到的时候被入眼的景色震撼到了。
蜿蜒清澈的溪水自小木屋前悠然穿过,大片的绿野之中只有孤零零的几户人家。穿过小巧精致的木拱桥,便是沈月娘的住所,顾家小院。木屋前种着几棵高大的桂花树,密密麻麻的蔷薇花爬满了栅栏,吸引着纷飞的蝴蝶与蜜蜂。
尚景若心想无怪乎顾东业要辞官隐居,此处真乃是世外桃源。
龚裳迈着急促的步伐打开木屋的栅栏门,穿过前厅直奔向沈月娘的卧房,急切地呼喊:“姨母,我来了,你还好吗?”
“裳裳,你来了!这位是?”迎面而来的正是顾东业,尚景若紧跟在龚裳后面。顾东业许是长久隐居的缘故,见到陌生人脸上竟闪过一丝局促。
“姨父,这是我的闺中密友,她陪我一起来月城照顾姨母。姨父你可以唤她小若。”龚裳介绍道。
“姨父,这段日子要叨扰你们了。”尚景若乖巧地施礼。
“呵呵,倒是我们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帮我照顾月娘。前些日子暴雨,月娘出门的时候滑了一跤,摔断了腿骨,大夫说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日。你们也知道,佑明新官上任,无暇顾及母亲,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得如何照顾人。所以我就厚颜写信给言喻,请你们过来搭把手。”顾东业不好意思地说着,又急忙转身去倒茶,“你们赶路累了吧,快喝口水。”
顾家小院虽然整洁干净,幽雅清净,可到底不如知府府邸来得宽敞方便,龚裳不禁发问:“姨父,你们怎地不去佑明府邸居住,照顾姨母也方便些?”
“你姨母不喜那种生活,觉得拘束,不自在。”顾东业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听了顾东业的话,尚景若不禁向床榻上看去。沈月娘作为中年妇女,保养得相当得宜。她面容姣好,身材稍显丰腴,眼角虽有不少细纹但双目清澈,笑容单纯,丝毫没有被杂事困扰的样子。
尚景若想着只有被丈夫宠爱如斯的女子才会人到中年仍保有这份天真烂漫吧。
龚裳听了也失笑,话语里还有几分嗔怪:“还是姨父您太宠爱姨母了!”
“呵呵…你们先陪姨母说会儿话,我带人去帮你们收拾一下房间。”顾东业说完就往外走去。
“好!”龚裳转身对着身后的鸣儿叮嘱道:“你跟着姨父去收拾,这几日尚小姐与我睡一间。”
“是,小姐!”鸣儿也跟着出去了。
龚裳带着尚景若走到床前,柔声开口询问:“姨母,你觉得怎么样?”
沈月娘拉起龚裳的手,龚裳便顺势在床沿上坐下。只见沈月娘鼻子一抽,十分委屈地哭诉道:“裳裳,你总算来了,我这腿是动弹不得了。大夫说要卧床三四个月才能起身。唉…你知道的,平日里好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动手的。现在突然让你姨父一个大男人照顾我,他哪能想得那么仔细。只恨我生了佑明这样的儿子,若是我有个像你们这样的女儿,我也不至于还要麻烦你。”
龚裳心知姨母不是真心怨恨顾佑明,便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姨母,你说的哪里话!我就算是你亲生的女儿了。你放心,我们这段日子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嗯。”沈月娘安心地点头,视线这才绕过龚裳望向尚景若问道:“这就是你之前信中提及的尚姑娘?”
“是,姨母。我就是尚景若,以后姨母唤我小若就行了。”尚景若点头回答。
“哎,小若。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住下,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别和佑明客气,叫他帮你们!”比起顾东业,沈月娘倒是很热情。
“好的,姨母,我们可不会和顾表弟客气!”龚裳对着沈月娘调皮地眨眼。沈月娘嘴上说着顾佑明不好,心里却还是以顾佑明为豪。
龚裳见沈月娘眉宇间有着疲惫便道:“姨母,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和景若去房间先收拾一下。你有需要就喊我,我就在隔壁,能听见。”
“好,好,好,你们去吧,我确实有些累了。”沈月娘挥手让两人离开。
龚裳和尚景若回到隔壁的卧房就见鸣儿和顾东业几个人早就麻利地收拾好了。一连几日的赶路让尚景若也倍感疲惫,懒洋洋地倒在床上,眯着眼睛假寐。
“你要不睡一会儿?”龚裳心疼地说道。
“不用了,我就躺一下就好。”尚景若懒洋洋地回答。
“这几日赶路也没什么好东西吃,人都瘦了一圈了。一会儿我叫秦汉去杀一只鸡煲汤给你喝?”
尚景若闭着眼,侧过身子继续躺着,幽幽地回答:“不用了,大热天的,我本就胃口不好。”
龚裳听了她的话,更加心疼。这几日一路赶来,尚景若闭口不提金銮殿上的那位,一副狠了心要将其遗忘的模样,她可都看在眼里。可是尚景若偶尔露出的失落与悲伤,她亦无法忽视。
她不明白曾经热恋的两人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也许掺杂着谎言的爱情就像是青春期脸上的脓包,必须刺破了,流血了,疼痛后才能好。龚裳无奈地看了一眼尚景若,只能顺其自然。
卧房外的榕树上蝉不停地鸣叫着,伴随着溪水流淌的声音传入尚景若的耳朵。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觉头异常得沉重,隐隐作痛。吃力地撑起身子,环顾四周,她才发现卧房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完就出门去寻龚裳。刚到院外,就在不远处的一块菜地里找到了主仆二人的身影。她快步朝菜地走去,穿过小木桥时竟在清澈的溪水中看到了几尾自由自在徜徉的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