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过继子
十月初十，立冬，朝野贺冬，皇帝吃了新制的丹药觉得有用，开始赏赐给臣子，这些臣子欢天喜地地迎回家，却不见有谁真的服用。
而且她才知道太子是有意笼络宋兹，可太子妃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郗星奈，宋兹这样的家庭背景是配不上的。
太子笼络宋兹的原因苑希大致已经明了，自从夏日后，皇上虽没废除太子，甚至许多针对太子的上疏都没有理会，却奇怪地不再允许太子单独行动。
僖王被囚禁僖王府，太子每日如孩童一般被皇上带在身边，任谁都能看得明白，皇上是害怕了。
现在朝中风向开始变化，难保有人倒向曹王一边，所以太子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宋兹这样的大热人选，争取到他，也算是一个风向标。
而苑希此刻一边想着事，一边正在臭美。
卿心荟从远方寄来了八白散，苑希闻了闻，除了平时用的白芷，还加了很多别的药材。
她调了一点点蜂蜜涂在脸上，躺下静静想着卿心荟写的信，她一定亲手研磨的药材，此刻涂在脸上，觉得就像是她回来了一般。
上次她写信给卿心荟，说了与宋兹之事，她还没想要嫁给宋兹，他母亲就一直施压，所以她内心很是为难。
卿心荟的回信把苑希骂了一顿，“人与人的相处哪里有对与错？
你不想要的那就是不对的，你扪心自问，你愿意做一个三年生俩的后院妇人吗？
你应该先问清楚你自己，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吗？你把你与他的矛盾提出来，看他能让步到哪里。
如果他让你不舒服了，你为什么还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若他只是要一个给他还有哥嫂生孩子的女人，大可不必是你，你忘了，你说过，你要做一个自由的人。”
卿心荟的话总是能说到苑希心坎，她明明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可是现在却扭捏于这些自己明明不想要的事情里。
偏偏她也没得选，近来殷骏捷总赖在筛月阁不走，难保他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苑希几日都不敢天黑前回来，倒像是这个家的外人了。
立冬后没几日便下了初雪，她出门时见着门口那棵古老的柿子树下又支起了粥棚。
树上的柿子还剩一小半，都压着冰晶，但也压不住它的颜色，像是这冬日唯一的光。
苑希早就买好了米，让家丁也送了过来，一起熬煮，她的粥棚还没计划呢，这好心人便又开始了新的一年忙碌。
到学堂时，宋兹带了新的香料，和适合冬日饮的酒来了，冬日的酒一温度数便会降低，但人喝着很是暖心。
苑希提起早间所见，她觉得穷人很难熬过冬季，想自己也做点什么，像那个粥棚那样。
宋兹却不以为意，“四妹妹真是善良，若四妹妹也喜欢，便以你的名义，在学堂外也设一处粥棚。”
本就是要设粥棚，只是苑希迟迟没有着手准备，毕竟有时候好心不一定换回想要的善意。
而她家住得远，周围很多帮工的，设粥棚倒是有用，学堂都是为高门弟子开的，周围哪里容得下穷人居住。
在这里设粥棚，无异于在宫里发善金，她提醒道：“学堂周围哪里有穷人。”
“怎么了？”宋兹察觉到她的情绪，“今日初雪，先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么。”
他又拿了琴，吩咐松石将熏香放在一旁，外间白雪清冷，配上这香气很是沁人心脾，可苑希心里此刻只想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她一直盘算着，回去便要派才回到于郢的周樱管理冬日施粥一事，周樱做事利落谨慎，会管理妥当的。
此事还交给了李牧溪的未婚妻，苑希没来得及见过，但周樱提到她是一个办事很有主意之人，所以她也想考验一下她。
心中落了定，她便煮了茅根马蹄饮，宋兹却说味道太甜掩盖了绿茶的味道，只尝了一口便换了他带来的酒煨上。
煨了酒，苑希便在炭炉旁烤上了花生，今日琼英纷纷，她一直看着外间渐渐铺了一层雪白，直到宋兹叫她来作画。
他是要画一副花鸟图，苑希在旁吃了几颗点雩剥好的烤花生，心里满足，便也随手画了几个圈在画纸上。
原本宋兹是很期待她要画些什么，谁知苑希竟是画了一只蜗牛，他虽然诧异，却也还是温柔地看着她。
还觉得捣蛋开心的苑希，见他并没有欣赏模样，便觉得自己好像办错了事，瞬间收敛了起来。
“我想画柿子，上次送去东宫那副总觉得还不够好，这两日我尝试了好几次，却还是不行。”
宋兹却不知这事，“哪幅柿子图？或许是你参照物不对呢。”
原来那画不是他送的，苑希才继续说：“就是上次我随手画的，我家门口的柿树，比我年纪都大了，我也是全凭记忆。”
他拿出新的纸墨叫她先画了一遍才教她，“先用橘黄沾满笔，再点红色，就好了。”
其实是很简单的方法，只是苑希不懂，她还想再多练练，却被宋兹邀请去雪地走走。
他率先走了出去，从她的角度看去有如松间落雪，却分不清他是长松还是白雪，只是她手中的橘黄与他是完全不匹配的。
初雪而已，不过是浅浅一层，也印下了二人一串串脚印，走在这样朦胧的世界叫她愈发看不清前路。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就这样下去，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等二人从雪中回到茶炉，卞时儿也来了，“博带峨冠年少郎，高髻云鬟窈窕娘，想来便是你二人这般登对了吧？”
二人时常在学堂吟诗作画，这样的关系早已经看在大家眼中，但没人说他们也没有提过。
忽而被卞时儿点破，苑希还是害臊的，“嫂嫂怎么这样打趣。”
天气寒冷，卞时儿本就是见他二人在雪地，所以送来了些清酒暖胃，“可能是我来时这炉上已经温了酒，把我熏醉了。”
从前不敢想的一切都能拥有，苑希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幸福，却忽而悲从中来。
她想，面前冠玉少年哪一样不比旁人好，每日饮茶品画的生活岂止人人艳羡。
宋夫人再是看不上自己，到了公主莲奴儿嘴里不也是个配不上她们的小门小户，大家同活在不公平的世上，何必互相为难。
她将温好的酒倒缓缓倒出，三人便对饮起来，宋兹端坐笔挺，犹如松柏，苑希与他接触一整年，从不觉得厌烦。
如今卞时儿再一提，自己心中也无障碍，这样的婚事是最叫人满意的。
默默多饮了几杯，她眼中看到的宋兹便只余下红彤彤的嘴唇，她还记得去岁时她也注意到他的唇，像栾树的果子，煞是好看。
初雪日天气总是暗沉的，加上酒气上头，苑希觉得若按照她的性格，可能此刻若是没人，应当可以啃上去。
但她是知道面前这个男子的，自己这样做一定会吓坏他，甚至会责备她，这么想着酒意便散去了不少。
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尴尬，她拿了两颗小橘子放在火上烤，她本想让宋兹和卞时儿尝尝，他却劝苑希少吃些东西。
第一颗十分甜，苑希心中便一丝戒备都没有，剥开第二颗恨不得全塞嘴里，谁知第二颗极酸，特别是烤后的橘子，它的酸味在烤过后会更难以下咽。
“我就说叫你少吃些吧。”宋兹一边替她倒了水，又一边责怪了她，她知道自己莽撞，却也难免心中失落。
她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叫自己总像是提不起那口气，就好像过年时桌上琳琅满目，可要下筷时却又不知要夹哪一筷。
平日里卞时儿事多，不会经常过来，今日也是初雪，心情大好，所以坐下与他们闲聊了几句。
卞时儿肤白胜雪，又长得丰腴，与外间的女子大有不同，但苑希倒是觉得这样好看。
三人闲坐，这歇山亭衬得反而热闹，待到酒酣时，宋兹趁着酒意提起了自己母亲下月的生日。
“到时候肯定是要请苑府的，只不过我想四妹妹主动些，到时候你能不能亲手准备礼物，我想这样我母亲能对四妹妹有所改观。”
宋夫人的态度苑希向来知道，可今日被这样提起心中仍然不快，卞时儿一眼就看出她的失落，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她面前。
宋兹也劝慰她：“我母亲得知四妹妹近来在替小郡主开蒙，早已改观不少，加之四妹妹在府里学习时的表现母亲也看在眼中。
我想着下月母亲生辰，四妹妹趁此机会只要讨得母亲欢心，年节时这亲事便能定下了。”
这话说着都是为苑希在考虑，可怎么听都叫她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好，虽说她出身确实差些，可她一直努力，便是为了不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怎么到头来，似乎并没有人在乎她做了多少，大家眼里看到的依然只是她的家庭出身与去岁郁西世子救她一事。
她本就明白呈辞所说，手中拥有的多了才有选择的资格，只是她总在与他对抗，不承认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想到这里，她反而觉得自己可笑，呈辞的真心带着无限可能的假意，宋兹的真心却又是从假意中出发。
世间之事便是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看见了便以为是真的，谁知真却是最假的。
直到卞时儿为旁的事离开，宋兹又提起一事，“前几日我已经询问过大哥大嫂，他们很是赞同，大嫂听了更是开心。”
说到这里，苑希也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自己与大姐姐少有来往，但毕竟是一家人，她也希望大姐姐开心。
对于成亲这件事，她一直都不是为着自己的意愿而想往前推动，但若此事叫大家都欢喜，证明这件事是值得的。
“但大哥有一个想法，你知道，大嫂身子不好，其实她是喜欢孩子的。
所以大哥问，我们成亲以后，可不可以过继一个给他们？我们这样的血亲，与他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