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石田齐彦这种拿从别人家抢来的钱再从同一户人家手里买人家宝贝的行为, 在应全看来简直猖狂又恶心。
不管对宫九记了多少恶账,在他眼里,宫九都还是流着皇室的血, 或者说,流着中原人的血,还算是被他划分在自家人的范围里, 也是宫九虽然暗地里搞风搞雨,却还没有真的做出什么诸如里通外国之类破底线的事。
不过,对于亭中的其他人来说,石田齐彦能光明正大提出这种“买卖”, 豹姬和白云生虽没料到他会忽然使出这一手来拉拢宫九, 却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石田齐彦是个倭国人, 豹姬和白云生是史天王的手下,豹姬的长相独特,身上兴许有异国人的血统, 白云生看上去倒像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原人, 心里却未必有什么归属感。
史天王号称独霸七海, 手底下的人来历繁杂, 将其他小国的海盗打垮再收归己用的也有的是,这些人自成一国, 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无本买卖, 连基本的道德观念都没有的东西, 更遑论什么家国观念。
故而在豹姬和白云生看来, 石田齐彦这番大手笔,又只要求那么一点点的保底分成,要宫九不动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就见宫九侧过头, 吩咐他身后的随从道:“去验验货。”
他吩咐的自然是应全。
甭管应全的内心独白有多丰富,他的人设保持的一直很稳。
于是亭中的人就见跟在宫九身后一直沉默寡言,跟个影子一样的中年人应了一声,动了。
起身走到石田齐彦席边。
装满了黄金的小箱子就放在石田齐彦的脚边,不过蹲着验货,姿势很丑,看着可就没什么牌面了。
众人就见那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轻描淡写地拎住箱子的边沿,单手就将那口重的春雷伊次只能推动的小箱子给提放到了石田齐彦的桌面上,全不费力,还有余暇注意放置的位置,分毫都没碰到桌面上的杯盏碗碟。
嘶——
这一手可是太漂亮了。
不张不扬地就显了本事,更衬得石田齐彦身边儿的人本事差得没法儿看。
而这样的人竟然只是宫九的手下,表现出来的姿态还那样驯服。
不管面上怎么装,众人心中对宫九的评价都狠狠地又往上提了一个台阶。
同时也对这次的“合作”态度更谨慎了一些。
要说原本这事儿有份参与的就是石田齐彦和史天王,宫九能坐在这里,一是因为互为宿敌的双方冷不丁要合作,需要个第三方来做缓冲,更重要的是,宫九背后的势力——也就是无名岛所在的位置。
史天王号称独霸七海,那就是个夸张的自称,实际上,海上也是山头林立的,好多爱搞事的人为了保持所谓的低调都不约而同地将老窝选在海上,虽然他们的目的都在陆地上,对海上的利益兴趣一般,也不代表他们就能容许有人在自家前后院儿随意进出。
而无名岛的位置卡得刚刚好,如果他们想要去找蝙蝠岛的麻烦,势必要经过无名岛的势力范围。
吴明那个小老头十分不好惹,有传闻说他的武功已经已臻化境,不管传言有几分准,他们是有目的的,能少一事自然是少一事的好,哪怕是被分薄些许利益,总比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打得人仰马翻强。
所以宫九这个看似与这事儿全无关系的人才能坐在这里参与这个小会。
开始时其实并没人将宫九这个年纪轻轻,也并没听说过有什么了不得事迹的人放在眼里,尊重只是对他背后的人。
如今就不一样了,吴明什么样儿他们还没见识过,据说是吴明一手教出来的宫九杀伤力有多大他们是亲眼见到了,由此及彼,那吴明又得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这事儿将他们拉拢进来真的没错。
就是豹姬和白云生不禁有些后悔准备不足,若是宫九被石田齐彦拉拢了去,他们岂不是一开始就落后了一步。
白云生几乎忘了自己的胳膊还残着,眼睛不住地示意豹姬。
豹姬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明白白云生的暗示,男人嘛,生平所好无非财色二字,他们既没有石田齐彦准备的充分,就只有剑走偏锋。
豹姬从来都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尽管她的长相与时下大众审美意义上的美人相去甚远,但她身上自有一股别样的美,危险又锋利。
拥抱着她,就像是征服了一匹最烈的马,又像是怀抱着一把吹毛断发的神兵。
越是强大有野心的男人往往就越无法抗拒她的魅力。
豹姬也并不排斥用这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这只能是出自她自己的决定,而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和一箱黄金相提并论,放在同一台天平上称重。
更何况,白云生那自恋的傻子懂个屁!
豹姬在这方面的阅历足够深,一个男人是否对她动心她一眼就看得出来。
宫九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还没有放在自己随从身上的零头多,若非那随从只是个面目寻常的男人,还已经年纪不轻,又看不出什么易容的痕迹来,没法有什么绯色的联想,豹姬还真要怀疑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现在,她也在怀疑宫九是不是有什么恋/父之类的倾向。
这亭中有她,还有石田齐彦带来的那个樱子。
就算她们都不是宫九喜欢的类型,不是都说什么食色性也,“美景”在前,总也该有些反应才对。
然而宫九就是没有。
看她还好,好歹是看个人的表情,看樱子的……
说句不好听的,豹姬觉得宫九看自己黑豹的目光都比看樱子来的欣赏,估计石田齐彦腿上不是樱子而是趴了个乌龟王八什么的,宫九看过去的眼神也就是那样了。
这态度,豹姬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
于是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借着给豹子喂肉,自然地错开了白云生的目光。
白云生干着急也没用。
亭中暗潮涌动,只有应全在那仔仔细细地验货。
其实石田齐彦都把金子拿出来了,假货肯定是没有假货的,不然就太丢范儿了,应全主要是在数钱。
这金子都看到他眼睛里了,难道还能跑了,当然是要揣进自己的腰包啊。
箱中都是形制统一的金锭,纯度不错,上头没有任何痕迹,比起什么金玉古董珠宝都更方便销赃,直接花就行了。
应全一锭一锭验过去,其实就是一锭一锭过手称量。
金银兑比这东西不太稳定,以时下的价值计算,应全之前估计的还少了,这一箱金子大概能值个一百七八十万两的银子,也是时下的银子相对还没那么值钱。
虽然比预估的要多,应全反而不太满意,箱子里还有那么多空地方呢,没事儿给金子做什么造型,都压扁了放实在点儿还能再装好多呢,完全不考虑真的都填满了这箱子能不能抗住的问题。
验完了(数完了),应全回身对宫九示意一下,表示是真货,至于有多少他就不用知道了。
宫九对应全吞金兽的秉性也算了解,见怪不怪,还有些纵容的意思,一招手。
应全就绷着个脸,将箱子一盖一提,临回到了宫九的席位,妥妥地放在了自己的椅子后头。
石田齐彦见状面露欣慰,对宫九遥遥举杯。
看在那些金子让应全心情不错的份儿上,宫九难得地赏脸,受了石田齐彦的敬酒。
在石田齐彦看来这交易就算是成了,虽然价钱大的即便是他也颇觉肉疼,只要一想到未来能到手东西,他就心下一片火热。
同时对史天王的戒备也更进了一步,转过头,笑着对一直都在有意无意避开他的豹姬道:“听闻天王有喜,我还替你担心,不过今日难得重逢,你已经成长得这样出色,我也可以放心了。”
啪——
豹姬将手中的酒杯扣在了桌案上,狠狠地盯着石田齐彦,受她情绪影响,躁动低咆起来的黑豹也充满敌意地朝石田齐彦露出了獠牙。
一人一豹无比神似,越是这种时候,豹姬就身上那股危险的美就越吸引人。
石田齐彦就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那可不是什么欣赏小辈或者美人的眼光,而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在史天王之前,豹姬曾经便是石田齐彦的女人,或者说女人之一。
只是比起史天王能给她的,石田齐彦不过是她不愿意提起的过去。
“不劳您操心,我家大王有喜,我自然只有替他高兴的,毕竟我不仅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离不开的左右手。”
石田齐彦摇摇头,像是忧心太过想事情单纯的孩子,道:“你还是太年轻,一个男人愿意与自己的女人分享手中的权势,难道会是因为她的能力吗?当然是因为这个女人得他的宠爱,也因为他觉得这个女人离不开他,如此才会愿意,才会放心。可这样的女人,能有你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豹姬冷哼一声,“像我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有第二个?”
石田齐彦笑笑,摇摇头,低下头,抚摸膝上猫儿一样伏着的美丽女忍,意在言外。
豹姬眯起眼睛,这老货是想激怒她。
不仅不惜重金拉拢宫九,还想要进一步将他们踢出局,老狐狸胃口倒是不小。
豹姬认为自己看穿了石田齐彦的心思,自然不肯上当。
应全抬起眼皮瞅了对峙中的二人一眼,心下嗤笑。
说起来他没想到的事情也是有的,史天王还真是听风就是雨,乐颠颠地就等着娶“公主”呢。
人家也不傻,事先打听了底细的,知道了这位即将嫁给他的“公主”虽然不是传闻里的公主,却实实在在是朝廷挂了号的郡主。
这就够了,公主郡主都一样,都是史天王的功勋,是他实力的表现,他知不知道这里头有古怪,当然知道,但艺高人胆大,这样能长脸的事儿,他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就是史天王根本不认为一个嫁到海盗窝的年轻姑娘能造成什么威胁,虽然给了豹姬带兵的权利,根子上,他也一样是看不起女人的。
有了身份高贵的“公主”,豹姬就可有可无了。
娶了这样一个与朝廷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石田齐彦也无法保证史天王不会有被招安的那一天。
别看这俩人现在对峙玩心眼儿,若说谁最想破坏这桩婚事,除了应全大概就是这俩人了。
就应全知道的,可不只是花姑妈摆摊子找杀手刺杀史天王,各路利益相关者派出去刺杀那位“新月公主”的人更多。
若不是那个新月被几十个高手保护得严严实实,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豹姬和石田齐彦言语交锋了几轮,气氛越发险恶。
石田齐彦身后的春雷伊次警戒地握紧了刀,豹姬身后雕像似的两个副将也拔出了剑。
再有一点儿火星儿,这俩伙人都能掐起来。
不过豹姬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石田齐彦知道她的过去,她却探不清石田齐彦的底,并且身上还有史天王的命令在,打与不打吃亏的都只会是她,索性退了一步,将酒杯一扔,冷着脸起身,大步离开,挥开纱幕,直接跳了下去。
亭下有小船一直等着,船上守着两个健壮的女兵。
豹姬带着她的豹子和副将先后跳上船,也不等白云生,竟是一言不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都不齐了,还谈什么?带上东西我们也走。”
宫九早就不耐烦了,豹姬都耍大牌走了,他大爷自然不乐意押后。
他就是来捞好处的,好处都捞到手了,继续跟这些人墨迹,哪有跟应全勾心斗角来的有趣。
宫九大爷也走了,应全乐不得地拎着沉甸甸一箱金子跟在他身后。
亭子里剩下的人是什么脸色,他就管不着了。
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背影,本来打算跟上去确认一下是不是宫九的林平之,才跟了没两步,就发现了自家师父。
应全的易容外人看不出破绽,可为了不误伤自家人,通常都会留一处只有信任的人才知道的记号,除非应全自己刻意不留痕迹,否则林平之不会认不出来,更兼应全不着痕迹地给他比了个手势。
妥了,这下他确定他没认错人。
师父也在就好办了,不过……
林平之没敢跟太紧,但他眼神儿不错,隔着一段距离也看得清楚俩人之间的互动,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呢?
自打知道他师父和皇帝师公的关系,这么多年旁观下来,林平之自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师父对师公的心自然日月可表,但宫九那表现……林平之怎么咂摸怎么都觉得里头不太对劲儿。
不能吧……
林平之在心里说服自己,那还抓了个沙曼呢,她可是宫九亲自教出来的,跟宫九的关系非常不一般,所以宫九肯定是喜欢女人的吧?
不对,这也没准儿,林平之这么多年下来也算见多识广,这世上喜欢女人也对男人有兴趣的他见多了,这种事还真是说不准。
宫九那人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练了邪门儿的功夫之后就更加不正常,越是打他他就越是高兴,师父当初把他打那么狠,中间还各种整治,不管是使鞭子的功夫还是鞭子本身,应全都能甩沙曼好几十条街不带眨眼的,这、这……按宫九打是亲骂是爱的心理,这不会对他师父就情根深种了吧?
光是这么一设想,林平之就觉背后一凉,浑身的汗毛嗖就立起来了,晃晃脑袋,不能这么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宫九在打什么主意正跟他师父演戏呢,肯定是这样的吧,绝对得是这样的吧!
林平之有犹疑不定的原因。
他师父也不是每次都会易容成其貌不扬的人,有魅力的人怎么都发光,这些年对他师父有意的林平之不是没见过,可他师父都立马就给人家的心思绝根儿,半点儿不拖拉,有时候他都没看出苗头,他师父就解决完了。
怎么这回对宫九就不太一样了呢?
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人类另一大共有的本性大概就是八卦了,很少有人能例外,
反正林平之没有。
但是他有贼心没贼胆儿,打死也不敢让师父看出来他背地里都想了些啥就是了。
惊险刺激地默默八卦了一下,林平之恢复了正经,不着痕迹地往自己埋衣服的地方走回去。
眼看着他师父跟着宫九进了亭子,他便没有必要再冒险去探了。
顺利地换回“颦儿姑娘”的装扮,想着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楚留香他们汇合,不成的话就先回落脚的地方,也方便师父去找他。
山谷里热闹归热闹,地方就那么大,楚留香一行人走马观花地几个帐篷都晃了一圈,都没再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剩下没看过的就只有一个被严密守着的亭子了。
崔略商是捕头,楚留香又是个属猫的,这样明显有隐秘的场所都想要去一探究竟。
石头带着他们去夜钓的山洞也走了一圈,溪水水质清澄,水中的鱼肉质也很鲜甜,稍微加些细盐炙烤都很美味,没在这样有趣的地方钓过鱼,张三颇有几分意动。
“来时见到的亭子里可有什么节目?”楚留香环视一周,像是没什么兴趣,便跟石头打听起来。
石头道:“那就是个吃饭的地方,水潭那儿风景好,有客人便出钱在水潭边儿上建了那座亭子,里头布置得可华贵了,不过要另花银子才能进去,今夜已经被贵客包下了,客人要是想要在亭子里观景吃饭,得先跟管事的打招呼付定钱才行,不过想定的人很多,得排很久的队呢。”
“原来如此。”
楚留香与崔略商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这样的老江湖通常都会有些灵验的直觉,亭子兴许是个普通的地方,但亭子里正吃饭的客人只怕并不是普通的客人,只看亭外栈桥上和沿水潭巡视的护卫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了。
“时间也挺晚了,客人要是没有再想去的地方,不如回去休息吧?”石头贴心地提议道。
楚留香和崔略商无异议,询问地看向跃跃欲试的张三。
张三是有点儿手痒啦,不过也不想误了正事,便摇摇头。
“那我们便回去吧,也省得女老板还要辛苦替我们等门。”
石头笑道:“客人您真是温柔,不过女老板才不会留在院里等人呢,她还得忙着前街上的生意呢,岛上什么时候都可能有船来,一般不到后半夜都歇不了啦。”
楚留香道:“这么辛苦?不过总也是好事。”
石头道:“客人说的是,累就累些,有钱赚就行,我去给你们喊人来,哎?来时的那位姑娘呢,不一起回去吗?”
楚留香抬手一指,道:“不就在那里吗。”
几人看过去,果然见“颦儿姑娘”一身白裙,手上提了个草编的篮子,正往他们走来。
走到近前,看到篮子里装的都是些首饰帕子鲜花玩偶之类的小玩意儿,多半不值什么钱,只图个样子新鲜好看。
这举动,瞧着就是个普通的姑娘家。
做戏做全套,楚留香心中佩服。
跟来时一样,几个人同样是坐着滑竿回去的,抬滑竿的健壮男人们一个个都是一般无二的沉默寡言,楚留香几次刻意搭话,都被石头接过了话头,也不知道这是掩饰,还是演戏,太过拙劣,反而让人看不明白。
回到院里,女老板果然不在,只有院门和厅堂留着灯。
楚留香大方地给了赏钱,看石头带着他那八个哥哥兴高采烈地走了,几个人顿时自在不少。
这岛上实在是有些奇怪,正常里透着不自然,看出不自然的地方又偏偏找不到问题在哪里,憋得人浑身不舒服。
“颦儿姑娘已经回房了。”见楚留香左看右看,张三道,伸了个懒腰,“我也要回去睡了,有事再叫我。”
楚留香点点头:“别睡太死,留心动静。”
张三道:“晓得了,放心吧。”
“我去和……颦儿说几句话。”
崔略商点点头,“我想再出去探探,可要同去?”
楚留香想想,道:“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崔略商便在厅中坐下,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示意他自去。
私房话嘛,还不得说一阵子啊,崔略商都做好要等上好一会儿的准备了,不了楚留香几乎是上楼就下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留香摸摸鼻子,“颦儿姑娘不太方便。”
崔略商也不好深问,便道:“那不如先出去探探,回来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楚留香本来想去问问林平之可有探查到什么线索,不料走到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耳尖地听到房中的水声,听着像是在沐浴,楚留香就识趣地原路退了回去。
听见楚留香和崔略商离开了小院,林平之满意将手中洗好的衣物拧干,搭在椅背上晾起来。
他没那么洁癖,洗的不过是之前被埋过的幕篱纱帘和外头的罩衣,都是轻薄的料子,岛上气候湿暖,晾上一夜,穿时再用内力烤一烤就利索了。
好不容易难缠的人都走了,趁这个空挡,他师父可要赶紧来啊。
没让林平之失望,应全确实是来了,但是丢了封信就走了,比起楚留香和崔略商,宫九更加难缠上十倍,他还得赶回去盯着呢。
信是用密语写的,林平之飞快地看了一遍,默记下来,便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心道,怪不得他们忙乎一晚上都只看了个稀里糊涂,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临时停靠补给的一座岛,竟然水这么深。
就是不知道崔略商和楚留香这次出去可能查到些什么新鲜的,别倒霉撞上了什么人才好。
林平之觉得楚留香的运气比陆小凤强点儿也有限,都是很不好说的那种,麻烦似乎是长了眼睛的盯着往他们身上撞。
就好像他也是机缘巧合才找到楚留香门儿上去的。
事实证明,楚留香的运气是真的不会让人失望,尤其是桃花运。
出于效率,崔略商和楚留香并没有同行,而是分头探查。
崔略商选择返回山谷,之前有石头跟着,行动并不方便,他们也只是泛泛地走了一遍,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挖掘。
已经走过一遍的路,对追踪高手崔三爷来说就是驾轻就熟了。
而楚留香则选择去到港口码头处探一探,那里也是人流聚集的地方,说不准可以打听到什么消息。
楚留香轻功了得,港口前那条街跟他们的住处离得不远,三两下就到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港口还是隔一段时间就有船来停靠,石头那小伙子没夸张,这条街上的生意是真的不错,可也真的差不多一眼就能望到底。
街两边不是摆摊的,就是些歇脚的小店,大概是有了山谷那处场所,这条街上最高级的也不过是个二层的酒楼,而且四面开窗,一楼二楼都是敞开的厅堂,不存在包厢这种东西,连个私密点儿的环境都没有。
楚留香便干脆往码头去了,他想起还没上岛前林平之只给他们看得那艘外形独特的华贵大船,便想去探一探,顺便也可以去其他船上走一圈。
孰料才走到码头,他的注意力就被另一艘更加特别的大船给吸引了。
那是一艘非常特别的船,在港口的一众大小船只中鹤立鸡群,因为那是一艘战船。
船身庞大坚固,赫赫扬扬地占据了好大一个地方,周围的船摄于威势都不敢停得太靠近。
更为特别的是,甲板上不管守卫还是水手,统统都是女人。
大船上灯火通明,战旗鲜明。
楚留香选了个能清楚看到船上景况的角度观察,只见那些训练有素的女兵守岗的稳如雕塑,巡逻的机警严肃,军容竟是十分整肃。
女兵们穿着闪亮的短甲裙,露出麦色的肌肤,每一个都有结实的体魄,楚留香毫不怀疑她们的杀伤力。
想必能练出这样一只女军的将军一定是个非常特别的女人。
楚留香已经认定了领兵的是个女人的事实,在他看来,只有女人才能做到这一切。
不管这种想法是否偏颇,这一次,楚留香猜对了。
他眼见一条小船从岛的另一侧驶出,靠向大船。
远远的,小船上的人向大船打了旗语,大船上放下了绳梯,接应几人上船。
船上的女兵整齐地向当中被簇拥的女子行礼。
楚留香好奇心顿起,运起轻身功夫,踏水而行,仿佛一片落叶一般无声地从隐蔽的角落登上了大船。
可惜,他的好运气显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方走了几步,就听到舱中传来一声凶悍的猛兽咆哮,接着,整条大船的人都动了起来,忙而不乱、仔仔细细地彻底搜查。
真的被搜出来,那可就太没面子了。
船上居然有猛兽这点也着实是出乎了楚留香的意料,却也怪不得他,黑豹的爪子爬树可能行,爬直上直下的绳梯就费劲了,作为将军的爱宠,它另有专门出入的通道。
楚留香的注意力都被豹姬吸引,自然忽视了另一边。
因为鼻子不好使,身上惯常用香以免失礼于人,若是用猛兽搜查,那真是一查一个准,硬要躲藏的话也不是不行,可那就白来一趟了。
楚留香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还张开了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然而还是被手持利器的女兵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差被捅个千疮百孔了。
楚留香已经尽力露出无害的笑容了,不过并没有人吃这一套,感觉自己的魅力被无视了呢。
“抓到了,把人待下去审!”
有领头的女兵拿了绳子逼近,要将他捆起来。
楚留香自然不愿束手就擒,解释又无用,只得动起手来。
毕竟是他理亏,故而只守不攻,只香帅毕竟是香帅,在重重包围之下依旧从容。
“将军有令——”
唰地一声,这些女兵令行禁止地住了手,并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面目年轻,两鬓却以斑白的女子越众而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留香,面无表情道:“将军要见你,请随我来吧。”
楚留香的女人缘是江湖公认的好,只是眼下他自己都要怀疑起来了,周围的女兵没有一个对他露出留恋的目光,有的只有戒备。
这让楚留香心中的好奇越发的浓厚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练出这样一只他生平仅见的女军来呢?
一切的想象在见到正主的那一刻都消失了,看到豹姬的那一刻,楚留香心中便有了答案,是了,是她,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猩红的地毯铺满了船舱,灯火之下,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又像是浓稠的鲜血。
高坐在阶台之上的女子身披着战袍,容貌奇异,气势惊人,凶猛的豹子乖巧地伏在她的脚边。
楚留香一时竟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见到传说中的女战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香帅果然很会讨女人的欢欣。”
憋屈了一晚上的豹姬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原来我忍不住说出来了吗?”楚留香摸摸鼻子,诚恳地笑道:“这可不是恭维,全是我心中所想。”
又道:“难道将军竟然知道我?”
豹姬道:“大名鼎鼎的香帅,又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
楚留香受宠若惊,“可我却并不知道将军?”
豹姬道抚摸着黑豹,缓缓道:“我是豹姬,你可以叫我豹姬将军,也有人叫我二将军,你也许不知道我,但你应该知道史天王。”
楚留香一惊,继而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这算是误打误撞?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楚留香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像是林平之说的那样有古怪的运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么么哒~
高考结束了,遥祝考生们都能金榜题名,考上心仪的大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