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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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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端口监控屏幕里的画面, 随着手术进程开始血腥起来,韩其向阮颂道:“去做条鱼吧。按照珊姐那天教的那样。”

    阮颂正中下怀,立刻起了身去。

    鱼有现成的。

    就在旁边的料理台的水族箱里。

    这几尾海鱼不知是什么品种, 看起来体型流畅且肥美。

    现在里面还剩有四条。

    阮颂走到料理台旁, 她身高没有韩其有优势, 便脱鞋踩在了椅子上,踮着脚打开了水族箱顶部的盖子,一手拎着渔网,问韩其:“小七爷要哪条呢?”

    韩其闻言抬头, 他原本坐在那里姿态慵懒闲适, 眉目清冷,安安静静如同正在看一幕午后无聊的连续剧, 抬头看向前面的阮颂时, 他目光微柔了两分, 人的影和水的波动奇异组合成一幕动人的画面。

    过了一会, 韩其回答说:“最大的那条。”

    最大的可最难抓。

    阮颂踮着脚费了好些功夫终于网到了,拖出来时,还在扑腾乱跳。

    阮颂会杀鱼,但杀这么大的鱼还是第一次, 本来想拿刀背将鱼拍昏, 没想到一拍下去, 那鱼竟然直接从砧板上跳了起来, 转眼就跳上了料理台,接着,又是一跳,又跳到了韩其面前。

    鱼摆摆尾巴,徒劳张着嘴, 阮颂连忙跑过来,这才看到,那鱼的嘴里张合中全是尖锐的细齿。

    韩其伸手捉住了那条鱼,他的手缓缓收紧,那只本来还在挣扎的鱼,一瞬间清脆一声,脊骨捏断,失去了生机,他拎着再也不动的鱼,看了一眼呆住的阮颂,直接走过去料理台,一边清洗,一边拎起了刀,熟稔开膛破肚,去腮,分切改刀,然后将滚开的水淋上去,迅速去掉了鱼皮,对满脸惊诧意外的阮颂道:“做吧。”

    这一份熟练,没有杀过百条也差不多九十九了。

    阮颂还记得之前韩费凡让她给韩其备餐时,曾经说过,韩其并不喜欢吃鱼。

    ——看来不是不喜欢吃,是不喜欢和他一起吃。

    “这鱼料理得真好。”她忍不住夸赞。

    韩其道:“我母亲很喜欢做鱼,我很小就帮她打下手。只可惜,她精心细致从头到尾做出来,再一点点挑出鱼刺,最终到了别人那里,不过是敷衍喝上两口。”

    阮颂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其似乎想起了很遥远的事,道:“我母亲的手艺也是从珊姨的丈夫那里学的。他是个鱼奴,被我外公救回的后一直在陈家,直到我母亲过世没多久,他也病逝了,他最擅长的就是煲鱼汤。”

    阮颂心中生起一抹柔软的情绪,道:“那今天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出一点能喝的东西。”

    韩其闻言转头,他脸上带了一缕笑:“好。”

    手机监控视频里很安静,安静得仿佛那边已经按下暂停键。

    偶尔监控里的刀具声也和切肉落在砧板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此起彼落,形成一种诡异的和谐。

    阮颂切好了最后一道佐料,看着微滚的鱼汤,将香叶一步一步加进去,香果滚下去的时候,噗嗤一声溅起水花。

    就在这时,近在咫尺的手机视频监控里一声惊呼,接着就是慌乱的叫声。

    受过专业训练的护士花容失色叫:“啊!医生你切到了动脉——压住,压住!”

    另一个护士只顾着尖叫。

    一个男人带着浓重的口音大声叫起来:“闭嘴,快拿输血袋!”说话的正是那个被千方百计寻来的“高手”医生。

    混乱仿佛要从屏幕中溢出来,阮颂的手发凉,她控制着自己不转头去看。

    但混乱的尖叫和急救器械的嘈杂声无不一一说明了那边的危急。

    一条年轻的生命正在流逝,就跟她手里这条已死却还在摇晃着尾巴的鱼一样。

    韩其站在料理台旁,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屏幕里面的情况。他毫无慌乱,也并无意外,甚至有些好整以暇,仿佛种下瓜果的老农知道最终总会结出什么果子似的。

    ——生死自有天定,人蠢自有天收。

    是啊,这就是韩其。

    所有的一切决定都是韩真真做的,医生的人是她选的,钱是她交的,方案她强烈要求的,连二次手术的磨骨要求也是她亲自签字的。韩其从未插手。他不是凶手,他只是死亡的搬运工,他更不会让肮脏的血沾在自己手上。

    他转头看着锅里的鲜汤,好像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甚至伸手点了点桌面,提醒阮颂:“专心。”

    手术室里面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

    韩其伸手拿消毒热帕擦干净了手。

    他起身走到客厅的墙边柜旁,拿起了柜子上另一个电话,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父亲。”他称呼对方。

    韩其打完了这通电话,便随手拿起了沙发椅背上的衣服,站起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向阮颂:“鱼汤慢慢熬。我回来喝。”

    他正说完,另一个手机号码也进来了,他接起来:“景田啊。”

    对方说了一句什么。他嗯了一声,问道:“都跑了吗?没想到我这个父亲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只是报出他的名字,对方竟然就吓成了这样,抛下了手术失败的人,就这么跑了——”

    他走下了楼梯,一级一级,很稳。

    ~

    此时,韩费凡正在姚家吃饭,姚家老爷子安排了非常体贴符合他口味的劝酒姑娘,一个夹菜,一个劝酒,卖力为韩姚两家的龃龉杯酒释嫌隙,姚里和姚雯陪坐在末端,酒席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韩费凡刚刚夸奖了姚家一对好儿女,姚家老爷子也捏着鼻子笑说羡慕他也是儿女双全,又说自己的儿子不懂事,但凡要是有韩其一半能力自己也瞑目了。韩费凡就说姚家姑娘利落聪慧,自己家哪个但凡有姚雯一半聪敏自己也就放心了。

    刚刚相互夸奖完,电话响了起来。

    韩费凡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女儿”两个字,抬起手示意两边的侍应生安静,然后接了起来。

    刚刚接起来,就听见对面吭哧的声音,好像是乱流一般,他喂了两句,仍然没有得到回答,加之酒意上头,便有些生气。

    “搞什么……”这个女儿越发不像话了,出去这么多天,只知吃喝玩乐,要钱要东西,平日连个联系主动问候都没有。甚至是在隐隐知道了晚娜的情况后,韩真真也没有给这个母亲说一句话。

    甚至在上一次电话韩费凡暗示的时候,她还说只站在自己这边。韩费凡当时听了先觉得欣慰,又觉得悲凉,晚娜对韩真真向来是有求必应,宠爱有加,最后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是以,他也不想理会韩真真。

    今天,好不容易主动电话过来,但这动静看来也是喝多了。

    就在这时,韩其的电话也进来了。

    韩费凡见状立刻挂断了韩真真的电话,接了韩其的。

    他心情很好,电话接通。

    对面叫了一声父亲。

    韩费凡心情更好了,脸上立刻带了笑意,嗯了一声:“什么事?”

    然后电话那边说了一句什么,韩费凡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了。

    他捏着电话,一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接着便是一句:“在哪里?地址!”

    身后两个保镖想要上前搀扶韩费凡,被他一胳膊轮开了去,他酒量是练出来的,平日里就算两斤白酒也不在话下。

    他走到门口,还想起自己在哪,转头看向姚老爷子:“家里有事,改日再叙。”

    姚家老爷子起身相送,韩费凡已先出去了。

    他走出了包间好一会,姚里转头蹙眉看妹妹:“姚雯你可真能,这么好的酒也舍得——难怪父亲总夸你。”

    姚雯手指纤长,取了一块鲜果送到嘴里:“这不是为了给哥哥赔罪吗?今天的宴会我选的这个酒可是花了大价钱。钱到位了,后劲儿也大——要不,哥哥给我报账?”

    姚里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在妹妹摊开的手心上:“想得美。”

    安静的餐厅外响起汽车的启动声。

    姚里转头向外看,满怀期待幸灾乐祸:“这么急——奔丧吗?”

    姚雯嘴角微动,跟着一杯酒送到了唇边,一饮而尽。

    ~

    汽车在路上疾驰,韩费凡开始拨打韩真真的手机号码,电话漫长的等待音,终于通了。

    他听见了对面的吭哧声,声音很弱。

    “真真?”韩费凡叫道。

    “爸……救我——”韩真真的声音很低,很无助,“爸,你会救我吗?你要救我,我是你女儿,我是真真……咳——”

    “你先别说话。”韩费凡粗着嗓子说。

    “爸……”韩真真说,“他们说要输血,要没有血了,爸——咳,咳,我好痛——”是麻药开始过效了。

    “叫你先别说话!”韩费凡几乎吼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你等着,我正在过来。”他道,“旁边有谁,你把电话给他!”

    韩真真吭哧了一声:“旁边没有……没有人——都不见了——爸,我好痛啊,好痛啊——我错了,爸,我不该整,我不……咳,好痛——妈,妈妈,好痛——”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真真!”

    韩费凡整个眼睛都红了一瞬,他伸手按住胸口,只觉得头突突的就像有什么血液快要从血管里面汹涌而出。

    司机沉默的开车,正好前面是红绿灯,车速减缓停了下来。

    韩费凡勃然大怒:“停下来干什么!!开车!”

    司机挨了骂,仍然很安静:“老爷,前面是红灯。”

    “我艹”韩费凡恶狠狠骂了一句脏话,扑过去,一把扯住了司机的衣领,恨不得直接撕了他,“你是不是想死?赶紧给老子开!”

    司机道:“好的。”

    车子再度启动,逆着车流引来一串尖锐的刹车声喇叭声和咒骂声。

    一个司机将头探出车外:“神经病!赶着去收尸啊!”

    韩费凡呼吸急促,太阳穴突突的跳,他转头狠狠看向那司机,摇下车窗,念了一遍那人的车牌号,对司机道:“记下来,找老袁,明天给我做掉他!”

    他坐在车里,根本坐不安心,只觉得满头晕乎乎,似乎酒也开始上头,浑身不痛快,便伸手扯了一下衣领。

    路灯快速后移,他低头看手里的电话,电话还在通话中,但韩真真已经没什么声音了。

    他忽然想起当初老主持圆寂前讲-法那次,老主持对他说的话。

    ——“施主子女缘薄,以目前面相来看——是绝子断孙面相。如果珍惜当下,广修善缘,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韩费凡咽了口口水,定了定神,看向司机:“刚刚说的,那个车牌号车主,别管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0-16 20:03:15~2021-10-20 18:0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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