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崩裂的开端
榛树黑森林的清晨，从空中射下来的光是如此的吝啬，但这对生在魔界的恶魔们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翔子伸了个懒腰，虽然藤蔓堆一点也不舒服，但她感觉确实没那么疲劳了。
翼还在熟睡中，翔子没打算叫醒她，只是悄悄坐在她身边，望了一会儿她的睡脸。
背包里还有一些在人间时买的食物，随便咬了两口填肚子。手机因为没电了，也不能看现在的时间，虽说这一点也不重要吧……翼手臂上的绷带，等她醒了应该要帮她换新的才行……
或许是因为刚醒来时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搅在一起，翔子更加觉得有些混乱。
“对了，昨晚提到的事情……”
想起了高等皮克西提及的学习魔法一事，这对目前的翔子而言，可谓是重中之重。对她来讲，没有力量，不变强的话，就没办法守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
虽然很想等翼醒过来，但是，那份无法抑制的急切之心，还是催使翔子站起了身。
此时，麦布女王正位于这片密集枯树林外侧的池水旁，看着那一小滩昏暗的池水，无法猜测它彩色覆面下的神情。
“麦布女王……我想，向您学习魔法！”向其它小妖精们打听到了麦布女王的位置，翔子立刻前去与其见面，并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心中的愿望。
“哦，人类想学习魔法吗……”麦布女王飘在翔子身边，绕着她飞舞旋转了一圈。
“嗯，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里潜藏着某种能量，你自身可知这是为何？”
“我曾经得到过世界树赐予的治愈魔法，仅此而已。”
“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吗……”麦布女王转身面向池水处并伸出手，顿时，一小撮池水变为细小的水柱，腾空升起，而后落入麦布女王的手掌之上，像是滚动的圆珠，再被其释放的冲击力量打散，水滴均匀的飘散在成片的枯树之间，宛若清晨时的露珠般晶莹。
“和这片森林比起来，那棵树可谓生机勃勃，没错吧。”
“嗯……啊！抱歉，我没有嫌弃这里的意思……”
“没事，没必要掩盖既定的事实。”麦布女王重新审视着翔子，“我相信你说的话。不过，我所能教授的，仅是些肤浅的破坏魔法，与你所使用的治愈魔法截然不同。”
“嗯，我听高等皮克西说过了。您只要愿意的话，我都肯学。”
“呵呵，那孩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啊。”麦布女王舒展了一下手臂，抖动了一下自己的披风，飒爽的白色划过这片黑暗森林。
“那么，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人类。”
“伊佐未翔子，您叫我翔子就好了。”
“那么，翔子，现在请你闭上眼睛。”
有些紧张，不过翔子自然还是照做了。过了几秒钟，麦布女王再度开了口。
“现在告诉我，从你我今日见面之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
紧闭双眼，在黑暗中，翔子回忆着刚刚与麦布女王那短暂的交流过程。那些被聚集后飞散出去的池水，星星点点，闪烁在黑暗中，最为夺目。
但她并没有那么直白的回答。
“我看到了，一股能够打碎一切的力量。”
翔子没有继续说什么，她也没有睁开眼睛，静静等待着回应。
“嗯……”麦布女王思考了一会儿，再度飘到翔子的身边。
“我感受到了，你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和你所已经拥有的治愈能力，完全不相匹配。”麦布女王的话萦绕在翔子耳边，和她自身一样飘忽不定。
“但是，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把这份焦躁感释放出来。”麦布女王伸出手，二者身边的枯草开始摇摆，一股逐渐增强的旋风从翔子脚下开始生成。她下意识的睁开了双眼，双臂舒展开来，看上去像是被这股风所拥抱着，但被卷入其中的翔子能感受到，风压越来越强了，压得她逐渐喘不上气。
“你必须从这股冲击之中挣脱出来，否则就会被撕成碎片。”麦布女王腾空向后翻转跃起，落坐在一棵枯树的枝头。
似乎没有任何余地，完全无法掏出身上的武器，连站稳都快做不到了，身体马上要被吹上天的感觉油然而生。
挣脱，不是逃避。因为我已经不想再那样做了。
翔子双手摊开，径直向气旋两侧伸去。指尖触碰到那高速流动的能量时，忍住了逆向的压溃力度带来的痛楚，像是要拦住那不可阻挡的风，一把握紧了双手。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直截了当的解决方法了。”
两股暴乱的风团被抓在翔子的手中，虽然成功解决了困住自己的风，但也难以持续掌握这狂躁的力量。将双手向一旁做出抛物的动作，两团冲击的力量径直飞向了另一棵老树身上。
“哎呦呦！痛死了！”
“这个声音是……阿尔王？”
被风团击中的老树居然化作了阿尔王的身姿，它用右手的枝条抚摸着自己被击中的树干部分。
“您还是这么闲不住啊。”麦布女王从树上跳下来，飘到阿尔王身旁。
“那个……您不要紧吧？”
“吼吼吼，没事的，年轻人。别看我老了，但身体可不输给尤克特拉希尔哦！”
“什么啊，原来那个时候就开始在偷听了。”麦布女王靠在树干上，和先前印象中那优雅的浮动身姿比起来，它现在更像一只普通的小妖精。
“总之，这就是我能给你带来的，短暂的冲击魔法教学了。”
“那么，现在的我……”翔子伸出手，尝试迫出力量。果然，一股能量开始向手中汇聚，紧接着，一股绿色的风团生成在了掌中。
“嗯，虽然有些……暴力？但是你确实成功解决了我给予你的考验，并且学会了冲击魔法。”
“吼吼吼，人类果然也挺厉害的嘛。”
“太好了……非常感谢，麦布女王。”
虽然双手因为刚刚那无所畏惧的行动还在隐隐作痛，但面对所收获到的能力，她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翔子！”
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循声而望，她看得见，翼眼中传来了一种游离寻觅的目光，落在翔子身上之后，才变得稳定下来。
“翼……你醒了。你……还没吃早饭呢，那个……啊！”
翔子伸手从背包里取东西，但是因为手掌的痛感还未消去，触碰到口袋时，刺痛感让她下意识抽回了手。
“翔子？怎么了？”
“没事的！我没事……翼……”
连忙拿出装有番茄的口袋，已经完全不再像那一天一样如此新鲜了。她将其中一颗握在手中，送到翼的嘴边。
“别饿坏了……快点吃吧。”
翼有些担忧的看着翔子，不过她还是张开口，默默的咬了下去。番茄内的汁水顺势流淌下来，沿着翔子的手腕持续滑落着，但她一点都没有想要去擦拭的意思，哪怕只需要几秒钟而已，她也不想因此放下托起食物的手臂，她不想看到翼吃不到东西的样子。
“哎～年轻真好啊。”
“您还没老呢，阿尔王。”
另一侧，在一间设有硕大王座的宫殿正厅内，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交谈着。
“这么说，你是已经打算和阁下决裂了。”帕祖祖摆弄着手上的蝗虫尸体，感到有些可惜。
“没错！那家伙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应该看得出来！”阿里奥克瘫坐在久违的王座上，硕大身躯居然没有把椅子压塌。
“是啊，这一点我不否认。”
“正是如此。帕祖祖，告诉我吧，亚巴顿就这么给那个人类当了垫脚石，它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一点不感到气愤吗！”阿里奥克捶打着王座扶手。
“亚巴顿……我和它曾经确实交情不浅，要说一点为它感到悲哀的意思都没有，自然是在欺骗你。”
“没错！那些家伙，打一开始就让我们傻呆呆的在那个小破屋子里等，什么事情都让不做！结果现在又出尔反尔了？罗弗寇派它那个小弟，先是让那人类吃了一次苦头，可现在又把她们保护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些家伙，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做同盟，连制定的计划都在瞒着我们！”
“而且搞不好，正如罗弗寇自己说的那样，阁下也根本没有把握，它也只是在进行尝试……”
“举棋不定，就是弱者的行为。”
一道黑暗的身影从正厅中间钻出，那是一颗腐烂的蘑菇，手中握着长剑。
“我也曾经盲目的相信着阁下的判断，而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被那空虚的话语所迷惑。”
“切尔诺伯格……”
“所以，不用担心，帕祖祖。我很希望你也可以正式脱离阁下……哼，没必要再这样称呼那家伙了！总之，别再被它骗了！”阿里奥克猛然站了起来，王座吱呀作响。
“我明白了……但只凭现在的我们，简直和魔界中那些星星点点不站边的小地区首领一样，早晚会被其它强大的联合所吞噬……”帕祖祖把死掉的蝗虫捏碎，残渣在手中烧灭。
“考虑到立场的问题，十字星联合恐怕是不会轻易信任我们的，他们绝对不会愿意接纳我们。”
“那么，同样是叛逃的奎师那……”
“让我去和它说说吧，”切尔诺伯格的身影开始融入黑暗，“你们在魔界筹备些兵力，以及……把那个人类的性命留给我来终结。”
“哼……既然切尔诺伯格这么想，那么，就拿那家伙最期待的人类祭旗好了。这样也可以作为我们向奎师那示好的证明，这真是一举两得啊，啊哈哈哈哈……”
“但是，那个人类现在身处拉哈伯——也就是十字星联合首领之一的领地之中，甚至还被阁……那家伙的手下保护起来了。如果我们现在插手的话，恐怕避免不了一场三方混战。”
“哼……”阿里奥克重新做回了王座上，做了个招呼的动作。
“阿里奥克大人！您吩咐！”一只粉色的鹰嘴恶魔拍动着蝙蝠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
“加吉松，告诉我，城内还有多少兵力？”
“呃……大人，您要听实话吗？”加吉松有些不安的用爪子互相抓挠着。
“废话！”
“那个……就剩我一个恶魔了。”
魔界的寒风从破损的落地玻璃窗里吹进宫殿正厅，残破的立柱石灰又被挂掉一层。
“呃啊————！”
阿里奥克气愤至极，高举自己手中的宝剑，霎时，一颗硕大的陨石从天而降，直接砸毁并穿透了宫殿上方的屋顶，连同天花板一起塌落下来，将地板砸出了一个硕大的圆坑。
“算了，我去吧。”帕祖祖飞过陨石坑上冒出的浓烟，消失在了门外。
“真是……叛逃也不做好一点准备，没想到阿里奥克的水平也就到此为止了。”伴随着蝗虫群，帕祖祖的身影与混沌的天空融为一体。
翼手臂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快，翔子把新的绷带替换好后，坐到了她身边。
“下次应该就不需要换绷带了。”
“嗯。不过，到时候还是需要翔子帮我拆哦。”
“那种事，没必要依赖我吧……”
翼把身体靠向翔子的肩头。
“我听那些小妖精恶魔说，这片森林其实也有一定的治愈效果，我刚刚检查了一下仲魔们，大家也确实在慢慢恢复中。”
“嗯，这样也就不需要我再额外用治愈魔法了呢……”
“翔子！”
翼猛的坐起身子，双手拉着她的臂膀。她听得出翔子那不安的，生着闷气的语调。
“干嘛要这么说……难道你就那么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和我的吗？”
“但如果是事实的话，不接受也不行吧……”
翼的双手滑落到翔子的腿上。
“重要的……难道不是我怎么看待你吗……我们之间的感受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
“我只是……想拥有着，至少可以真正帮到翼的力量，我只是想和翼能够……真正并肩站在一起。”
“翔子……你忘了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我根本就……很讨厌这种力量，我根本就不想得到这种东西。而且……”
翼又一次捂住了胸口，她已经有几日没有再感到难受的胸腔，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我可以和你像普通人一样，我们一起吃早餐、一起到商场里逛街、一起漫步在满月的夜下……一起躺在温柔的床上入睡……”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现实就像伸出令人憎恶的魔爪般，将这一切捏成了碎屑。
“所以……我永远不会嫌弃翔子的，我想一直和你走下去……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求你了……”
翔子没有说什么，她手掌的痛感已经退去，或许是麻木了吗？这一次竟然没有感觉到，翼的双手抚着自己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