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尽管不用上班，江离岸还是准时起来。
他洗漱完毕，走到客厅，没想到沈觅已经在了。
听到脚步声，沈觅抬头，只见江离岸穿着他的睡衣，神情慵懒地朝他走来。沈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浮上了难以察觉的一抹红。
“你想吃什么？”江离岸走到沈觅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问道。
沈觅没有回答。
江离岸看向他，见他视线留在自己身上，于是问：“我怎么了吗？”
沈觅这才反应过来，他咳了一声，掩饰道：“我看你穿这衣服有些大了。”
这里自然没有江离岸的衣服，他身上的睡衣是借沈觅的。沈觅要比他高一些，身材也不像他那么瘦，江离岸穿他的衣服，领口、肩膀、衣长都有些大。
“是有点，凑合一下吧。”江离岸道。
他又问了一遍沈觅：“你想吃什么？”
这意思显然是江离岸要自己做个早餐了。沈觅顿了顿，没说自己已经叫酒店送餐了，他应道：“随便……你会做什么？”
江离岸拨弄了下手机，笑了笑：“要的就是随便，还好你识相。我只会下个泡面，你要点餐我还真不敢保证做出来的能吃。”
“泡面？”
“我昨晚发现冰箱里有面，还备上了菜。我用煮泡面的手法下个面条，应该没问题吧？”江离岸说的是问句，但是他表现的非常自信。
于是沈觅把质疑咽了下去。
江离岸的架势很大，配菜都弄了一大堆，把沈觅唬的一愣一愣的。
略过江离岸装b失败手忙脚乱的过程不表……从成品上来看，算得上，嗯，除开失败的地方都是成功了的。
沈觅在江离岸期待的眼光下，犹疑地挑起几根面条试了试。
沈觅：“……”
江离岸信心十足：“怎么样？是不是人间美味？”
沈觅欲言又止：“挺好的，就是你似乎盐没放够？”
江离岸弯了弯嘴角，像是恶作剧得逞。他把双方的碗调换了位置，说道：“这碗才是你的。”
沈觅试了一下，果然是正常调味。
江离岸很喜欢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上逗逗沈觅，看沈觅无可奈何、想气又不能发作的样子格外有趣。
他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江离岸的朋友里，大多数是大大咧咧的直男，一口一个大兄弟。平时勾肩搭背没什么界限，因为心中坦荡，开起击剑玩笑来比江离岸开放多了。
江离岸没吃多少，沈觅倒是一点不落吃的干干净净。
他知道自己水平几斤几两，但沈觅的爽快让他动摇了起来，“真的有那么好吃？”
“说实话，挺一般的。”沈觅诚实道：“要不是你做的少，我还真吃不完。”
“你吃惯了大厨的嘛，我怎么比。”江离岸笑了起来：“不过你都吃完了，还不如吹一下我的下厨天份。”
沈觅也笑：“那可不行，我怕你下次还想做。”
江离岸把自己的碗和沈觅的一并收了起来，他剩了一点，打算拿厨房里倒掉。他那份太寡淡了，实在是吃不下。可他查的科普里，孕期要吃清淡点。
作为一个几乎不下厨的人，江离岸显然对清淡一词的理解有些偏差。
等江离岸走出厨房，发现餐桌上摆了满了广式早点。
“？”江离岸问沈觅：“你没吃饱吗？”
这是沈觅忘记退掉的早餐。
沈觅刚被江离岸“提点”过，他便没有坦白，反而说：“我看你吃的不多，担心你没吃饱给你点的。”
江离岸闻言，心想沈觅还观察的挺仔细。他向沈觅道了谢，不客气地开吃。沈觅也陪他吃了一些。
期间，江离岸问他今天的计划。
沈觅便说带他出去逛逛。
这个提议遭到了江离岸无情嘲笑和拒绝，然后江离岸提出两个更无趣的选择。
一、在家写论文。
二、上医院孕检。
沈觅不得不承认，江离岸的心态真的很坚韧，接受能力强，又有强大的决断能力。
昨晚江离岸还一副难以面对的样子，仅过了一晚，他已经能理智的有条不紊的解决自己意外怀孕这件事。
“那还是去孕检吧。”沈觅说。
江离岸有一瞬间的走神，觉得沈觅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接着问道：“你有认识的保密性比较好的私人医院吗？”
那自然是有的，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正好有家沈觅家里参股的医院。
沈觅把江离岸带过去，直接找了院长说明情况。
院长叫了妇科主任过来，把江离岸带走了。江离岸起初有点尴尬，但可能因为工作日，又是收费高昂的私人医院，他在各种检查过程中除了医护人员，没碰着什么人，这让他的焦虑少了一些。
检查结果需要一些时间，江离岸坐在一个独立的休息室里，有些紧张。
沈觅倒了杯水，递给江离岸。
“谢谢。”
“不客气。”沈觅又道：“只是一个普通检查而已，你别担心。”
“不是……”江离岸垂着头，盯着手里的杯子，低声道：“……我在想，女性孕育一个生命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自然条件下，有着生殖缺陷的双性人一定不可能成功孕育一个生命吧。”
“如果，它是一个死胎就好了。”江离岸按了按腹部，接着说：“这样我流掉它的时候，就能当做取出一块肿瘤，而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罪感。”
“……”沈觅怔了怔，没想到江离岸想的是这个。
沈觅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想过，把它留下？”
“不可能。”江离岸拒绝的很快。
“你先听我说完。”沈觅没有像以往一样，识趣的不再继续话题，而是继续道：“你是一个同性恋，一个有着道德底线的男同性恋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代表着你此生都不会拥有自己的亲生后代。
虽然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机，但是它很可能，是你此生仅有一次机会获得的礼物。”
江离岸沉默了很久，手握成拳又松开。最后江离岸还是坚持，他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清：“不行。”
“我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养好它，我不能这么自私。”江离岸说，像在否认沈觅的话，也像在说服自己：“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结果，没有孩子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已经接受的。”
“我从来不是幸运儿，不会奢求什么都拥有。”
沈觅像在思索什么，最后他抿了抿唇，不再试图说服江离岸。安静中，主任拿着资料进来了。
主任是个男性，姓李，他很有职业素养的没有对江离岸的性别表现出异样，也没过多的询问江离岸的隐私问题。
“恭喜，胎儿一切正常，发育的很健康。”这句话是李主任的职业习惯开场白，通常家属们都很乐意听到这句话。
“……”
可江离岸是个特殊的家属，这个消息反倒让他沉重几分。
“谢谢。”沈觅说。
见江离岸没有应答，沈觅站起来，接过李主任手里的文件，随手翻了翻后，他问道：“请问他的情况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这个嘛……”
李主任夹杂着专业用词，分析了很多。
江离岸听的不太明白，但是结论他听懂了，虽然他的女□□官没发育出来，但是他的子宫发育的很完整，完全可以孕育这一个胎儿。
江离岸接过了沈觅递过来的东西，里面夹着胎儿的彩超照片。
胚胎很小，但已初具人形。
这是他的孩子，在他的肚子里慢慢生长。
江离岸用手指触摸着这个幼小的、还未长成的生命。可能是照片带给他切实的存在感，也可能是沈觅的话令他动摇了。江离岸发现自己无法像昨天那样坚决的告知医生，他要做人流。
“你要今天做吗？”沈觅低声问。
“……不吧。”
江离岸很难形容他现在的心情。犹豫、拉扯、难以面对他所做的决定，江离岸选择暂时逃避这个问题，“周末两天不够休息的，还是等半个月后，我结束实习后再来吧。”
·
虽然在医院的时候有所触动，但是心绪平静下来后，这个胎儿带给江离岸更多的还是压力。
回去的路上，江离岸不堪疲惫，又睡了一整路。
他本想让沈觅送他回宿舍，可醒来后已经进了旅游区，已经快到别墅，便不再提。
江离岸打开手机，里面有两个未接电话。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江离岸开了静音，而后也没心思想起手机。
未接电话里，一个是他弟弟江近洲的，一个是他室友柳阳打来的。江离岸无视了江近洲的未接来电，给柳阳拨了回去。
柳阳见他一夜未归，打电话来关心他，顺便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江离岸扯了个朋友过来找他玩，他要外宿几天的借口。至于后一个问题，江离岸看了一眼安静开车的沈觅，向柳阳说道：“我周一晚上回去睡。”
江离岸挂了电话，扯了个笑出来，问沈觅：“不介意让我蹭住几天别墅吧。”
“当然。”
其后的周末两天，江离岸抓着沈觅给他辅导论文。
江离岸觉得，沈觅是个非常善良且好说话的人。江离岸回想这两个月的相处，除开最开始沈觅对他莫名的讨厌和冷漠，自他们搭上话后，沈觅对他算得上百依百顺帮助良多。
江离岸说出口的要求，与说不出口的需要，沈觅都一一满足。
像沈觅这样的好人不多了，江离岸想。他想到自己之前对沈觅的定位——限期朋友，突然不舍得在半个月后，随时间放弃和沈觅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