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左子真这话说得太过于暧昧，魏冉始料不及，一下子想不出应对的话，也不肯软下脾气，梗着脖子瞪他，还留着怒火。
医务室老师看他们俩的眼神足可以用怪异来形容，可她横在两个人之间尴尬不已，左子真看起来却一点不在意，甚至完全没有把她这个人放在眼里。
魏冉心里有气，虽与他的态度不同，也对她这个老师视若无睹。
魏冉没有给左子真想要的答复，自己双手撑着床铺艰难地站起来，拍开左子真伸过来想要搀扶自己的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左子真不管不顾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手上的动作不容拒绝，魏冉挣扎了几下无果，快走到楼梯口停下了脚步，低声道：“你不要以为你做小伏低的我就会放过你。”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左子真手掌微微用力，撑着魏冉踏上楼梯，见她半边身子时不时蹭过来，几缕头发扫着自己的侧脸，带着洗发露的味道。
他轻轻嗅了一下，是淡淡的柠檬香。
左子真突然想起之前，魏冉枕在自己膝上，嫌头绳硌得难受，抬手把它扯下来，如墨一般的长发就这样散开，也带着这样一股柠檬香味。
有多久，没有靠她这么近了。
左子真有些不受控地将自己与魏冉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个人的身子都挨在一起，他侧着脸，眼里似乎除了魏冉就再无其他。
他第一次觉得，学校的楼梯是如此的短。
打架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参与的人员都被叫进了老师办公室，挨个问话之后总算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卓脸上还挂着彩，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左子真对他的殴打以及魏冉的言语暴力，全然避重就轻自己的行为，看着确实像一个受害者。
询问过班上的几个同学，都说是左子真先动的手，班主任这段时间对于魏冉的种种行为已经是一忍再忍，现如今还因为她发生了打架斗殴事件，她与八班班主任商议一番，将三个孩子留在办公室里，通知了三位家长。
老师办公室活生生变成了批斗会现场，老师和三位家长沟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三个学生并排站着不说话。
舒芝兰听完了来龙去脉之后惊讶不已，这段时间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左子真只字未提，从前从不让自己操心的乖孩子，现在都开始动手打人了，可这些变故作为母亲的自己竟丝毫不知。
她看着站在一旁的左子真，只能不停地向老师赔礼道歉，表示自己会承担被打学生的一切医疗费用。
比起舒芝兰，田昀更是不解，七班班主任向她解释的时候已经是婉转的语气，可田昀还是听出来今天这件事，魏冉虽没有直接动手打人，但也是她起的头，是她先抡起的椅子。
纵使她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左子真动手打人，但田昀实在想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真的是因为魏伟毅去世所带来的打击太大了吗。
如果是别的事情，田昀或许还可以跟她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可触及到魏伟毅，或是触及到左家，母女俩就好像都憋着一股气，永远无法将这件事情说开揭过去。
其实她自己也能理解女儿的心情，她也无法彻底放下对左家的怨恨，怎么也没办法以平和的心态来面对舒芝兰和左子真。
田昀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这一家，她也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不要和他们有任何的来往。
可惜事与愿违，魏冉不愿放下，田昀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班主任面前强撑着笑脸点头。
与家长谈完，又将话题抛给左子真和魏冉，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劝了好久，最后让两个人都分别写一千字的检讨书。
她话音刚落，一直默不作声的左子真开了口，平静如常，语气却不容人反驳：“这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跟…魏冉同学没有关系。”
除了魏冉，在座的所有人都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沉默了一阵，左子真双手背后，眼睛在几个大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还有陈卓同学，他并不是毫无过错。”
“我是先动的手，我承认我的错误也愿意向他道歉，但在此之前，能不能请陈卓同学向魏冉道歉。”
“我向她道歉？！”陈卓说话的分贝高了八度，满脸的不可思议：“左子真你是不是被她下蛊了啊？”
左子真转过脸，斜着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是你先用语言刺激她，而且…”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你不也没被砸到吗，是我打的你，不关她的事。”
陈卓被他眼睛里的挑衅再一次点燃了火，太阳穴被气得直突突，上嘴唇抽了几下：“你真是有病，跟她一样有病！”
“都住口！”班主任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你们都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主，你看看你们现在什么样子。”
三个人都噤了声，陈卓的家长被左子真的话惹得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商议好的结果又被打乱，办公室顿时吵闹声不断。
舒芝兰给陈卓的家长道歉，扯着左子真衣角让他收回刚刚的话：“快，给陈同学说对不起，快啊！”
左子真身子板正，毫无愧疚之意：“我说过了，我可以给他道歉，但他也必须要给魏冉道歉。”
他转眼看向陈卓，语气冰冷：“你骂她的那些话，以为没人听见吗。”
一直没有参与对话的魏冉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抖：“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面向陈卓：“对不起陈卓同学，我也有错，不应该举椅子要砸你。”
魏冉的话一说完，如同把左子真夹在一个上不去又下不来的角落，十分尴尬。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也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向陈卓道歉，只不过是想让左子真难堪。
她道完歉，轻轻瞥了左子真一眼，那眼神仿佛就是在向他施压，如同看好戏一般。
左子真始料未及，胸口明显的起伏了一下，面向陈卓，虽不太情愿，但话已经说出来了，还是规规矩矩地给他道了歉。
魏冉心里突然攀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她突然有一种，把左子真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
原来除了之前那些行为，还有这种方式可以让左子真难过，甚至是…滑稽。
魏冉好想知道此刻左子真心里是怎么想的。
刚刚替她说话保护她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她抬手捋了捋头发，实际是挡住自己嗤笑的样子。
闹了一整天，终于了结了这件事，家长领着孩子回家，一路上田昀都没有说魏冉半句。
一直回到家，田昀才像是思虑了很久一样，问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魏冉还是双手背后，一副做错了事乖乖认错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和这个形象十分不符：“我就是不想让他们家好过。”
“所以你要报复？”
“没错。”
田昀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她面前如同陌生人一般，毅然决然的语气使自己无法反驳。
良久，她像是终于放下对魏冉的要求和期望，轻声道：“你会后悔的。”
这是一个母亲会对自己女儿说的话吗。
自她来到学校，到现在回到家，她都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脚伤。
只有质问，质问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一点都不乖。
魏冉看着田昀拖着沉重的背影转身离去，心里第一次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
不是变成这样，是一直都是这样。
没有人在意，只有左子真知道她的真实面目。
会后悔吗，或许吧，但至少在那之前，拖左子真和她一起下地狱吧。
只是她没有想到，左子真早早便在地狱等着自己了。
舒芝兰质问他，埋怨他在自毁前程，哭诉自己的命苦，左子真都以沉默回馈了，直到这个女人气急了，说出了要转学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左子真才终于有了反应。
“我不会转学。”他神色自若，撂下这句话后再次与舒芝兰之间陷入沉默。
“你！你混账！”舒芝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抬手回了一巴掌到他脸上。
清脆的一剂巴掌声响起，舒芝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她刚刚是气急了，自左子真出生以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打他。
“子真…”舒芝兰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悬在空中想要看看左子真红起来的侧脸。
左子真被打得脸偏过一边，他第一次见舒芝兰生这么大气，他慢慢转过脸，声音终于软下去：“妈…”
“我之前就说过，我爱她，这辈子都不会变了。”
他低下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说这些您听着可能会觉得幼稚，但是我不会改变了，她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会放手的。”
舒芝兰一愣：“你会被她害死的。”
左子真声音淡淡的，却是不容动摇的语气：“我心甘情愿。”
闹剧终于结束，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大部分人都聪明得不去掺和左子真和魏冉的事情。
就如那句话：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其他人什么事。
只不过流言蜚语永不会停止，从前那些还会帮左子真说话，帮他拉开魏冉的人都躲他远远的。
连沈涛，也在无数次劝诫他未果后，与他的关系也渐行渐远了起来。
两个人突然就成了学校里瘟神一般的存在。
也没人敢在他们面前或是私底下说些什么，生怕什么时候又引火烧身。
乌真如自知自己没有办法改变魏冉，如果说之前还对左子真抱有些许同情，打架事情过后，对这两个人的事情也是爱莫能助。
作为朋友，如果不能在魏冉做决定的时候帮助她走向正轨，那么至少在她陷入低谷的时候不要踩上一脚。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之后是高三，有些事情只能当做生命中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结束之后，一切还是要回到正轨。
紧张的学习氛围充斥着每间教室，密密麻麻的知识点布满了黑板和笔记本，即使是自习课，也没人松懈。
魏冉将之前落下的知识重点重新拾回来，费了不少力气，她从题海中撑起脑袋，眼睛有些迷糊。
抬手揉揉鼻梁，给自己做了一套眼保健操，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今天自习课没有老师带课，她挥了挥手臂，起身轻手轻脚地溜去厕所。
用凉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了些，走出来后看见卫生间门口的角落处，有一个男生蹲在地上抽烟。
她见过这个男生，叫周绍元，出了名的‘坏学生’，翘课逃学，抽烟喝酒泡吧，没一件他没做过。
通常魏冉是不会理会这些男生，但是今天，看着他吞云吐雾的样子，突然有些迈不开腿。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怪异，周绍元想不在意都难，吐了口烟：“看什么看？”
魏冉双手插着口袋，语气淡淡的：“给我来一根吧。”
“什么？”周绍元皱了皱眉，惊讶于这个好学生说的话。
他对这个女生并不陌生，毕竟全校的风言风语也不是白传的，今天却是第一次与她这么近距离接触。
还真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我说，给我一根吧。”魏冉走近了些，抬手在他面前展开手心。
周绍元嗤笑一声，咬着烟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烟，在自己手上敲了敲，抽出一支后放到魏冉手心。
魏冉轻车熟路地把烟喂进嘴里，偏过头去接他点燃的火，等烟头燃起，慢慢地吸一口气，让烟的味道在口腔和鼻翼中游荡，最后轻轻吐出来。
“挺熟练啊。”周绍元眯起眼睛，手指夹着烟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好学生，都不会这些东西呢。”
魏冉没看他，直视着瓷砖上的图案，问他为什么在卫生间门口抽烟。
“这没监控。”
“那你干嘛不去卫生间里面抽。”
周绍元斜眼看她：“你管我呢，里面有监控行不行？”
魏冉白他一眼：“有病。”
“对对对，我有病，就你们这种成绩好的没病。”
俩人沉默了一会，周绍元率先打破了这一片沉静：“诶我说，你别嫌我八卦啊，你和那年纪第一，怎么回事？”
他问得轻描淡写，好像也并不是很想知道，说完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不想说就算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单刀直入这个话题，魏冉指尖发抖：“就那么回事呗。”
“你们拍电视剧啊。”周绍元掸了掸烟灰，笑得眼睛都弯了：“真牛嘿。”
很奇怪，对他这样轻率的语气魏冉却没有感到不适，反倒激起了想跟他继续说话的兴趣。
周绍元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不过你也挺心累的吧，干嘛不转学啊，哦我知道了，你故意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