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珍宝
亦真不断催促,下了车急匆匆往里跑,俞府的门房也见过她没有深拦,她急忙便往俞宸这来。
来到院子却看到屋门上落了锁,亦真对旁边仆人道:“我来取东西,不会把他放走,把门打开。”
婆子互相瞧了瞧,见她一人应该也带不走人便把门打开让她进去了。
亦真才进屋,便听后头一阵急促脚步声,常氏喝道:“锁上院门!”
亦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却看到俞宸坐在床边,可还不等她张口俞宸便把她推到床里角落用帐子掩住。
常氏一进来,便破马张飞咬牙切齿,阴狠道:“好小子,听说你有话想和我说。”
俞宸轻蔑道:“你也配和我说话。”
常氏怒目圆睁,喝道:“来人!”
一声令下便从屋外又进来几个家丁和婆子,常氏道:“你不说先给你点甜头尝尝。”
说着一个家丁便抽了他一藤条。
亦真听见急得要出来,却被俞宸死死攥着手腕不让她动。
俞宸却愈发嚣张:“你想听什么,想听我承认那几个孽种是我弄死的,还是想听我细说用什么手段让他们死的。”
常氏气的让人按住他,自己亲自上手狠狠抽了他几下,骂道:“你这小杂种!贱种!说你是用了什么手段!”
俞宸嘲弄笑道:“这么久了我哪记得,左不过就是下毒,什么鹤顶红泡过的蜜饯,断肠草做馅的饼子。抑或有的毒是慢性的,慢慢的吃,到时候使什么常见的东西一引,死的干脆利落还不好查。听起来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只是我不记得你哪个孽种吃的是哪个了?”
常氏气的直抖,拿起一杯毒酒道:“既然你承认,我也不和你废话了,今天白绫子刀子毒药都给你备齐了,你敢害我儿子,我能让你活?”
常氏让婆子按住他就要灌,亦真在床底下正要喊出来,便听门哐的一声,“孽障!你真要让我俞家断子绝孙不成!”
常氏看见俞廷吓得啪的一声把杯子扔在地上,跪下哭道:“老爷,他自己亲口承认我们的孩子都是他杀的!”
俞老爷一脚踢过去骂道,“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你第一个孩子死时他多大?十岁!十岁的孩子有什么本事怎么害死你儿子,你自己说!”
常氏仍哭道:“谁知道呢,他天生就是坏种!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俞老爷顾不上理她对那些家丁婆子喝道:“你们也是活够了,还不放开公子!”
仆人们吓得赶紧松手,跪在地上求饶。俞老爷赶忙上去问:“宸儿,你还好吧?”
俞宸靠在床边冷笑道:“你们戏还没演够,一个唱好的一个唱坏的,怎么,今天在这不唱偷情的戏了?”
俞老爷心虚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俞宸冷笑开口道:“你真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年我娘还没死,缠绵病榻,你便和这毒妇的爹商量好了我娘一死就娶她进门。
她假惺惺来看我娘,你们,当着她的面,就对面那桌子,你不记得了?你们在那行苟且之事,我娘死死按着我,可你们还发现我在了,所以她才一进门就要弄死我,如今你们都忘了?现在想凭这几间肮脏的破房子,手里那几个臭钱,就想让我再回这里?你舍得我嫌恶心!”
俞老爷脸涨的通红,常氏拿起匕首道:“老爷,他都这么说了你还留他干嘛!”
俞老爷回头狠狠抽了常氏一巴掌骂道:“贱人闭嘴!”
俞宸看他们如此,竟笑了笑,道:“罢,我也不过说句气话。我可以回俞家,你把她休了。”
常氏惊恐道:“老爷,不能啊!我这么多年……”
俞老爷干脆答应:“好,只要你回来都听你的。”
常氏气极,眯着眼睛咬牙切齿道:“小孽障!想让我死你先死去吧!”
她不顾一切冲过来,亦真听见声音使劲一挣就搂住他要去替他挡。
可到底来不及,如此也只是让原该落在俞宸心口的刀,擦着亦真手臂扎到了俞宸肩上。
血霎时涌出,亦真吓得赶忙去捂:“子阑!”
俞老爷吓了一大跳,亦真顾不上解释赶忙来他伤势:“子阑,你怎么样,怎么样……”
俞老爷和下人匆匆忙忙出去请大夫,又让把常氏拖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俞宸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冲她伸出了手。
亦真慌张的握住他的手,痛哭着对他道:“子阑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俞宸却握着她的手一紧,又一用力拉着她的手把刀递给她,亦真疑惑哭着问他:“你做什么?”
俞宸看着她绝望道:“我舍不得你跟我一起死了,那我死在你手里也好。”
亦真心痛的人都要支撑不住了,泣不成声抖着手去捂着伤口又吓得去摸他脸,却把血糊了他一脸,哽咽的说不出话:“我不要你死……”
俞宸却撑不住闭上眼靠在床上,亦真吓得慌忙往外跑去叫人,还好俞家有会医的仆人赶了过来。
他们虽不算精倒比普通人懂些,他们赶紧过来把俞宸放好,剪开他左侧衣裳,腰带一断,昨日那些荷包的碎布便从身上掉了出来。亦真在床边看到几乎瘫坐在地上。
这边才简单清理大夫便也来了,给他又清理一番上了药,止住些血也来不及敷麻药便缝上了伤口。
听着他昏迷也忍不住的痛哼。亦真在旁难过的也半死一般。
半晌御医终于停了手,叹了口气对俞老爷道:“俞老爷,俞寺卿没大碍了,只要好生养着便是。”
亦真这才抹着眼泪站了起来,虽说俞宸和他父亲势同水火并不认他,可如今到底在俞家,自己之前又和他说过那样的话,便也不得不过去解释道:“俞老爷……我之前误会了子阑,都是我的错……”
俞廷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并不蠢,看的出俞宸对冯亦真不是一般的上心,想来他醒来也不会厌弃冯亦真。
俞廷摆手道:“你们的事父亲不插手,只是见宸儿对你是这般上心,你又说是误会,之前的事都算了吧。”
亦真点点头,俞廷便转身出门去,亦真又回来坐在床边,见床沿还有来不及清理的血迹,一时又刺的心痛。
午后攸宁终于听说了这里的事,急忙跑了过来,一进屋看亦真失魂落魄趴在床边,赶紧扶起她,道:“阿姐,这是怎么回事?哥怎么了?你没事吧。”
亦真一时也说不清只是落泪,攸宁见亦真没事便放下她去看俞宸,俞老爷听说有人来也赶忙过了来,攸宁抬手算行了礼,便探进帐子去看俞宸。
见俞宸如此狼狈,面无血色身上都是伤,心疼的看着亦真问:“阿姐,哥他怎么受了伤?”
俞老爷闻言面色不虞咳了一声,亦真正要开口,俞宸却睁开了眼睛,看着攸宁道:“他们放你出宫了。”
攸宁蹲下来道:“哥,还没谢你呢。本来早就可以出宫,他们说上头那边有点乱他们没法上禀,让我在那躲一躲,我就晚出来一天。”
俞宸微不可查点点头,道:“那我便托付攸宁件事,你派人把我侍从叫来,我要回家。”
俞老爷赶忙道:“宸儿,你还要去哪里……”
俞宸不理他,攸宁见状道:“俞老爷,他都这样了,你就暂且放过他吧。”
俞廷叹了口气也不敢再留,攸宁出门去把阿德人叫来,又找了几个人抬他上了车回了家。
俞宸回了家却安置在了客房,安置好了便让攸宁走,攸宁想自己也帮不上忙,还省的让姐姐分心,便听话的走了。
攸宁走前又听俞宸的话把阿德叫进屋,阿德听俞宸吩咐了几句,叹了口气应下,又带着两个惯常跟着他的人在旁照料,晚上阿德又请了御医来,御医留下了个小医侍,负责煎药换药,亦真在旁看着却什么也插不上手。
第二日亦真自己的伤口料理好了,在外看屋里人端着换下来染血的绷带退了出来,便推门进去。
屋里除了俞宸并无一人,其他人都在门口候着。
亦真进来关上门,踌躇片刻,走到他床前哽咽道:“子阑,你怎么样了。”
俞宸听见她的声音动了一下,却并不理她。
亦真哭道:“对不起,我都知道了……”
俞宸却开口道:“你应该准备好了,我现下写字难些,与你按手印吧。”
亦真落泪道:“我,我不是来……子阑,是我错怪你了,是我错了。对不起,都是真姐姐不好……”
俞宸闭着眼不再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真姐姐,不是只有攸宁会难过,也不是只有你觉得那些善良的人会受伤害,我也是人,你看,我被捅刀子也是会流血的。”
亦真听他这么说更加愧悔,恍惚间又想起一桩旧事来。
攸宁小时候淘气,虽没有坏心但顽皮起来也时常没深没浅,七八岁扔飞镖玩,一不小心打到了俞宸的那边,俞宸用手一挡把手腕划了一道,亦真吓坏了赶紧去看。
可俞宸当时也是个孩子,她又不能一味说让俞宸原谅攸宁,一边去请大夫一边着急,俞宸却对她道:“真姐姐,别和姨母说了,姨母身体不好又心疼我,看见难免伤心生气,攸宁也不是故意的,也给我道歉了,便不要多此一举了。”
亦真虽心疼攸宁,可这般也太欺负人了,便道:“虽你不怪他但他还是伤了你,怎么能就这样过去呢。”
俞宸看着她笑了笑道:“那真姐姐给我一样东西,只有我有不要给他,他日后如果知道了一定很生气,就算做罚他了好不好。”
亦真心疼抬起他的手的吹了吹他的伤口,心疼道:“好,想要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呢?”
俞宸拉着她的手道:“真姐姐给的什么我都喜欢。”
亦真哄他去休息了,找了一堆吃的玩的第二日送去给俞宸,但俞宸性子古怪,一样也不喜欢。
亦真答应他再送其他的才作罢,回来看见块不大不小的琥珀色缎子布,拿起来看一看细腻软滑还不错,便绷起来打算绣些简单素雅纹样做个荷包给俞宸玩,虽不值什么,只当哄哄他,到底他受了委屈,心想他这么懂事又可怜以后自己多看顾他才是。
亦真做这样的活计也不算多纯熟,平日做的也不多不过是做着玩的,慢慢先把旁的细小图案认真绣好,绣到中间竹叶时她母亲却又生了病,她着急哪还顾得上这些,撂在一边便忘了。女使收拾东西时和其他针线零碎在一起收在柜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俞宸其实一直想着,可见亦真又要担心姨母的病,又要帮姨母操持家事他怎么好为这事张口。
直到亦真快离开,女使收拾东西时把这荷包翻出来,随手放在了柜子上,后来人多忙乱,也没人理会。
那日后来刘娘子告诉她,俞宸在她出嫁后想念她,经常一天天躲到她屋里去,不知在哪里看到这个荷包,他拿着来找刘娘子,对刘娘子道:“刘娘子,这是真姐姐说好送给我的,可她没做完就走了,你能不能帮我把它做完。”
刘娘子看他这么可怜怎么忍心不答应,便由他看着,就要拿起针把剩下的半片竹叶绣好。
他却道:“刘娘子,不要继续绣竹叶,只要把它按旁边画的样子做成荷包就好。”
刘娘子看着他点点头,边做边安慰道:“宸哥儿,别太难过了,你真姐姐早晚也要嫁人,已经是不能再拖的了。不仅是她,你以后也要离开这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攸宁也是一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姐姐为了你们俩做的已经够了。”
俞宸难过道:“我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她,我也不要什么别的,就只想和她一直在一处而已。”
他突然对刘娘子道:“刘娘子,我听见过你和别人说,当年我母亲和姨母说过,要把真姐姐嫁给我的。”
刘娘子赶忙道:“哎,宸哥儿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刘娘子是说过这话,不过是句玩笑话,我也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说。你如今岁数也不太小了,出去可不要再提,让人听见了传出去对你姐姐不好。”
俞宸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刘娘子把荷包简单缝了起来,收起来和刘娘子告辞离开,刘娘子看这孩子孤零零也怪可怜的,轻轻叹了口气。
亦真回过神来,才想到那个荷包原就是要给他的。是自己对不起他,最后也没有完成守诺,便是个敷衍的未成品他也视若珍宝,可却被她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