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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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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王桦那小王八羔子, 突然告诉我,在陶皇后和刘贵妃不想放风筝,所以比赛取消。

    改成曲水流觞。

    这什么东西,能有放风筝好玩吗?

    我在心里不住碎碎念, 可胳膊拧不过大腿,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 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参加了。

    本以为这玩意没人会参加, 结果到地方后, 发现除了柳如冰, 都来齐活了!

    就连吴昭昭, 也跟了过来。

    我还看见,在她的身边,跟了一个极为眼生的妃子。

    模样姿态自是不俗, 只是总是蹙着眉,看起来颇为不耐烦的样子,折损了她的美貌, 也叫我不怎么好奇。

    因为不是风筝大赛, 所以我和王桦并不感兴趣。两人再加一个张宝竹,缩在一棵树下,窃窃私语。

    我看着那边的动作,有一点点好奇:“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宝竹啃了一口鸡腿, 之后才为我解释,“曲水流觞啊,上游一个人往溪里放酒杯,下游的人等着,酒杯最后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酒杯喝酒。”

    我听着, 不可思议道:“这么无聊的游戏,居然取代了我们的放风筝大赛?”

    “你懂什么。”王桦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这是驱邪避邪的仪式,每到三月上旬,都会举办一次。”

    我不感兴趣:“哦…”

    看着她们在溪边执盏欢歌,我后知后觉地问王桦,“你不是想要认识其他人吗?怎么在这里窝着?”

    “啧。”王桦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去不去,本公主一天忙着呢,认识她们做什么?”

    她说着说着,还不忘从张宝竹口中夺食,在张宝竹幽怨的视线下,吞掉了一整个鸡腿。

    看王桦不愿意,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她现在看起来,也挺自在的。

    那边酒水饮完,陶皇后和刘贵妃,已经先行离去,其他人也三五成群,各自说了一会儿话以后,也踪迹难寻。

    只有我和王桦,还有张宝竹,毫无形象地瘫在树下,感受阳光映在脸畔上,春意融融,难得的舒心。

    躺得人昏昏欲睡。

    就在我意识混沌之时,张宝竹问道:“我们要在这里躺多久呀?”

    我懒懒地回复:“这里暖和,再多待一会儿吧。”

    “可是…”张宝竹犹豫道:“再待下去的话,我又要饿了。”

    “…”王桦有些崩溃地坐起身来,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不是才吃了两只鸡,一盒子点心吗?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你怎么又饿了?”

    张宝竹委屈巴巴道:“我也不知道,可我肚子就是饿了嘛。”

    王桦嘴角抽搐,毫不留情地吐槽:“我真怀疑是你爹养不起你,所以才把你送进宫来的。一天天在宫里也不争宠,就知道往御膳房跑,你去御膳房,能碰见皇兄吗?”

    张宝竹委屈,但能反驳王桦,“陛下再怎么好,也不能填饱我的肚子。他还经常克扣我的吃食,叫我饿肚子,碰见他准没好事。”

    叫王桦无语凝噎。

    最后竟然悠悠地看向我,“我算是知道了,你们俩为什么能当朋友。”

    我灿然一笑,“肯定是因为我和张宝竹,在这宫里,容貌是数一数二的好吧。”

    “…”

    我觉得王桦肯定是认同了我的说法,毕竟她没有反驳我,而是径直躺下身去,以袖拂面,沉沉睡去。

    我怀疑,是我的美貌太过耀眼,叫她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候,一抹浅粉身影朝此处跑来。

    我抬眼看去,只见得来人一张脸蛋红扑扑的 ,和身后桃花交相辉映,恍然之中,竟像是桃花仙子。

    我还没说话,就听得张宝竹激动地喊道:“幸佳,我们在这边!”

    没想到啊,张宝竹居然还和幸佳关系不错。

    我偏过头去,稀奇地打量着张宝竹。她似有所感,与我对视过后,又才不好意思地笑:“我在关禁闭的时候,她也来给我送了吃的。而且早中晚三顿,每一顿都没有落下。”

    这话叫我哭笑不得。

    我一把拧住张宝竹的耳朵,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难道是怪我送的少的?”

    “没有没有。”

    张宝竹连连狡辩,想要叫我松开她的耳朵。

    而幸佳终于走到我们面前。她先是递给张宝竹一包吃食,随后才好笑地问我,“怎么了?她可是得罪你了?”

    我点点头,控诉张宝竹:“这没良心的,竟然怪我给她送吃的,送少了。”

    “那确实该打!”

    幸佳笑得眉眼弯弯,气氛正好。

    结果一直装睡的王桦,突然直挺挺地坐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聊,本宫先走了。”

    那情绪来的莫名,我还来不及问她发生了什么,怎么刚刚还笑着,现在又拉下一张脸来,就好像…

    看见了李思南一样。

    只可惜,她并不给我机会询问。

    而是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这里。

    我看她这样,先是对张宝竹和幸佳道别,“估计是这里躺得不舒服,公主她先走了。那我也不陪你们玩了,你们俩自己慢慢跟过来吧。”

    张宝竹还在专心吃东西,并没有分神搭理我。幸佳则笑眯眯的,对我说道:“恭送婕妤。等臣妾他日得了空,再登门拜访。”

    我一边挥手一边说道:“行。”

    随后就匆匆离去,去找王桦。

    出乎意料的是,我是在柳如冰屋外的墙上找到的她。

    我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坐在她身边后,还是有些奇怪:“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不是不待见柳如冰吗?”

    王桦无所谓地说:“那日听说你和她在这里坐了坐,本宫恰巧路过,所以就上来看看。”

    这小兔崽子,又在哄我。

    她的宫殿离这里,差了有十万八千里。这里是后妃的住处,无论怎么走,都不可能顺路。

    我每次从这里出发,去找她,都要叫萝卜备个轿撵,不然的话,腿都能给我走断。

    所以我断定,她有心事瞒着我。

    只是她不想说,我就不问。

    每个人心里,总要有一点小秘密。我若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岂不是成了百晓生?

    有这能耐的话,我还出卖色相,进宫来做什么?

    去天桥下面,摆卦开摊,岂不是更自在?

    所以我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问题,“你刚刚怎么突然走了?不开心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以后,我见到王桦的眼睛眯起,若有所思道:“刚刚那个女人,就是幸佳吗?”

    我点点头,片刻后又反应过来,难道王桦是因为幸佳,所以才突然变了脸色吗?

    我隐隐约约,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很好奇那么可爱的幸佳,和王桦究竟有什么恩怨。

    王桦瞥了我一眼,冷静地说道:“没,就是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说话打扮,行为举止,乃至于品阶都对不上。应该是那人的远房妹妹,没什么关系。”

    我八卦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像是闻着肉的豺狼,饥渴难耐,“那个,你说的那人,是什么人?”

    王桦却并不正面回应,而是轻飘飘地说:“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反正你也遇不到,不需要过多追究。”

    我:“好吧。”

    她不打算为我解释,我也就歇了这个心思。两人齐齐坐在墙头,漫无目的道:“你不觉得这上面风还是有点大吗?”

    王桦道:“还行,我年轻,扛得住。”

    我:“哦。”

    就在我俩在墙上吹冷风,暗自较劲的时候,圣乾宫那边来人了。

    “今晚李充媛侍寝!”

    我听着这公鸭嗓子叫着,云淡风轻地对王桦说:“你说这李思南,都被连续宠幸几个月了,应该快有孕了吧?”

    结果好巧不巧,李思南就在这时候,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看都不看墙上的我和王桦,语气淡漠道:“婕妤和公主爱玩,本公自不会说什么。只是还希望,婕妤和公主能知道些规矩,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还是得清楚。”

    这一翻话,夹枪带棒,很快就叫我知道,她是在说我。

    而且那语气听着,和老虔婆简直如出一辙!

    叫我下意识的不喜。

    我嘴角抽搐,刚想还嘴,王桦就一手按住了我,抢在我前面说道:“钱袋儿没规矩惯了,本宫自会护着她,不劳您大驾。”

    不知道为什么,王桦这番话说出口后,我很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我背后升起,一点一点往上爬,爬上我的心口处。

    叫我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我心惊之时,我看见了,李思南那夹杂着恨意的视线。

    嗯…怎么说呢…

    我真的觉得,我比窦娥还要冤。

    我就在这里看看风景,她怎么就把我给恨上了呢?

    唉…

    我想出声挽救,却见得李思南云淡风轻地收回视线,语气高高在上:“后妃之间的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还是莫要插手吧。”

    “呵…”王桦冷笑:“你现在不过二品,就敢如此和公主说话。倘若再叫你往上爬一点,岂不是连皇兄,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一顶帽子,扣得不可谓不大。

    没文化如我,都知道藐视皇室,那是多了不得的罪名。结果王桦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这个罪名安在了李思南的头上。

    属实不一般。

    李思南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却不紧不慢,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她说:“公主惯会给本宫强加罪责,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公主还能拿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说完以后,她不再理会我们,就这般扬长而去。

    留下一个气急败坏的王桦,让我开解。

    我看着王桦,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这人前些日子,亲口说李思南还不如待宰王八,结果现在,还不是主动招惹,又把自己气得够呛。

    要不是我知道王桦究竟有多讨厌李思南,我都快以为,王桦是故意来这里,爬上墙只为了看李思南一眼。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王桦是为了看,李思南今日有没有不顺心的事情发生。

    嗨,幼稚。

    只是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把自己气得够呛。

    真是幼稚。

    不过也因着这份幼稚,倒是鲜活不少。

    好在这次,王桦没有太折腾,主要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折腾,墙下又有两人经过。

    不是吴昭昭又是谁?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眼生的女子,和她有说有笑,若不是我记忆够好,当真认不出来,现在这笑得明媚的女子,就是刚刚一脸不耐烦的人。

    稀奇稀奇,吴昭昭这冰坨子似的人物,竟然还有人能眼巴巴往上凑。

    我盯着她们瞧,她们也盯着我瞧。

    虽然只是看了我一眼,又冷淡地移开视线,但我还是察觉到,那女子对我的不待见。

    旁边的王桦突然来了精神,悄悄对我说道:“钱袋儿,那人似乎不喜欢你。”

    我一口否定:“怎么可能?我钱袋儿人见人爱。”

    “你当你是银子呀?”王桦嬉笑道。

    我:“我希望我是银子。”

    “是银子还这么穷。”王桦一噎,又似乎想起什么来,对我提醒道:“想要银子的就去争宠啊,你看别人李思南,现在俸禄都有八十两了。你说你每天就这么玩,猴年马月才能见到皇兄。你听我的,以后每天早上,给皇兄提一盒吃食去,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人了。”

    “…不了不了,睡觉重要。”

    对我来说,睡觉是除银子和奶奶之外,第三重要的东西。

    王桦怒其不争:“你再这样下去,等你老了,我皇兄都记不住你!”

    她这番话说的义愤填膺,我还来不及还嘴,就听见墙下传来不悦的声音,“难道女子活着,就注定要围着男人转吗?”

    是那个眼生的妃子。

    她沉着一张脸,不善地盯着我和王桦,“愚蠢!”

    王桦凝神,认清来人是谁后,这才不屑地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入宫三年,都未曾见过皇兄一面的冯才人啊。”

    冯才人?

    我努力思索,发现这宫里,还真有这么一号人——

    才人冯懿。

    之前没有注意过,以至于现在遇见,都认不出来。

    除了她以外,似乎还有一位修仪,我也没有遇见过。

    可恶,刚刚不该睡觉的。

    我暗自懊恼,却听得冯懿哼笑道:“是我不能见你皇兄吗?是我不愿见。”

    嚯,好大的口气。

    王桦被气笑,居高临下道:“不得宠就不得宠,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冯懿也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与你这狭隘愚蠢的公主不同,无话可说!”

    听得我眉头一皱。

    她说我也就算了,毕竟我钱袋儿乡下来的,目光短浅,这些都是事实,她们要说,我总不能否认事实吧。

    但是说王桦,那我绝不答应。

    我看着她,出言讥讽:“你自诩鸿鹄,不还是做着燕雀的勾当。只知逞口舌之便,倒像是只青蛙。舌头又长又细,聒噪无比。除此之外,还有何优点?”

    听到王桦哈哈大笑,“钱袋儿,你是怎么找出这么多动物来的哈哈哈。”

    我得意叉腰,却发现那人并不生气,反倒冷静地看着我,似乎在怜悯?

    她怜悯我?为何?

    我的话没问出口,冯懿倒是先一步回答,“罢了,这普天之下,无人懂我。活在这可悲的时代,是我之错。”

    她轻笑一声,就这么走了。

    看得我一头雾水。

    我问王桦:“那个冯才人,你确定她脑子没有问题?”

    王桦了然地点头:“肯定是因为太久不见皇兄,所以精神失常。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习惯就好。”

    我淡淡点头,却听见吴昭昭冷漠的声音。她说:“冯才人才思敏捷,对事情的见解深刻,文采不输翰林,才情不俗,并未疯魔。”

    我下意识地反问道:“你瞧她那模样,难得不是得了臆症?”

    “只是我们不懂她罢了。”吴昭昭摇摇头,也不打算再多说,进了房去。

    真是奇奇怪怪。

    我和王桦对视一眼,从眼神中,看出了对对方的肯定。

    我和她都觉得,那冯懿脑子有点问题。

    只是这个发现,对我未来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影响。

    日子该无聊还是无聊。

    本来一开始,我还胆战心惊,担心刘贵妃发现,我并没有去找吴昭昭和解这件事情,要收拾我。毕竟从王桦口中,听说过,她不少“光辉历史”,所以只是远远一见到她,我就遍体生寒。

    根本不敢想,这些手段用在我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只是时间慢慢过去,压根无事发生。

    我也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兴许他们贵人多忘事,早就记不得,还有这一出。

    放下心来过后,日子更加无聊。

    现在张宝竹也不用我送食,我每天的事情,就是带着狗蛋去找王桦玩。

    因为王桦闲着也无聊,所以最后总是演变为,我和王桦一起玩狗蛋。

    别说,狗蛋越长越俊,现在已经是只威风凛凛的大鸟了。

    我脆弱的脖梗,早已支撑不起他。

    所以只能让它在御花园飞着,一飞就是一下午。

    我和王桦呢,就随便找个地,漫无边际地聊着。

    主要都是我在说,把我记忆里的快乐经历,翻过来倒过去地说。只是那种快乐,在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之后,越来越淡,直至察觉不到。

    在这期间,王桦总是缄默。

    我也曾经问过她,好奇公主的童年生活,究竟是什么样。

    可每当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她要么置若罔闻,不理会我的提问。要么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等我回应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天黑。

    如此几番下来,我也就放弃。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是因为无聊,想找一个话题,便于打发这过于漫长的时光,所以才问的。

    若无话可聊,我发呆也能打发时光。

    坐在粗壮的树干上,柳条拂过我的发丝,叫我视线有片刻模糊。我意有所感,将身体靠在枝干上,透过枝叶缝隙,看见碧蓝的天空。

    蓝天白云,莺歌燕舞,明明是大好春光。

    可为何,我不开心呢?

    我靠在柳树上,王桦因为觉得树上虫子多,不愿爬树,所以就在树下靠着。

    本以为又是一觉度日,王桦却问我:“狗蛋怎么还没回来?”

    我惊觉。以往这个时候,狗蛋早已经飞回我的身边,可现在,却了无音讯。

    连只鸟影都不见。

    我从树上坐起身来,张嘴就打算喊人。却见得白菜慌慌张张的,朝柳树跑来,她发髻凌乱,脸上还带着红掌印,泪眼婆娑,一看就受了欺负。

    “娘娘,狗蛋出事了。”

    “怎么了?”王桦沉声问道。

    我也从树上跳下来,看向抽抽噎噎的白菜,下意识地安抚她:“别哭,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吗?”

    白菜捂着脸,遮住脸上的红印,含怨道:“是宋修仪。刚刚她在湖边游玩,恰好狗蛋在捞鱼吃,惊扰了她。所以她让人把狗蛋抓了起来,现在正打算拔光狗蛋的毛,打断它翅膀。奴婢上前去阻止,她却给了奴婢一巴掌,还说…还说…”

    王桦沉声:“还说了什么?”

    “还说…”白菜根本不敢看王桦,而是一直捂着脸,低着头,瑟缩道:“还说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把狗蛋的毛拔光。”

    “带路。”我冷静地说道。

    白菜也不耽搁,领着我和王桦,就往湖边去。

    离得很远,我就听见了狗蛋的凄惨叫声。

    一听,就是痛得狠了。

    我养了狗蛋这么久,还没听见它这样叫过。一时之间,心烦意乱,竟然不自觉的,绕过了前面的白菜,快步过去。

    “住手!!”我根本没看清那边发生了什么,先一步就喊道。

    她们的动作停下,纷纷侧过身来看我。也因为这个原因,我看见了,被她们死死按在手心,凄厉哀嚎的狗蛋。

    它身上已经秃了一点,带血的羽毛满地都是。在我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它那一双黑豆豆般的眼睛中,依稀瞧得见泪光。

    看得我怒火攻心。

    狗蛋可是我一手养大的!从它还是一颗蛋,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现在这些死奴才,竟然敢这么对它!

    我气极反笑,扬声怒斥:“是哪些奴才,拔了它的毛?!”

    那些奴才受到惊吓,哗啦啦地跪了一地。没人再束缚狗蛋,可它却因为受伤太重,根本飞不起来。

    只能摊在地上,眼巴巴地瞧着我。

    像是一只找到家的小狗。

    我瞧着,更加心酸。来不及收拾那些奴才,先是到她们之间,把狗蛋抱起,托在掌心之中。

    看着狗蛋亲昵地蹭了蹭我,我更是愤怒,“白菜!!”

    白菜急忙应到:“奴婢在。”

    我气势汹汹地说:“刚刚是谁,拔了狗蛋的毛,又是谁给了你一巴掌?”

    白菜指过好几个人:“她、她、她还有她!”

    我看都不看她指了哪些人,直接就说:“扒了白菜毛的,你去给我把她们的头发剪了!给了你巴掌的,你十倍奉还!”

    “是!”白菜的脸上,浮现出喜色。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就在这时,一道嚣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不怀好意:“本宫倒是想知道,是谁狗胆包天,感动本宫的奴婢!”

    我不用侧身,因为她已经从我身边经过,步履款款,风情万种地,站在我对面。

    一身华丽宫装,满头珠钗,都在证明她身份尊贵。柳叶眉,凤眼犀利,鼻梁高挺,薄嘴唇。颧骨突出,尽显犀利刻薄的模样来。

    这人,就是修仪宋若愚吧。

    我现在根本不想结交此人,也不管她位份比我高,一心想为狗蛋讨回公道。

    所以对着这人,冷眼相对:“狗蛋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拔光他的毛?!”

    宋若愚不曾理睬我,反倒拨弄指甲,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它将水珠,溅到了本宫的身上。”

    一听这个解释,气得我差点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宋修仪是火苗做的吗?只是沾了一点水,就要化掉了。”

    “大胆!”

    宋若愚突然变脸,冲着我怒目而视:“你一个婕妤,竟然敢以下犯上,当真是没有规矩!管事妈妈没有把你教好,那就本宫来教!来人!”

    她朝着丫鬟命令道:“给本宫掌嘴!”

    我看见刚才还跪了一地的丫鬟,在片刻间得了靠山,又硬气腰杆来。她们纷纷站起身来,都沉着着一张脸,向我靠近。甚至于动作快的,都已经按在我的胳膊上,逼迫着我弯下腰去,对着宋若愚示弱。

    笑话,我能叫她们如愿?

    我脚直接往后踢,一脚踢在那奴才的肚子上,将她踢得滚倒在地后。又将狗蛋交给白菜,和这些丫鬟婆子们过起招来。

    来一个我踢一个,来两个,我踢一双。

    只可恨这周围没有石头,不然我定叫她们头破血流!

    没过太久功夫,那些丫鬟们就集体倒地,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不已。

    看向我的视线,再度变得畏惧。

    宋若愚看见这一出后,竟然高兴地冲我笑:“你说要是今天这事,被陛下知道了,你会怎么样?”

    我冷哼道:“装什么大尾巴狼?这宫里谁不知道,现在是李昭容独宠,你想要见陛下,下辈子去吧!”

    想到这里,我又讥讽她:“你看看别人李昭容,进宫不到半年光景,就从美人升婕妤,婕妤升充媛,充媛变昭容。你呢?瞧瞧你那脸上的皱纹,想来已在宫中待了十年有余,现在竟然还只是个修仪,叫李昭容后来居上,真可悲啊!”

    宋若愚气到浑身发抖,模样癫狂地对我骂道:“本宫要杀了你!!”

    “来啊!”我怒目而视,分毫不怕:“看看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命硬!”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她气得双目赤红,那模样,好像是想把我生吃活剥。

    “本宫这就去找刘贵妃,让她为本宫主持公道!”

    我在气头上,张口就来:“你去呀,看看是刘贵妃来的快,还是皇上来的快!就算刘贵妃再怎么位高权重,那也得听皇上的!!”

    宋若愚被我气得狠了,还不忘笑我痴心妄想:“你现在又在装什么大尾巴狼?去找皇上,皇上连你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不知道,会为你出头吗?”

    她眸色凌厉,压迫之意甚浓,不怀好意地对我说道:“你等着吧,如果刘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你会比现在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是吗?”

    王桦终于看够了戏,从树后出来。在她出来的瞬间,宋若愚的脸色僵住,笑容也变得僵硬,“昭宁,你怎么在此处?”

    “别,宋修仪,咱们还没有这么熟。”她摆摆手,看着白菜手里的狗蛋,轻声询问:“倒是本宫很好奇,本宫最喜欢的这只鸟,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公主的宠物…?”宋若愚表情更僵,身体微微佝偻,低三下四地说道。

    “臣妾看这鸟长得难看,动作也难听,以为是哪个乡野村夫养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不忘狠狠瞪我一眼,摆明了那山野村夫,就是在骂我。

    可我不觉得被冒犯,因为我就是山野里来的。

    我不觉得被冒犯,可王桦却不乐意,她冷哼道:“宋修仪这意思,是在辱骂本宫为山野村夫?”

    吓得宋若愚一个哆嗦,急忙笑着为自己辩解,“臣妾哪敢?公主天潢贵胄,是顶尊贵的人物。”

    王桦意味不明地笑:“那你拔了本宫爱宠的毛,该当何罪?”

    宋若愚僵住,片刻后又反应过来,细长的手指指着白菜,恶狠狠地说道:“是这个狗奴才,竟敢欺骗本宫,说这鸟的主人,是钱婕妤。”

    越说越生气,她竟然又走到白菜的眼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巴掌落下。

    白菜的另一张脸,也高高肿起。

    差点把我的肺都给气炸!

    我气到发笑,“当着我的面,打我的丫鬟是吧?”

    宋若愚不怕我,振振有词道:“是钱婕妤没有管好丫鬟,养了这么一个满口谎言的奴才。本宫现在替钱婕妤管一管,钱婕妤不必太过感激。”

    我这个暴脾气!

    “啪”的一声响起,捂着脸不可置信的人,换成了宋若愚。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学着宋若愚的腔调,趾高气扬道:“是你父亲没有养好女儿,我现在替他老人家管一管,希望他老人家听见了,不会喜极而泣。”

    “你!”

    宋若愚的眼中,投射出恶毒的视线,我坦然与之对视,无所畏惧。

    她咯咯咯地笑着,咬牙切齿:“婕妤钱芊,以下犯上,这罪名坐实了!”

    “什么罪名?”王桦悠闲地开口,“钱婕妤一下午,都在和本宫玩笑,压根没遇见其他人,她怎么就以下犯上了?”

    这番话,分明就是要包庇我。

    背靠大树好乘凉,就算宋若愚恨不得直接把我活剥了,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恶气,怒火滔天地说道,“昭宁说的对。”

    我看着她,带着一堆负伤的丫鬟,惨败而去。

    离开之前那恶毒的眼神,叫我心惊。

    和这人的梁子,怕是已经结下了。

    只是…

    我心疼地看着狗蛋,急忙嘱托白菜:“你快带着狗蛋去医治吧,你脸上也拿一点药,仔细敷一敷。这些日子就别来伺候,让萝卜和青笋就行。”

    白菜低着头称是,叫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真是一个不愉快的下午。

    我叹了口气,又对着王桦道谢:“王大侠,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儿,太讲义气了。”

    “别别别。”王桦嫌弃地摆摆手,对我说道:“本大侠只是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才不是因为你。”

    我了然地点头:“果然,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王桦嘴皮蠕动,最后还是没有憋住,骂了我一句:“泼皮。”

    好在我心胸宽广,不介意被她骂。

    还自顾自的,准备对着王桦告别:“天黑了,咱们又该分别了。”

    王桦却叫住我,提醒道:“你可是得罪了贵妃一派。”

    我:“???”

    “我不是只得罪了宋若愚吗?怎么就惹到刘贵妃了?”

    王桦无所谓地耸肩,淡定地对我解释:“你以为那宋若愚,无才无貌,又不得召见,是怎么爬上修仪位置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祥地猜测到:“你别告诉我,是皇后和贵妃把她抬上来的。”

    在我惊惧的视线里,王桦缓缓点头。

    而我双眼一黑,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夭寿啦!

    那人怎么这么会抱大腿,竟然和刘贵妃勾结上了。

    得罪了刘贵妃,我还能活过今年吗?

    不行,得给自己找个靠山。

    刘贵妃和皇后显然是一伙的,而现在宫里比皇后还要尊贵的人,也只有两个…

    我看着王桦,声泪俱下:“宝,你一定要救我啊!”

    带我去找太后,让太后镇压皇后!

    我还来不及说出后面的话,就看见王桦安然点头,对我示意:“放心,我既然提醒你了,肯定不用怕。”

    “真的吗?”我还是有点紧张。

    毕竟这么久以来,我还没有去坤宁宫看一眼。现在突然过去,抱大腿的嫌疑会不会太重了些?

    犹豫一下,我还是提议:“要不然你先替我说些好话,过两天我再去求见?”

    “不必!”

    王桦大手一挥,胸有成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本宫了。”

    话说完以后,又似乎注意到什么,狐疑地盯着我瞧:“本宫路都给你铺好,你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不会不会。”我信誓旦旦道。

    “我办事,你放心!”

    “行。”王桦对我得意一笑:“你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就快步离开了这里。那匆匆忙忙的背影,叫我无比感动。

    啊,活下来了。

    因为有王桦在,所以我又不急了。慢悠悠地回了住处,吃饭消食,还抽空去看了眼白菜和狗蛋。

    将他们安抚下来后,因为今日情绪波动较大,所以困意浓重,竟是往床上一躺,就沉沉睡去。

    就是一晚上睡得不安稳。

    估计是青笋那丫头不省心,忘了把烛火熄灭。但我又实在困得很,愣是这么将就着,睡了一整晚。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精气十足。

    谁曾想,一道尖利的嗓音响起,将我的睡意驱了个干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钱芊性格温良,甚得朕心,晋为修媛。”那太监对着我笑,“钱修媛,接旨吧。”

    我抠抠脑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觉醒来升位份这种好事,我自然不会拒绝。

    “臣妾接旨。”

    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有不少人进了房门来。

    先是张宝竹,她稀奇地打量圣旨,还不忘问我:“就只有一张圣旨吗?都不说再赏你一点吃食?”

    我点点头,“就只有这么一张圣旨。”

    张宝竹小声叨叨:“都是做皇帝的人了,怎么这么小气?”

    看见我没有得到赏赐的食物,张宝竹朝我贺喜过后,就溜之大吉。

    我丝毫不怀疑,她是溜去了御膳房。

    张宝竹走了后,柳如冰也来了。她不看我,支支吾吾地贺喜过后,也脚底抹油,溜了。

    其后是幸佳,她倒是坐得久,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想要问问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就老实交代:“睡觉。”

    结果不知道哪里没说对,她也走了。

    真是奇怪,晚上不睡觉要去做什么?

    就在我纳闷儿的时候,吴昭昭居然来了!

    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一看见吴昭昭,我再不能稳坐着,而是有些紧张地搓搓手,清了清喉咙以后,这才干巴巴地问:“这个…你来做什么?”

    吴昭昭依旧冷漠,“恭喜。”

    怎么说呢,只看她的脸,或者只听她的语气,很难不让人以为,她是说今天天气不错。

    压根没在为我开心呀!

    我扣扣脑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毕竟只要一见到她,我那该死的记忆力,就一直重复播放,上一次去给她道歉之时,发生的事情。

    什么宠幸…什么半夜…

    呵呵呵,让我去死吧!

    我尴尬到脚趾扣地,甚至都不敢再看她。

    只能在心里祈求,让她快点离开这里,叫我能够不那么尴尬。

    很可惜,吴昭昭没听见我的祈求。

    她竟然坐下了!

    我的老天爷啊,她难道还有话要说吗?

    我挣扎又纠结,吴昭昭却气定神闲,还不忘提醒我:“在后宫,帝王的宠爱是最重要的。你既然有机会,那就应该把握住。”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为了快点让她离开,我还是点点头:“你说得对。”

    吴昭昭又道:“性子莫要太张扬,能低调处事,便低调处事。”

    我不过脑子,直接点头:“你说的对。”

    吴昭昭道:“少与人结仇,多与人交好,必要的时候,做必要的牺牲。”

    我:“你说得对。”

    吴昭昭淡淡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新晋的修媛是个傻子。”

    我下意识地回应:“你说得对!”

    这个答案说出口后,一脸冷漠的吴昭昭,竟然又笑了。虽然笑意清浅,似不醉人的酒,却惊艳至极,叫我都忘了尴尬,像个呆头鹅一样,只知道盯着她瞧。

    就是盯着盯着,琢磨过味来。

    这新晋的修媛,不就是我吗?

    她说我是个傻子?

    我还应了?

    麻了…

    气也生不起来,我拿吴昭昭又毫无办法。要眼前站着的人,是王桦、张宝竹或者宋若愚,我能一拳打到她们直不起腰来。

    但偏偏是吴昭昭。

    我忍气吞声,不说话。

    还好吴昭昭不是个话多的人,说了一堆后,也就走了。

    我开开心心地送走吴昭昭,还来不及松口气,一转身,就又对上了萝卜那欲言又止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钱袋儿: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

    以及,下次更新在十二号晚上九点,现在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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