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五月的第一个周六，早上九点，江离岸坐在医院的休息室里，沉默等待。
他提前了一个小时来到医院，问了护士，被告知李医生正在忙。
“谢谢。”
江离岸谢过护士，找了个空着的椅子坐了下来。
坐在他旁边的是个瘦弱的女孩子，江离岸看着她稚嫩的脸，怀疑她还未成年。
女孩脸色苍白，嘴唇是不健康的暗紫色，还有点发白。她无神的大眼睛下，有着厚重的黑眼圈。
江离岸坐了会，起身接了杯热水。
女孩正在走神，眼前突兀出现一杯水，她顺着抬头看去，是个长的挺高挺好看的男生。
江离岸低头看她，轻声道：“喝点吧，你看起来有点憔悴。”
女孩抿了抿起皮的嘴唇，接过水杯，局促道：“谢谢你。”
“不客气。”
江离岸坐回女孩身边，发了会呆，他拿出手机翻看信息，可上面什么都没有。
手术后他不可能回宿舍住，柳阳一定会发现异常，所以他提前告知张晓炜和柳阳回家一周，让他们别找他。
张晓炜没说什么，柳阳缠着他要跟他回去，江离岸无情拒绝后，柳阳说他们绝交一周。
想到这，江离岸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的不安和紧张被冲散些许。
女孩似乎一直在偷偷关注这个帅气男生，这时候，她鼓起勇气和江离岸搭话，“你是陪女朋来来看病的吗？”
江离岸本想回答是自己，眼尾余光撇见高挂着的妇科两个字，他及时转了话口：“是的，我陪女朋友。”
“真好，你女朋友真幸福。”女孩心酸又羡慕地笑了笑。
“……”虚构了个对象的江离岸不好接话。
女孩似乎很想跟人倾诉，她见江离岸对她还算的上耐心，于是接着说：“我跟我前任分手一个多月了。前段时间，我发现我怀孕了，去找他复合，结果发现他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不然，我前男友此时应该在陪着我。”
女孩笑的甜蜜又颓丧：“可能陪我在家里，也可能陪我在医院。”
没想到女孩也是来做人流的。
“下一个更好。”
江离岸不擅长安慰别人，绞尽脑汁才想出这句不太像安慰的话。
“谢你吉言。”女孩并不太介意，继续说：“他……我迟早会放下，可是这个孩子，我很想生下他，医生说我体质太虚，以后可能会受孕困难。
可生下他会拖累我的后半生，而他可能也不想被生下来。
我不知道生下他更自私一点，还是不生下来更自私一点。
不过我现在作出的决定，一定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感到后悔吧。”
“……”
江离岸难以作答，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他和女孩有着相似的困境，不过江离岸比起女孩，他大约更心硬。
江离岸未曾犹豫过。他的孩子没被考虑过另一个决定，可能不会愿意在午夜时分入他的梦。
可江离岸也没他认为的自己那样心硬，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感到了难以自抑的心痛。
“你多大了？”江离岸突兀问。
他逃避了这个话题。
“抱歉。”女孩沉默了一会，发觉了眼前的男生并不想听她说这些。
“我不是……”
女孩摆摆手，微笑着打断道：“我二十三岁了，是不是看着不像？别人都说我显小。”
冰冷的合成音叫到了女孩的号。
“谢谢你的水。”女孩说完，收起脸上的情绪，像是无所谓一般向里面走去。
江离岸看到女孩握着的手在抖，她低头垂着肩膀，让她背影看起来像是在哭。
私立医院的人很少，女孩离开后，休息室里就只剩下江离岸了。
但很快，这里又来了一个江离岸意料之外的人。
“沈觅？你怎么过来了？”
“来陪你，你需要人照顾。”沈觅答道。
他似乎昨晚也没休息后，声音带点沙哑，眼睛里还有很多血丝。
“你来早了。”沈觅没话找话地说。
“嗯，我本来想早点手术。”江离岸尽量作出轻松的样子，“可是李医生没空。”
沈觅给江离岸倒了一杯热水，坐到江离岸身边，两人便沉默下来。
江离岸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他刚给一个女孩倒过水，而后女孩向他倾述了自己的经历和想法。
江离岸想，他是不是也该向沈觅倾诉一下。
不过昨晚沈觅已经问过他的经历，他只能说说自己的想法了。
“沈觅。”江离岸叫了一声，他说：“六月的时候，我穿宽松点的衣服，应该看不太出来。而九月入学的研究生，我可以去申请推迟入学，明年再读。
期间，我可以省点花，而且我有一笔不多但稳定的收入，我换个城市，应该养的起他。对外说是我前女友生的，应该周围的人也不会怀疑。”
“你觉得可行吗？”
江离岸抬头看沈觅，问道。
沈觅直视江离岸的眼睛，低声道：“可行。你想生下来吗？”
“……”江离岸沉默：“我不知道……我不敢想。”
·
李医生是本人来叫江离岸的，他看到沈觅，愣了一下，心说二少爷对这个男生有点上心过头了。
不过他没有多想，朝沈觅点点头权作打招呼后，便叫了江离岸的名字。
江离岸站起身，想要跟上时，手却被沈觅拉住了。
“你真的不要他吗？”沈觅再次问。
江离岸现在的状态和那个女孩一样垂丧，他用另一只手遮住自己眼睛，他说：“我想。但不行的，我说的根本不可行。”
“江离岸，你看着我。”
江离岸放下手，眼眶发红，眼睛里有泪。
沈觅把他拉进怀里，抱住他，“我说，可行。”
“江离岸，那晚是我。”
“抱歉，李医生，手术我们不做了。”沈觅依然保持抱住江离岸的姿势，朝李医生说道。
“…………”
李医生愣住，他听到了什么？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二少爷，居然睡了个男生，还让人怀孕了？
拆成三句话，每句话都算不得稀奇，可合在一起，可让李医生惊掉下巴。
直到沈觅拉着江离岸离开，李医生都没回过神来。
·
“江离岸，那晚沈敬乐让人在酒里给你下迷药了。他一直对你有企图，不过那天可能是张晓炜一直看着他，他没机会，也可能是不想对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中途放弃了。
总之最后他在酒店一楼，没跟上去。
那天的服务生，被告知把你送到顶楼沈先生的房间。而那段时间，只有我在顶楼住过，并且还是长住一段时间了，所以服务生自以为沈先生是我，把你带到了我的房间。”
江离岸怎么都没想到那晚会是沈觅，这整件事也只出于一个服务生的误会。
说气愤，可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早已开解了自己。可说是不介意，江离岸心里又梗着这件事没有彻底放下。
最后江离岸问：“那你为什么睡我？”
“……”
沈觅想起那天半夜，他回到酒店房间，开灯后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半裸的醉酒男生。
他那天也喝酒了，差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眼。
男生对他笑，还伸手拉他，灯光下细腻光滑的皮肤泛着莹润的光晕。
让沈觅动弹不得的是，男生的脸有七分像自回国后就没再见面的——
沈觅嘴唇蠕动，他不想回答但不得不答：“那天我也喝酒了。”
“江离岸，”沈觅诚挚地向他道歉：“对不起，第一次见面就对你作出了这种不好的事。”
“……没关系，也不能全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