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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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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晚饭吃得是掩耳盗铃。

    走到明处, 秦苒才看清徐仑脸上的巴/掌/印如此明显,干巴巴心惊肉跳, 慢半拍地开始后悔。这么明显,都不是傻子,爸妈肯定看出来了,也不知道方才他是怎么解释的。

    秦裕津说起今年茶季的延长,比去年多赚了不少,问徐仑爸妈什么时候有空,大家再一起出去旅游一次。

    空气陷入静滞。

    徐仑的筷子稍作停顿,“他们估计要插秧”

    秦苒与徐仑声音在半空打架, “爸, 改天再说!”

    秦裕津没理秦苒,笑说, “插秧不都是四五月份的事嘛。”

    徐仑:“晚稻六月播种七月插秧。”

    “哦,这样啊”他低下声来, 颇为遗憾,“我还想, 上次看看海吃吃海鲜还蛮舒服的, 下次还可以去。”

    “嗯。”

    “上次我看你爸妈也挺开心的,我记得你爸特别喜欢吃螃蟹!”

    “嘿嘿,是的。”

    “乡下吃不太到吧,我们下次再去啊!哈哈。”

    王娟不时扫过徐仑高高肿起的左脸,欲言又止,终于在秦裕津没眼色的不住邀请下, 忍不住了,抬肘推他,“人家农忙, 下次再说吧。”

    “不就是在说下次嘛!”他咂了下嘴,冲徐仑笑笑,叫他回去确认他爸妈的时间。

    碗瓢碰响,王娟碰了碰秦苒的屁/股,“去哪儿啊?”还特意换了条暗红色的吊带裙,怪好看的。

    秦苒在酒柜随手拎了一瓶红酒,笨拙地开瓶,扬声说,“散步去——”

    王娟低声应好,等秦苒走出厨房,喃喃重复,好好散步好好说说

    兔子若要咬人,一定是被激怒了。

    徐仑坐在仓库点茶,脚边砸下一套塑封袋,全是他的卡。他查过,里面余额不超过一千块。

    “你是马r吗?”他朋友听说他刚给丈人买了套房,又被提离婚,叫他去查银行卡余额,他万万没想到,所有的卡加起来,40多万买房剩的钱一年内全部转移了

    。

    他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婆算计了他!

    茶叶箱子被秦苒推倒,循着力道滚出好几米,仓库一时间烟尘陡乱。她面不改色地将酒杯搁在手边纸箱,一边拔瓶塞一边淡淡说,“有点碍手。”

    徐仑再度说起了钱的事,字字指控,声似雷霆,怪她凉薄狠心。秦苒静静听着,若无其事地给他递了杯酒。

    她忽然失去了那两巴掌的懊悔,抬手欲要盖上第三个,结果被拽住手腕反推了个踉跄,酒在胸口冰凉凉撒了大半。

    她稳住身子,气笑了,干巴巴笑两声又哭了。

    相爱时的画面撞入脑海,真是荒唐。

    秦苒问王之涣,要不直接走法律程序吧。

    他说,折损不起这个声誉,别看人家说起离婚诉讼一两句话,实际内耗很大,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声誉是互相牵制的。如果没有很大的财产分割的分歧,没必要。

    平时不喝酒的人,喝了两口涩意的红酒,脑袋就飘了。

    原来她骨子里这么刻薄。

    在徐仑说出她的狠心后,秦苒索性狠到了底,一字一句反问他的出身、无能、虚伪、性/病以及拙劣的审美,反问他艺术家是不是不乱搞就没有灵感?反问他难道不清楚,没有她就没有他的今天吗?反问婚姻闹成这般,是她的没有心,还是他的没有底线?

    她和每一个优越出身的千金一样,假装平视贫穷,但骨子里雕刻鄙视。去掉爱情的滤镜,贫穷就是下三滥行为的原罪。

    徐仑问她:“你把我当过人吗?”

    你们全家把我当过人吗?

    都是色厉内荏的人,几句狠话便戳破纸糊的怒气,流下软弱的眼泪。

    他们说了很多,半瓶红酒抖抖撒撒,醒了醉,醉了醒,秦苒的裙摆布满灰尘,跌倒过,又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吵得喉咙都哑了,哭得眼睛也肿了。

    很久没有过亲/热的夫妻生活与良好的对话环境,情谊尽了,字句难听得扎心。

    徐仑签下离婚的协议的时候,秦苒松了口气,手一抖,红酒倒多了,心下意外

    ,漫长的战争竟可以如此轻易地结束,不会是喝多了吧。

    她迷迷糊糊醉梦过去,醒来时身上黏腻不堪。凌晨三点,枕畔无人,她爬起来冲澡,落地脚下仍有些虚浮,洗到一半不确定似的,赤足跑至卧室,确认签了名,愣愣失笑,没想到会这么容易。

    门口有声音,她捂住赤/luo的胸/口,凝神细辨,听到“ta起来了,挂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开门声传来。

    徐仑捏着手机关门,余光里光溜溜的秦苒冲进浴室。床头柜上,离婚协议书的一角还沾着湿哒哒的水渍。

    “酒醒了吗?”徐仑推开浴室门。

    秦苒飞快拉上浴帘,“你别进来。”

    “凭什么不进来!”他耍无赖似的,穿了条平角内/裤就往里冲,一把拽来帘子,哼哼道,“是谁说的,要保持夫妻关系的?”

    “我说的是表面!”原来没喝多,说的话都记得。她虚捂住自己,急得直打他,“你别过来!”

    徐仑拿起淋蓬头,吓得秦苒往浴缸里缩,“你干嘛!我要喊了!”

    “你喊啊!”他无所谓地耸肩,“夫妻之间这种事你喊谁有用?”他对准她肩头的泡沫,冲上水,眼神忽地一柔,“还记得那年冬天去我家,我也是这么给你洗澡的吗?”没有淋蓬头,他拿水瓢一勺一勺给她舀。

    “不记得了。”秦苒紧张地环抱住自己,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早看光了,这时候遮什么遮?”他左右扫视,“难道胖了?”

    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顺着沟壑一路蜿蜒,秦苒翻白眼,“关你屁事。”

    徐仑逗她,“你知道你喝多了说了些什么吗?”

    “我记得。”

    他说:“你说你不想离婚,只是想闹一闹,这句话还记得吗?”

    “不可能!”她失忆了也不会这么说的!

    他挑眉:“真的!”

    “不可能!”

    徐仑盯着她,目光复杂。

    秦苒一遍又一遍斩钉截铁,“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徐仑直起身,

    将淋蓬头丢进浴缸,水柱喷高,溅了他身上。徐仑一把拉上帘子,心灰意冷道,“那明天把答应的200万给我,我们把证领了。”

    “我家”

    按照刚刚说的,“不公开。”

    “好。”

    “明天就转给我。”

    “我一下子哪来这么多钱!”秦苒无语。

    “那写欠条!”

    秦苒砰地压下水阀,水声止,帘子再度被她扯开,她蹲坐在浴缸中,惊异地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你写欠条,我们明天把证领了!”

    及腰的长发沾水,重得像一块湿抹布,拖拽着秦苒的头皮一路后仰。

    她嘴巴一/张/一/合,没说出半句话来。

    他洗了个手,盯着镜面照出的湿/身女郎,舔唇咂了下嘴,痞里痞气地说,“这画面不错,帮你拍一张?”

    秦苒面无表情地拉上帘子,不信似的问他,“明天去领证?”

    “对,只要你写欠条。”

    “我”事情进展得太突然,秦苒来不及反应,“我可能要一阵子才能搞出这么多钱。”

    “多久?半年?一年?”他没等秦苒思考,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写欠条。”

    为什么要写欠条?

    徐仑激她,你不是要离婚吗?舍不得了吧?要么不离了?

    秦苒呸他,“写就写!”

    方才两人对视,她亲眼看着他支棱,又耷拉下去,心中疑惑满格,擦头发时暗自庆幸这是她家,差点今晚要“失/身”了。走到浴室的磨砂玻璃处,秦苒忽然心脏狂跳,酒醒后的那句“ta起来了”棒槌一样砸向她,不是ta,是她。

    十九层空间拽她下坠的恶心感再度袭来。

    鸡鸣叫醒茶园,绿意舒畅。

    王娟天不亮就被叫去仓库,确认昨天的“战争”现场,三箱茶叶被坐扁,散了一地,当然这不算什么事儿,最恐怖的是,地上滴滴拉拉了一地血印子。三个早班理货的工人吓得叽叽喳喳,怀疑发生命案了,问王娟要不要报警。

    王娟一看就

    知道是红酒,昨天她亲眼看着秦苒拿着红酒,与徐仑两人往仓库这边走的。

    她与工人打招呼,是女儿女婿瞎闹,一屋子酒味,没闻见吗?“哪儿来的命案啊,胡说八道!赶紧收拾吧。”

    她准备了很多话,想要劝他们,结果两人吃早饭的时候打情骂俏,眼波流动,似乎昨天一晚又床尾和了。

    她心下来气,咬牙切齿。一看就是徐仑会来事儿,秦苒耳根子软,被哄好了。

    秦裕津也不是个傻子,昨晚翻来覆去地叹气失眠,早起也没精打采,看到他们笑,浑浊的眼珠跟着亮起光来。他养的“小兔子”若是咬人,那肯定是徐仑犯大事儿了,他跟着乐了会,又苦涩地叹了口气。

    年轻夫妻一上楼,王娟与秦裕津一前一后地摔了筷子。

    饭桌一片狼籍。

    行至楼梯拐角的瞬间,秦苒脸色就变了,颤抖地问他,“是那个鸡吗?”

    “什么鸡不鸡的!”徐仑不耐烦地甩手,察觉到失态,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是!”

    秦苒既不想让他得逞,同时又想快点解决掉,咬牙说要找王之涣确认欠条的法律性,“你不能坑我。”徐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人心隔肚皮,秦苒此刻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隔了两层肚皮了。

    徐仑一向怕她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律师表哥,不肯与她进虎穴,约在了外面的一家咖啡馆。

    老街咖啡馆很旧,三张小圆桌,王之涣腿都伸不直,拿着电脑拟了份欠条,传给实习生。盖了公章、拿了印泥,一个人一个手印。成交。

    徐仑收好欠条,问她今天有空吗,有空的话去民政局把证扯了。秦苒翻白眼,冷嘲他:“一天都等不了,真是急啊。”

    王之涣合上电脑,眼见火星子冒起来,扣扣桌子,示意他们安静不要吵架,抬手指了指手表,“这个点民政局休息了,要去也下午去。”

    三人在面馆吃了一顿诡异的午饭,男人倒是能说上两句虚的客套话,秦苒则像傀儡一样面无表情。

    王之涣吃完看她一副要歪倒的样

    子,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秦苒摇头,只说没睡好,徐仑跟着慰问,被她丢下两个卫生球。最好用眼神就能消毒!

    午休时分,秦苒上车眯了一个小时。空调开得很低,冻得她牙关打颤,手臂上横过一道阳光,却毫无温度。

    她破开一条眼缝,左手边的徐仑正在发消息,唇角带笑,特别熟悉。

    以前的熟悉,现在都成了讽刺。

    王之涣停在他们后面,他看着秦苒和徐仑进去,大概一刻钟就出来了,推开副驾的门,冷气跑了大半,秦苒却没立刻上车。

    从车窗望出去,那对离婚夫妻僵滞在民政局门口,大太阳的,秦苒没几句话开始流眼泪,伸手往徐仑脸上抽,很快被对方制在怀里。

    她不断挣扎,像个气急败坏的弃女。

    王之涣拧紧眉头,不知道这个女的在闹什么,不都离婚了吗,还他妈给200万,称徐仑婚后也付出不少。真是佛祖心肠徐仑在场他不好说什么,等会私底下再骂她。

    烈阳下,秦苒呛得面目通红,挤尽喉咙最后一口气,大骂道:“徐思伦,你真的是人/渣!”

    徐仑咬牙,箍住秦苒,“离婚也是应你的意。”又不是没有哀求过,没有挽回过。

    “你这么脏怎么会有女的睡得下去!”太没有忌口了!

    离婚本滑落在地。

    王之涣近前拾起,掰开徐仑的手,将秦苒解救出来。

    他低斥:“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

    周围渐聚了围观的看客。

    秦苒用力抹眼泪,一记一记锤着胸口,徒劳地释出呼吸。她心痛得都不能喘气了。“200万……我不会给的!”

    “欠条都打好了!”徐仑后退一步。

    “啊——”秦苒冲上去要抢,刚碰到他的衣领,马上被王之涣拉住,“秦苒!”

    秦苒失去了理智,活脱脱一个疯妇,眼泪扑簌簌地掉,用尽全身力气冲徐仑嘶吼:“我不会给的!你就给我净身出户!”

    但木已成舟了。

    徐仑从王之涣手中抽走属于他的离婚证

    ,“我给的够多了。”

    “不够!”秦苒滑坐在地上,怔神地盯着他的布艺鞋面,锥心一样,低喃自语“徐思伦,你欠我一个宝宝!”

    秦苒被王之涣丢进后座,抽了纸巾砸给她。他张望一眼,告诉她徐仑没走,车没动,你冷静会再聊。

    车厢炸开两声巨大的擤鼻声。

    秦苒摇头,脱力地说,“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200万呢?”

    “再说吧。”她今天不想面对了。

    王之涣瞥了眼驾驶镜里她猩红的眼睛,“怎么了?不是说钱是商量好的吗?”而且,照理平分也不算亏,秦苒也不是会为钱大动干戈的人,刚刚那出歇斯底里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要做爸爸了。”

    怒气徐徐消散,秦苒闭上眼睛,一点脏东西都不想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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