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激流中的龙
二人已在榛树黑森林中度过了三日，每天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翔子会去池水旁练习着冲击魔法，顺便帮麦布女王为枯树林施与甘霖。翼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区域，练习着如何运用膝丸作战。
三日间，两个人除了碰面时会打下招呼，没再有过更多的言语表达。
“唔……！”脚下被迅捷的踢击命中，翼摔倒在地，弯曲的剑刃指向了自己的眉间。
“足下，今天就先练习到这里吧。”收起弯剑，斗牛士伸出骷髅手，拉起了自己的主人。
别说是特指武士刀了，林间完全没有善于运用近战兵器的恶魔，翼只能每日与斗牛士进行着简单的切磋。
即便斗牛士尽可能点到为止，但翼仍然不敌这位曾搏命于鲜血竞技场中的无畏战士。每日练习时留下的伤口与淤青，她也都尽量避开翔子的注意，自己处理好。
“足下的战斗方式和我不同。不适应单纯的刀剑作战，亦可理解。”
“没必要这样安慰我吧……”
两者准备返回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同将自身的武器拔出，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吼吼吼，是我啦，年轻人。”
阿尔王又在暗中窥视着，见已经被发现，也不再东躲西藏了。
“已经有些日子了，什么时候才打算放我们走呢？”
“年轻人，魔界可是相当危险的。尤其这地方对于你来说，是第一次踏足之地……”
“不踏出第一步，一直躲避，一直等待，难道就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吗？”翼收回膝丸，转过身想要离开。
阿尔王自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它也不敢违抗阁下的命令，只得将二人困在这里，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等待啊……吼吼吼……我确实等待了很久了……”
另一侧，阁下所在房间内。今日，格外冷清。
“阿里奥克和帕祖祖，看来它们也已经叛变了。”烟镜神的手中什么也没有，显得空落落的。
罗弗寇没有讲话，撵开纸币点钞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快捷。
“我相信，阁下在魔界中应该还有其它同盟支持者，没错吧？”
房间内只剩下烟镜神的声音，伴随着罗弗寇自顾自整理魔币的响动。
阁下依旧没有做声，眼眸中依旧是那般深邃。
伴随着蝗虫群的遮蔽，帕祖祖躲开了守卫恶魔的视线，潜入了拉哈伯的管辖区域。随后，它径直飞向了榛树黑森林的所在位置。
“这地方还真是荒凉，别说是粮食，一点叶子都没有。这会让小虫子们饿肚子的。”话虽如此，帕祖祖很随意的挥着手，一群蝗虫直冲向附近的一棵枯树。霎时，竟然连那毫无生气的干柴也被啃个精光。
“哎呀，快收收你的虫子！”阿尔王见状，现出真身，用权杖敲打着地面。
帕祖祖心想，阿尔王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叛变一事，绝不能大意。
“阿尔王，阁下有令，现在把那人类交由与我。”
“吼吼吼……但是阁下先前给我的命令，是让我等待毛莫的指示。此事当真和你有关吗？”
“阿尔王，你难道在质疑我？”
帕祖祖刚要发怒，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浪涛声，且声音愈发强烈，很明显是直奔着这里来的。
湍急的巨浪向二者席卷过来，帕祖祖飞向空中，它望见水流的覆盖面积正在逐步扩大，想必完全淹没黑森林也是轻而易举的。
阿尔王的半截身子泡在水里，虽说自己是树妖，但这充满敌意的水流只让它感到憋闷。
突然，从水中蹿出无数扭曲的水柱，水花四溅，激起千层浪。那是一条条以水本身作为身体的存在，它们是拉哈伯遍布在管辖区域内的警备恶魔。
“帕祖祖你这蠢货！你把这群家伙引到黑森林里干什么！”
阿尔王痛骂着帕祖祖，但更多的是，自己也感到力不从心：若在这里消耗太多力量与对方交战，恐怕便无力再隐藏黑森林内部的住所位置了。
“这片黑森林……我对此早有耳闻。”
一条比其它水柱之躯更为雄伟的存在从浪花中伸出，它的身体好似碧绿的激流，永不停歇的扭动着，一张银色的金属覆面在躯体顶端，遮蔽着它若隐若现的目光。
“你以为我们真的没有发现你潜入拉哈伯大人的地盘了么？”
“你以为你很聪明，实际上是你自己根本察觉不到水流的动向！”
那些体型稍小一些的恶魔，正是蛟。曾经参与了袭击人间计划的，也是它们的同族。
“在拉哈伯大人的领地上，居然存在一片连我们都无法完全感知的区域，甚至连支配者都不是拉哈伯大人的部下……尤其是还有个叛徒，这实在说不过去吧？”
帕祖祖明白，它口中的“叛徒”指的是与亚巴顿决裂后的自己。可笑的是，它现如今再一次进行了背叛，宛如一个毫无主见的墙头草。
话毕，为首的那只恶魔将头部伸向了阿尔王，它的动作将水流轻易激起，不知是否是这股力量的作为，暴雨飓风像是代替着它的咆哮，顷刻间开始席卷着这片大地。
“我是龙神·伊卢扬卡，现在就将这片区域的管辖权交出来，否则可别怪这洪水不会留情。”
“吼吼吼……对老者如此不敬，你这小龙看来需要我亲自管教管教了！”
阿尔王将树枝手臂伸出水面，红宝石权杖顶端开始闪烁雷光。下一秒，数道闪电一并射出，击中了大批蛟的身体。
反正已经无法再和伊卢扬卡争辩，帕祖祖决定也暂时重新与阿尔王联手作战。但它释放的蝗虫群对这群液体之躯并不奏效，虫群很快被卷入了不停扭动的激流中，一个个都浮尸于水面上。
虽然阿尔王手中权杖射出的闪电击倒了不少的蛟，但当它们的身体落入水中后，并没有经过多久，便再度充满生命般，冲出来继续应战。
“看来不解决它们老大的话，攻击就没有意义……哎，我居然第一次这么讨厌水……”阿尔王已经不再像平时一样，话语间带着“吼吼吼”的笑意了。年迈的树妖感到，它最终会被滋养万物的水淹死，这可笑的结果并不能让它感到一点幽默。
“阿尔王！”
麦布女王从林间飞出，想用冲击魔法将阿尔王身边的水流冲散。但也只有一瞬间而已，激流立刻填补了空缺，水面立刻恢复如初般凶猛。
由于水流的影响，双角兽没办法踏地跑动，地狱天使那辆摩托车的火焰车轮也难以驱使，欧利昂无法召唤，翼和翔子只能骑着体型较大的牛鬼缓慢前行着。
帕祖祖从空中发现了二人的身影，但它感觉时机尚未成熟，暂时一边继续释放着一些普通的破坏魔法抵御着腾空飞来的蛟，一边观测着战场上的动向。
“你们怎么可能在拉哈伯大人的领域中与我们对抗？拉哈伯大人赐予着我们富有生命的水流，这就是我们永不失去的强大力量！”
伊卢扬卡掀起更多浪潮，不断向阿尔王拍打过来，连在空中行动的麦布女王也没能完全闪躲开，一同被压制下来。
“翔子，你就在这里千万不要下来……”
“不！我也可以战斗的！”
先翼一步，翔子从牛鬼背上跳了下来，水流几乎没过了她整个身体。她将冲击能量聚集到手中的罗生棍上，强顶着水压，向伊卢扬卡的方向全力挥出一击。
巨大的冲击波将水面划开成一道中空圆柱形，穿透了蛟的躯体后，力度随之减弱，但也让伊卢扬卡着实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竟有如此力量，原来如此……你就是被那家伙看重的人类，没错吧？”
看来被伊卢扬卡误解了，但翔子似乎更愿意这样。因为这样的话，对方肯定会全力面对自己发动进攻，而不是身后的翼。
很不可思议，在狂风暴雨中的敌人居然会被冲击魔法击伤。翼的脑海中分析着最适合的战术：虽然斗牛士也可以发动冲击魔法，但目前战场上的地形实在不利，如果骑在牛鬼上战斗，过于缓慢的行动在靠近敌人时也只会让自己成为活靶子……
不，那样最好，因为那样就可以掩护翔子了。
驱使着牛鬼冲向敌阵，翼召唤出了斗牛士，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将战术告知给大家，因为这样就会直接向敌人暴露自己的目的。
“真是不知死活……”蛟们向翼的方向涌了过来，这成群的蛟跃动的身体，配合着伊卢扬卡释放的水柱，组成了大瀑布般的洪流，爆发性的喷涌过来。
“就是现在！翔子！”拔出膝丸，触碰到那水流的一瞬间，翼喊出了这句话。
连同牛鬼和斗牛士，翼的身影消失在持续奔涌的水柱中。
翔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因为震惊和恐惧，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
我明明想要保护你的……不要又变成这样啊……
“到这里来！这样就不会被水阻碍到了……”阿尔王伸出枝条藤蔓，用所剩无几的力量将翔子的身体举到自己的头顶树冠上，这举动把她从惊恐中拉回现实。麦布女王也重振架势，飞到翔子身边。不能再拖延了，这是最佳，也是最后发动进攻的时机。
在没有水流阻碍的半空中，配合麦布女王的冲击魔法，第二次的挥击所释放出来的力度远远超越了第一发——
极具威力与速度的绿色魔法弹给予了伊卢扬卡身体重创，从被击中的位置逐步向整个水流之躯爆发开来。来不及发出哀痛之声，它的金属覆面碎裂开来，身躯化作无数水珠，飞散向四周，落入逐渐缓和下来的水流，直至干涸。留在地面上的斑驳水露已无法再重新凝聚起来了。
暴雨飓风也逐渐退去。失去水流的力量，蛟们在发动了如此声势浩大的进攻后，身体也干瘪下来。妄图再次融入水中进行恢复，却已经没了机会。逐渐化作气雾，消散在空气中。
“吼……好累哦……老人家我已经不想再喝水了……”
“太久没释放这么多力量了……看来，我这个女王也该退位了呀……”
在场的大家也全都用尽了力量，所幸都活了下来。
帕祖祖瞄准了这个机会，飞向被洪流冲刷击飞到距离战场已数十米开外的翼的位置，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住手，你这个叛徒。”
毛莫在帕祖祖即将发起进攻时，用长枪阻挡在了它的面前。
“哦，是你啊……我知道，你是罗弗寇的手下。”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帕祖祖并不想轻易开战。它思索着，想起之前在阁下房间听到的事情，立刻有了主意。
“我承认，我已经不站在阁下那一边了。”帕祖祖收回准备释放魔法的手腕，做了个鞠躬的动作，“但是，毛莫，你觉得你这样子下去，还能见到吉蒙里么？”
“此事与你无关！”毛莫将长枪对准帕祖祖的头部，它似乎想瞬间刺穿这张狮面。
对于翼的事情而言，很难有任何让步的余地，但若现在空手而归，实在难以面对接下来要投靠的奎师那一方。
“的确如此。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不会对这个人类出手，但……我要带走那边那个。”帕祖祖没有畏惧毛莫的长枪，转头面向翔子的方向，“我希望你不要阻拦我，你看这样如何？”
“这难道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你仔细想想，她们二人现如今都身处魔界，如果阁下真的打算将精力全放在这个人类的身上，为何还将重要的部下留守人间？想必吉蒙里有在人间不得不执行的任务，跟她们二人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帕祖祖回过身子，抱起双臂，显得十分自信。
“而你不同，你被委任了和她们有关的任务。那么如果，能让这两个人类重返人间的话，你自然也会因为任务原因被派往人间。届时，不就可以与吉蒙里重逢了吗？”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会想办法将她们送回人间。”
“如果我带走两人，你那边恐怕也不好向阁下交代吧？我会向我现在的盟友说明情况，只要我带着她前往人间，那么，她自然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重返人间，没错吧？这样，你的机会就来了……”
毛莫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放下了举起的长枪，默许了帕祖祖的提议。
“呵呵，合作愉快，毛莫。提前祝福你和吉蒙里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
帕祖祖冲向完全没有守备的翔子，她也因为过度释放魔法能量而虚弱不堪，完全没有抵抗的力气。被帕祖祖脚部的兽爪拎了起来，裹挟着蝗虫群，立刻飞向远方。
在自己的双眼即将被虫群完全掩盖住前，翔子看到了倒在地面上的翼，她以为掳走她的恶魔也把自己当做了翼，甚至有些欣慰——
太好了……我终于……保护到了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