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螭
弟弟从小好武,只是因为家境贫寒找不到合适的师傅,此次来长尧傅春滢也是为了弟弟的未来做打算。
傅太守最喜喝茶,喝茶也是一件极为高雅之士,可在她眼里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她接过傅骞的杯子,爽快的一饮而尽,茶香充斥着整个口腔,香气袭人,实属好茶。
“傅太守,朱陈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且说罢。”
“我想去一趟卉下。”
“为何?”
前几日傅春滢大手大脚,挥金如土,可毕竟傅骞觉得自己亏欠于她,却没想到她还另有所求的没完没了起来。
只见少女拿起手边的茶壶替男人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说道:“放心,我不是去闹事,我只是想尽快将阙儿之事安排下来。”
他这个女儿自己并不了解,毕竟多年未在自己身边,纵然待她再好也已然养不熟。
“何事?”
“我曾写过一封推举信让父亲代交与温老,我想亲自去拜访他。”
上一世她也未曾想过会重蹈母亲的覆辙,
衣衫华贵,鬓发如云地坐在这太守府,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父亲”,却觉得他无比陌生,一言一行不过在逢场作戏罢了。
“滢儿,你可知温徽齐是何人吗?”
“这重要吗?”
“温徽齐出生名门世家,母亲前朝的长顺帝姬,父亲是前朝太师,亦为今日骠骑大将军之师,如今他的关门弟子是太子幼子胥绥。”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阙儿去拜师。”
男人不屑地掀了掀眼皮,“不自量力,檀阳王曾向曾老的女儿提亲,聘礼曾用了十五匹汗血宝马拉往卉下,其中有至宝他寻了一生的紫金寒鞘刀,他却将檀阳王拒之门外,他能见你一个小小的太守私女?”
檀阳王他都可拒之门外,更何况她?
少女的笑容有些苦涩,杯中水有了一些凉意,如同她墨色的瞳仁也一点点暗淡下来?
“爹爹,在曾老心中女儿是无价之宝,女儿在你心中价值多少?”
“罢了,我可以带你去,毕竟为父亏欠了你。”
“非也,你亏欠的是娘亲。”
少女站起身,目光冰冷,她是她的父亲也是她一生最痛恨的人,因为她负了娘亲,而她也是他曾想亲手杀死的,可偏生她活了下来,母亲说她腹中本是双生子!
天边最明亮的几颗星让傅春滢想起娘亲年幼时同她的说的话,每一颗星星都是离世的亲人,他们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自己。
“母亲,希望你能保佑弟弟一生平安顺遂。”
弟弟体弱多病,曾有和尚说他活不过十岁,但又说他在习武方面根骨极佳于是教了他强身健体的功夫,而弟弟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频繁生病。
在家中澹台阙极喜欢用一些木材雕刻兵器,她能看得出弟弟的一腔抱负,他怎会甘愿真的呆在山林中就这样碌碌无为一世?
卉下
“姐姐,这叠纱裙穿在你身上真好看,素青色真适合你。”
少女笑意盈盈,美眸顾盼生辉,仿若盛放在寒崖间的一株山花,她伸出了纤长如玉的手指摸了摸男孩的头。
“阙儿,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买,听闻卉下美食多如牛毛。”
只见澹台阙跑向了那个卖糖葫芦串的商贩,用仅剩的最后一颗铜板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少女。
“阿姐,给你。”
看着他孩子气的脸,少女心中了然却还是摇了摇头。
“姐姐不吃,姐姐不是小孩子了。”
“可姐姐是女孩,女孩子就应该有很多好吃的和脂粉。”
“谢谢你阙儿。”
澹台阙懂事的让她欣慰,此生她独爱自己的弟弟。
就在此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男人,他打量着傅春滢,猥琐地露出了几分放荡不堪的坏笑。“这小姑娘真好看。”
看那人伸出手来,澹台阙反手抓住了那只不怀好意的手,带着愤然的目光呵斥道:“莫要看打我阿姐主意!小心我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看着年幼的弟弟保护自己,傅春滢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担忧,阙儿毕竟还小真要打起来她又担忧弟弟吃了亏。
“阙儿!”
看着阿姐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澹台阙放开了那人的胳膊,男人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胳膊,却不罢休地上前了几步。
“这毛头小子!”
却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敢造次,傅春滢也不想因为一个兔头麞脑之人坏了他们的兴致,何况他们来拜师,并不是来惹是生非。
经过郊外时,熙熙攘攘的人正朝着不远处的竹园走去,竹园如碧玉葱翠,这欣赏美景是不奇怪,可如此多的人一同前往倒是让傅春滢起了好奇心。
“阙儿,你看那处好生热闹。”
“那是傥俪姑娘,她每在此作画,不喜任何人打扰,可是这才子却想远睹她的芳容,故只能隔着这条溪流远远看一眼。”
经过的路人一脸急迫的面容已经证明了一切。
傅春滢心中还不敢确定,于是又谦逊地问道:
“敢问大哥,这傥俪可是温老的掌上明珠。”
“不错。”
“正是,正是。”
原来以为需要登门造访,可没想到竟然在机缘巧合下撞见。
“阿姐。”
澹台阙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少女,温氏是名门望族,就算是登门拜访那也需要拜帖,再等上数十日的功夫,他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
“阙儿,温老是个极为清高之人,绝不会轻易见你我,我想,若要拜师还需向她女儿入手。”
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澹台阙有些为难,“可是阿姐这隔着岸。”
少女左顾右盼一番,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阙儿,你陪阿姐演一出戏。”
澹台阙并不在意拜不拜师他只担忧他的阿姐,阿姐是他的全部,阿姐让他拜师他便拜师,阿姐让他习武他便习武,只要阿姐能不再挂念他便好,哪怕只要顺着她意能看到她的笑颜便好。
“阿姐,你小心一点。”
担忧并非是演戏演出来的,只见傅春滢露出了雪白如玉的肌肤,趟进了溪流,却满脸笑意地呼喊着,
“等阿姐找到了金螭给你买好吃的。”
他想若足够强大足以保护阿姐也许她就不会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做一个同傥俪一般的大家闺秀,被众星捧月,可偏生每个人生来的命数就不同。
那站在傥俪身边的婢女容光失色的看着溪流里的少女,上前怒声斥责,“你们是何人?!竟然敢做逾矩之事!”
此举显然是坏了规矩,这卉下哪怕同温傥俪说过话的都寥寥无几,哪怕是前来赠礼也只能远远看一眼。
那丫鬟指着溪流中的少女,插着腰命令道:“说你呢!速速离开。”
傅春滢笑眼弯弯地回道:“我这下都下来了,不好上去。”
果然二人喧哗声吵到了作画的傥俪,她缓缓起身,那纱金丝绣菊花长裙如云雾一般层层推开,她如葇荑一般的十指提着长裙步步生莲走来,她的肤色很白,却似芙蓉花一般白里透红,娇艳欲滴,那样俏丽的姿色只是稍稍点了唇脂便是锦上添花一般。
“小玥,怎么了。”
“小姐,此乡野女子竟然敢擅闯小姐作画之地,扰您思绪。”
傥俪显然并不生气,看着眼前同她这个差不多大却略显脏兮兮的少女并未有任何敌意。
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在这溪流之中找何物?”
“我找──不告诉你,我若告知你你不是和我抢了?”
傅春滢装作傻里傻气的模样卖起了关子。
一旁的小玥却听不下去了,她嗤笑了一声,朗声道:“荒唐,我们小姐乃是温老之女,绝不会同你这般蛮横的行径。”
“小玥,不得无礼。”傥俪是个大家闺秀,对人一向都是和善,彬彬有礼。
“你还是尽快离开吧,我师弟很快便要来了。”
少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傥俪的身旁,她看着桌案上的画,画的正是这苍山碧竹,她想起了娘亲曾也教她绘画,娘亲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是年幼时贪玩却不肯好好学,如今就算想让娘亲多教她一些东西也不过是奢望。
“小姐这画丹青妙笔,可是这色彩确是平庸无奇,丝毫配不上你这画,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小姐应当懂吧?!”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对卉下第一才女的画评头论足,小玥恼羞成怒,“无礼!你竟然敢说我们小姐的话平庸无奇。”
傅春滢不以为意,“我说的是实话,怎的你们小姐只听进赞美之言?还是你们温氏高高在上,从来只有人说赞美之言回避事实?”
“你!”
小玥哑口无言,一旁沉默已久的曾傥俪却云淡风轻地一笑,“你说的对,可是这卉下的画师乃至昌平用的不都是石青所制的丹青?”
从未有人敢是如此评判她作的画,从小她就因为温氏的身份听到都都是赞美之言。
“话虽如此,可我有最好的石头作丹青。”
“何为最好的丹青?”温傥俪狐疑地看着她。
可在众人的质疑中傅春滢果然取出了一块蓝色的石头。
“就是此璆琳,又称金螭。”
对面的澹台阙露出了担忧的神情,这块金螭是娘亲留下来的遗物,在娘亲最艰难的时候也未曾将它变卖,在曾经的北烨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利,历代皇帝陪葬都有金螭作陪葬之物,因色相如天为达升天之路。
“哦?”
少女沉吟道:“我竟然从未听过。”
不远处传来了少年纯净的声音,“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