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被掩埋的执念
“那块石板，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不知何时，库雷什尼克正从一旁的建筑中，透过二层楼的窗户，目睹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它撞碎了已经满是裂痕的玻璃，飞身跳出窗外，冲向雕像背面，拔出刀刃将那妄图逃窜的吸血奴仆斩杀。
“我已经告诫了你们，此地不宜久留。为何不听从我的话？”
“就算你是吸血鬼猎人，也不代表可以随便指使我们的行动吧。”
对此，库雷什尼克并未继续说什么。翼发现，在它大衣之下，似乎确实藏着什么矩形物体。
“所以，你对此到底知道多少？”
已经想要转身离去的库雷什尼克止住了脚步，侧头望着身后的翼。
“你不该尝试去揭开那些伤疤所结下的痂，那样做只会让血重新渗出来。就像有些真相如果被公之于众，反而会让更多的存在感到痛苦。”
“难道一直掩盖真相就是对的吗？！逃避和隐瞒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而且，如果你真的打算永远隐藏这里的真相，为何还要留着那块石板？为什么不直接毁掉它？”
被二人的话所震住一般，库雷什尼克站在正午直射的太阳之下，明明作为一名光之惩戒者，此时却感到全身被炙烤般痛苦。
“我猜，对你来讲，这里的真相也会给你带来痛苦，但是……也充满着难以割舍的回忆吧。”
库雷什尼克立刻转过身，它看到翼侧过头，正拉着翔子手。
“以前，我也很害怕让别人知道我身体的秘密。我会被别人当成异类，会被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注视着，而且这的确不是我单方面的臆想。面对这些露出的真实，我感到一种比身体负伤还要痛苦的触觉……”
翼握住翔子手的力度变大了一点，但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样看待我。现在，在我身边，有一个我最重要的人，她愿意理解我、接纳我，她一直都在我身边陪伴着我……”
“翼……”
“如果我没有选择将埋藏起来的秘密诉说出来，那么恐怕，我连得到这唯一一份慰藉的机会都不会拥有……”
库雷什尼克闭起了眼睛，叹了口气。
“这么说，我从你身上感受到的力量来源……”
“我原本是人类，但是被恶魔杀掉后，也被变成恶魔。”
“这样看来，我们在某种意义上，还挺相似的。”
库雷什尼克从雕像的另一侧缓步绕到其面前，掏出了藏在大衣内的石板，将其插在了莉的雕像手上。霎时，雕像附近的垃圾堆开始下陷，竟形成了一个螺旋延伸至地底的楼梯。
“这就是当年隐藏实验室的入口。”
跟随库雷什尼克沿着楼梯进入地下，到处都是已经停止使用的仪器与操纵台，二人甚至发现了类似恶魔合体装置雏形的机器。电缆线破裂的金属箱旁，有一扇紧闭的小门，门牌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那是曾经，莉和她的科研团队使用的专用房间。”
房间内的大小出乎二人意料，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些已经放干了福尔马林液体的培养皿里的，全部外貌相同的『人』竟然——
“这……”
二人一时间完全说不出来话。没错，那些培养皿里的『人』，全部都是锌的模样。
“据说，这些人造人的形象，是莉还只是个普通研究员时，就已经与之相爱的一名男性，后来似乎不知为何离开了她。该说是她自己的执着么，或者只是纯粹但扭曲的爱吧……总之，这些人造人，都是莉和她团队的研究产物。”
“人、人造人……？”
“是的。这就是莉，作为天才科学家的研发成果之一。”
库雷什尼克走向已经完全不能启动的中心操作台前，双手按在满是灰尘的金属面板上。
“原本，这些人造人是用于世界处于大灾难状态时，可以作为执行绝对秩序管理的领导人物，发配到各个避难所，对幸存者们进行稳定的安全管理工作。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执行，这将会是很顺利能完成的，造福于人类的一项工程。”
听到这里，翼回忆着，曾经锌司令的一举一动，他所有的行为、言谈与感情，原来都只是机械般的在执行命令吗？她不太相信，如果只是执行命令的人造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了。就像她们在5号避难所见到的铂一样，那反而才属于正常的样子。
“但是，这仅仅是原先的计划而已。后来，莉决定，要给这些人造人赋予人性。”
“果然……”
“但是，该如何给人造人赋予人性，这成为了莉最苦恼的事情。于是，她做出了触碰那不该触碰的知识之举动，她越过了作为人类而言，最基本的底线……”
库雷什尼克回头望向门外的恶魔合体装置，仿佛自己又被拉回了那苦痛的根源之时。
“她决定借由合体装置，来赋予人造人感情。而这禁忌的实验，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讲，是的确可以进行的：依靠研究所的背景与财力，足够收买各地机关，将死刑犯或者乞丐之类的尸体，或者仍还活着的个体，作为实验素体提供给研究所方面。而后，打开了通向魔界之门的她，甚至敢做出捕获恶魔来进行实验的举动……”
“那个时候，世界还没有被恶魔大举入侵，没错吧？”
“是的，从那时候算起至少还要过几年，才是两年前那场灾难的发生之日。总之，对于莉而言，实验算是成功了，第一个赋予人性的人造人，被创造了出来。莉给他取的代号，叫做锌。”
翼显得很不知所措，现在的她不知道该如何看待锌司令。他拥有人性，但那是被强行赋予的，而非天生的。他的一举一动，仍然显得如同机械般，就像是多添上了一些根本不该有的多余零件，除了发出无用的噪声，显得很多余而已。
“但是，我们在5号避难所遇到的那个铂司令，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的样子。”
“因为，锌是唯一一个被赋予了人性的人造人。我们在为他提供人性这一实验环节中，消耗了过多的能源，已经让我们的失去了过多的研发经费，也让我们先前的行为遭到曝光。这甚至影响到了其它人造人的开发进展，现在留在这里的这些，就是未能派送到其它避难所的人造人，他们甚至都没有被完工……”
翼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想多看那些毫无生气的义体一眼，走到房间外，靠着墙壁兀自发呆。
“而我无法原谅自己的原因，就是在莉与她的团队被赶走后，包括我在内的其他研究者，竟然也没能经受住对那力量的贪婪，选择了尝试与恶魔进行合体……为了对这一行为赎罪，在大灾难发生后，我选择与袭击人间的恶魔进行对抗，主动狩猎那些邪恶之物。”
“你之前跟我们说，你是追踪着吸血鬼来到这座城市的。但现在看来，实际上你也只是放不下在这里的回忆吧……”
“你说得对……而且那吸血鬼，也的确和我曾经有些交集……”
未等库雷什尼克继续说完，翼忽然拔出了蜘蛛切，青之火焰也随之燃烧起来。黑暗中，阴森之声从屋内响起——
“没错……我们都是贪求力量的可悲之人。现在，我们都变成了恶魔……”
以遮掩着自己半张脸的姿势，盘曲着双膝的黑色人形恶魔，正在废弃的恶魔合体装置平台上踮脚浮于空中。
“库德拉克！”
“库雷什尼克，感谢你打开了这扇门……现在，不要妨碍我前往魔界……”
“我不会放任你前往魔界的！曾经身为人类的我们，现在应该学会克制！”
“那是你……别把我的想法和你的混为一谈……人间已经不再适合居住了，更何况，化作恶魔的我们，更应该前往魔界，难道不是么？”
黑暗中，有许多贪婪的目光也从楼梯处挤了下来。嗅到生者气息的嗜血恶魔们，已经隐藏不住自己的食欲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再放过你了！”
黑暗中，散发着火光的翼最为显眼，使那些暗夜之子心生畏惧。翔子也借助南瓜杰克的油灯火，驱赶着想要袭击过来的恶魔。
“你们对力量的渴求根本就不够……！”
库德拉克像在空中旋转起舞般，向库雷什尼克伸出利爪。
“放弃吧！库德拉克！不要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愚蠢！你难道认为你能改变我们的现状吗！不可能！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只有变强，继续变强……才能活下去！”
烧灭了那些几乎失去理智的奴仆，火焰的蔓延导致实验室内的机器装置和仪器被引燃，接连的爆炸肯定会导致地下坍塌。翼一脚踹飞了与库雷什尼克僵持着的库德拉克，决定先逃出去为妙。
“快走吧！来不及了！”
“不行！不能让它逃到魔界去！”
库雷什尼克选择追上那潜入黑暗之影。在莉的研究室深处，果然，似曾相识的魔界之门祭坛正摆放于此。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办法进入！”
很明显，长年累月之后，祭坛上的物品早已腐烂或被虫吃鼠咬，魔界之门早已关闭。
“打开啊！快打开啊！”
库德拉克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它抓挠着祭坛，反而进一步将其破坏了。
“真可悲啊，库德拉克。”
淡定走向库德拉克的库雷什尼克，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你……你早就猜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希望你可以自己醒悟过来，主动放弃这些……但似乎，我太高估你了。”
实验机器的接连引爆，导致地下区域开始不断震动，天花板已经撑不住了。
“你若不想离开，就和你的执念一起，永远掩埋在此吧！”
总算在最后一刻，实验室被完全倒塌下来的建材压溃前，众人从中逃了出来。
“呼……看来，已经再也回不去这里了呢。”
“也没有意义再回去了。”
库雷什尼克重新走到莉的雕像前，将石板取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借助剑刃释放出的光芒，将那石板应声击碎。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
“我会继续作为吸血鬼猎人，与侵袭人间的恶魔们作战。”
说罢，库雷什尼克便跳向垃圾山，逐渐远去了。
“我们也回去吧。”
“嗯……必须要好好洗个澡才行。”
另一边，经过了不知多久的路途，奥丁携女娲一同返回了城堡处。
“非常荣幸，您能莅临我们的寒舍，女娲。”
奎师那起身鞠躬迎接着，奥丁随之将女娲引向圆桌处落座。
“喂，我的城堡有那么不堪吗？”
女娲看了看阿里奥克硕大的开裂肚皮，又望着城堡内残破的旗帜与四敞大开的窗户，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我不想对您有所隐瞒，女娲。现在的我们，比起十字星联合方面，的确处于劣势。”
“但我们相信，有了你的协助，任何势力都将无法阻止我们的计划实施。”
“计划，就是那个『再诞生』计划么，我已经听奥丁讲过了。”
女娲站起身，它从城堡上空残缺的缝隙中，仰望着和人间天空完全不同的混沌景象。
“奎师那，的确如你所料。现在的我如果想要发挥我的力量，则必须借助现有的人类，让他们成为提供能量一般的存在……”
想到这里，女娲不禁心痛不已。作为创造人类者，现如今不仅要牺牲自己，还要依靠那些自己最爱惜之存在，使他们受尽困苦磨难……
“女娲，我知道你为何如此心痛。不必担心，只要『再诞生』计划完成，人类将重新回到曾经那辉煌的和平盛世。现在的一切牺牲，都将是值得的。”
已身临此地的女娲，自然也早已做好了这等觉悟。
“这我自然明白。那么，奎师那，告诉我，何时才是我们计划实施的最佳时机？”
“下个满月。我们必须在下个满月前，筹集到足够提供能量的人类。在我先前的观测中，有一信奉朱雀之圣地，那里的人类，可以为我们提供优质的能量来源。”
“朱雀啊……嗯……”
对于四圣兽而言，女娲非常熟悉。它甚至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为了让人世复苏重生，这一切的牺牲，恐怕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