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楚州边城
临近冬至。
楚州大地下了入冬来的第二场雪。
一列车队行进于冰天雪地之中，在官道上留下了数道车辙痕迹。
穷酸少年，终于不再是一身粗布麻衣的装扮，而是戴上了有着帽檐的棉帽，裹上了厚重的棉衣。呼吸所产生的白雾从帽檐间的缝隙钻出，如移动的烟囱一般。
这队人自然是张倾阳与镖队的一行人。
自打当日镖队众人出城后，并未离开太远，只是在炎山县城附近的村落中等待张倾阳出城。
谁曾想，少年的办事效率，会那般干净利落，仅仅只在当夜，就已经出城沿着官道追寻自己等人。
他们也是在第二日才得知少年已经出城的消息，这才紧赶慢赶的沿着官道一路向西，终于在一条溪涧边碰上了正在吃鸡的少年。
当时的张倾阳满嘴是油，身边坐着位满身污渍，并且自以为自己的女扮男装，装的天衣无缝的少女。所有人都没有拆穿她的意图，这也导致十多天来，少女一直与他们兄弟相称。
因为突然多了三个人的缘故，镖队额外购置了一辆马车，让少女与两个孩子一同住了进去，省的跟自己一行人风餐露宿的，到时候冻出病来。
张倾阳骑着马走在前头，口中哈着热气，“才走了大半路程，天气就已经这么冷了，等到了逍遥楼，估计回程会比较难走了吧。”
何雨暮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今年的气温还算好的，这要搁往年，像这种天气，估计已经开始封山了。”
少年不置可否，一路沉默前行。
隔着老远，车队就已经看到了一座雄伟城池。
那是楚州境内的最后一座城镇，隶属于凤水县管辖。
只有过了这座城，才算是进入蜀州地界。
蜀道难，难如上青天。
这也意味着往后的路程将要开始翻山越岭，不再如先前这般，一路平坦舒适。
镖队打算先入这座城内休整一晚，等雪停了以后再启程赶路。
化名安君然的少女与两个孩子自然是没有意见，城内客栈住着，可不比在马车上面窝着舒服？
一队人在递交了关蝶后被放行入城。
客栈找的也是一如既往的随意。
待大家伙都安置妥当后，张倾阳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出门晃荡。问过了镖队一些人，发现大伙儿都兴致缺缺的样子，这才扫兴的准备孤身出门。
安君然这时蹬蹬蹬的从屋内追了出来，冲着张倾阳的背影喊道：“凭什么他们都问过了，不来问问我？”
张倾阳撇了撇嘴，“我怕你到时候又看到喜欢的东西，然后找我借钱。”
“你咋恁小气？”安君然气呼呼的说道：“找你借又不是找你要，以后还你就是了。”
“别介啊，要不现在就还了吧？我知道你刚刚才跟何大哥预支了这个月的月钱。”
原来在少女加入车队后，整天缠着何雨暮收他入蒲云镖局，并且再三保证，每日干的活，一定不会比其他的镖师少。何雨暮实在是被她烦的不行，这才勉强的以每月三两银子的价格，把少女给打发掉了。
谁成想，少女才第一次预支月钱，就被自己的债主张倾阳给发现了，不免有些心虚，而后气呼呼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不敢，实在是你死缠烂打的动静太大，我想假装不知道都不成。”
少女顿时就无言以对。
镖队众人憋着笑，特别喜欢看这一对冤家拌嘴。
张倾阳跨出客栈大门，而后仰着身子探出脑袋，“走啊！你不是要出去逛逛吗？”
安君然这才眉开眼笑，从二楼的围栏上一跃而下，看得一众镖师眼皮直抽抽，心中不免暗自腹诽。
有这身手，咋就能混成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嘞？
两人百无聊赖的逛荡在大街之中。
安君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恢复一些小女生的姿态，整个人如一只小蝴蝶般，左右奔跑，看到好吃的会站在摊位前流着口水，看到好看的衣衫会忍不住去上手抚摸。
特别是看到胭脂水粉的时候，更是连道都走不动了，若不是每次有张倾阳在身后冷不丁的提醒她是个男人的话，估摸着会当即掏钱买下一堆。
两人一人端着一碗臭豆腐站在街旁吃着，街道却在这时，毫无征兆的震颤起来。
沿街的商贩似乎对此，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只是护住各自摊位上的东西防止掉落后，便自顾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见一骑当先，率先冲过街角，带着身后二十余骑浩浩荡荡的沿着街道疾驰而至。
张倾阳用身子把安君然朝路边挤了挤，就见那列骑队已然带起一片尘土，呼啸着从跟前擦身而过。
安君然望着碗里已满是灰尘的臭豆腐，皱了皱细长的眉毛，“都脏了诶。”
“将就着吃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张倾阳毫无忌讳，把碗里最后两枚臭豆腐一并塞进嘴里。
把碗递给店家后，随口问道：“刚刚那些是什么人啊？这么横冲直撞的，就不怕伤到来往的路人吗？”
炸臭豆腐的店家是位耳顺之年的老者，抬头看了眼少年，问道：“外地来的吧？”
“对，刚刚才在城中落脚。”张倾阳点头道。
老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解释道：“那些人出自城内的将军府，每日都会打着各种名义出城剿匪，莫说是路上撞到路人了，就是踩踏死几个，都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这么横行无忌，官府就不管吗？”安君然愤愤道。
“管？怎么管？”老者叹了口气，“就连县丞老爷当年，都只是老将军麾下的一名扛旗官，在将军府内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一旁候着。更何况他们这些人虽然横冲直撞的，但是极少会闹出人命，所以城内的商贩也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可”
张倾阳眼看安君然还想与老者争辩，也不顾对方反对，硬拉着她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安君然在少年的怀中拼命挣扎，等到了城门的位置后，这才猛地平静下来。
看着二十余骑列成两队静候在那，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少女的眼里满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