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笼中鸟
陆舟眼型本就显得很凶，不看人时都能感觉到那股狼似的狠意，此刻默不作声地盯着安淮看，让胆子本就比猫大不了多少的人腿肚子直打颤。
安淮在心里带着小哭腔：【系统，他是不是要揍我了？】
系统无奈地安慰他：【陆舟不是会随意动手的性格。】
然而面对陆舟压力极大的安淮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能听见自己鼓点似的的心跳声。
气氛在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中越来越凝重，安淮紧张地注意陆舟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咽了咽口水，生怕他下一秒就揪住自己揍一顿。
于是当走神的陆舟回过神后，就看见对面空有脸蛋的小蠢货战战兢兢，一副想离自己八百米远却又只能无助站在原地的样子。
陆舟下意识皱了皱眉，小蠢货一个激灵，兔子似的往远离自己的方向蹦了一步。
这点距离对陆舟的长腿来说就是一跨的事，然而看见面前的人这么怕自己，从来因为厌恶对安淮都抱着无视态度的陆舟不知怎么的，此刻心情却陡然恶劣起来。
“这么怕我，还敢说和我领证？”陆舟垂下眉眼，视线如追逐猎物的野兽般紧盯着安淮。
说不清想得到什么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安淮简直要怕死他了，压根没听清陆舟说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什、什么……？”
气氛一窒，陆舟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一口气。
“跟上！”
这句总算听见了。
“哦、哦……好的。”安淮乖乖应声，像个小鹌鹑似的亦步亦趋跟在陆舟身后。
【这个人脾气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安淮和系统悄悄抱怨。
系统：【……】
[笑死，老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陆狗的恼羞成怒罢了（点烟jpg]
安淮没有看弹幕，天色太黑了，明明才九点过，四周的黑暗却似浓雾般犹如实质。
他不知道是因为周围光亮只有陆舟手里的手机，还是因为快到了剧情开始时间，只能提心吊胆地跟在陆舟身后。
“走路都这么慢。”陆舟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语气说不上好，但也不算坏。
听见陆舟的话，安淮咬了咬唇，生怕阴晴不定的男生把自己留在原地。
他加快脚步，然而视线实在太暗，他一边要看着前方的陆舟，一边又要注意脚下。
没走两步，脚尖就踢到了什么东西。
“！”安淮踉跄一下，姿势笨拙地勉强站稳。
一直用余光注意身后的陆舟转过身，皱眉看着他，“蠢到连路都走不好吗？”
安淮揪着衣摆，脸上漫出尴尬的红晕，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笨蛋。
“是因为路太黑了……”他小声解释。
陆舟哼了一声，“就这样还来什么试胆大会。”
被系统提醒过那么多次还是有用的，这次安淮总算没有忘了自己的人设。
被一直嫌弃的小男生咬了咬唇，漂亮的脸蛋泛着粉，显得好欺负的很，偏偏他毫无自觉，像只看见路人就不死心黏上去的流浪幼猫般，认认真真地望着陆舟。
“因为你要来。”他说。
“我想和你在一起。”
安淮想着只要这次流程走完，被陆舟拒绝之后自己就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他仰着小脸，紧张兮兮地做好被陆舟凶的准备，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预想中会像之前那样厉声让自己离他远点的陆舟却并没有出现。
对面眉目凌厉的男生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在看见对面人小扇子般的睫毛颤抖，像是很怕自己拒绝他的样子时，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男生顿了顿，最终快走几步倒回来到安淮旁边，语气恶劣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放你一个人在后面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见旁边人表情懵懵的，陆舟舌尖顶了顶口腔一侧。
“发什么呆，走了。”
“哦……”安淮茫然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没照预想的方向发展。
这些npc实在是太难懂了，安淮委屈。
这次总算一路顺利找到了其他人，就在不远处教学楼旁的树林里。
因为疏于打理，原本只是作为绿化的树木在自然中野蛮生长，此刻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也不怪刚刚埋着头只顾往前的安淮没有注意到。
树下所有人都到齐了，女生们凑在一起，拿手机打着光，让这里变得总算没有那么暗。
安淮回头望了一眼，从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看见教学楼的正门，然而因为树干遮挡，在门口却完全看不到这里。
刚刚他都快直接走进门里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提醒，还是一直表现得很讨厌自己陆舟过来叫住他。
安淮抿了抿唇，再次对自己的人设究竟有多讨人嫌有了清楚认知，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被无声孤立的感觉。
他看向自己身旁，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生颌角锋利，嘴唇弧度不好惹地撇着。
但安淮却小小地放了下心，感觉这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坏，至少他还过来叫住自己了。
安淮回头看的动作并不隐晦，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作为能够把这些人组织起来的人，有着一双风流狐狸眼的男生总是能说会道，然而此刻负责维持几人关系的郁朗却一反常态。
他站在对面，冷眼看着因为手机光线暗淡而不得不靠近的两人，一声不吭。
安淮避开郁朗的视线，心里漫出一些迟来的尴尬。
之前在食堂里他居然朝厌恶自己的郁朗求助，结果让他和朋友起了冲突，而且——
这个人还、还奇奇怪怪地要闻自己……
安淮躲着郁朗的视线，见他一副不敢看自己的模样，郁朗神色更沉。
离郁朗最近的短发女生瞥了他一眼，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不得不笑着打破这有些怪异的气氛。
“本来刚刚是想要叫住你，没想到陆舟直接就过去了。”她朝安淮暧昧地眨了眨眼。
安淮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陆舟，见他看过来，抄着手臂站着的男生嗤了一声。
“笨。”
觉得陆舟没那么坏的安淮也来了点胆子，朝陆舟瞪了一眼。
陆舟看着那双装作很凶样子的漂亮眼睛，忍不住傻了一下，心尖像被揉了一把，耳朵涌上本人都不知道的热意。
“走路低头，不是笨是什么？”他故意开口招惹，语气却不复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淡。
安淮气闷，但也反驳不了，只能又瞪了他一眼。
被瞪得浑身都有些奇怪的陆舟咽了咽口水，还想再说什么，然而却被不想再理他的人晾在一边，只能眼巴巴看着在一旁闷不做声的安淮。
系统也算看明白自家宿主的小脾气了，对知道不会伤害自己的人，那股娇气的劲儿就暴露出来了，偏偏陆舟还就吃这套。
[不过是沉迷于老婆美色罢了。]
[谁看到娇娇老婆不迷糊呢！]
[我迷糊，我第一个承认（打赏积分）]
[老婆好会训！陆疯狗也有今天！]
弹幕一如既往的放飞，让安淮有些脸红。
【明明是逃生恐怖游戏，为什么弹幕画风像什么恋爱游戏一样。】他小声嘟囔。
系统：【是啊，为什么呢？】
安淮：【？】
他感觉系统好像在内涵自己，但是他没有证据，不过能得到打赏积分还是很开心的。
安淮是笨，但不是傻子，短发女生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信。
毕竟如果她们真的想叫住他，就不会等着他半只脚都踏进大门时还没有出声了。
虽然没信，安淮却还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想和npc们闹得太僵。
就在这时，谁的手机闹铃突然响起。
沙哑的“滴滴”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突兀，让安淮吓了一跳。
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这才后知后觉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安淮手忙脚乱地把背后的包挪到胸前，书包带子却不小心扫到站在他旁边的林星源。
生怕这人又说自己勾引他，安淮赶紧离他远了两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道歉越来越熟练的安淮飞快地说。
林星源看了眼退得离自己远远的，仿佛自己是什么病毒般的人，表情极冷。
安淮好不容易在包里把因为贴着陆舟照片，被自己扔进最里层的手机翻出来。
屏幕上显示十点整，随闹钟一起弹出的还有备忘录事项：和陆舟一起参加试胆大会，甜蜜共处（爱心、爱心）
显然，这个闹钟也是原来的“安淮”设置的。
但是有哪个笨蛋会不把闹钟设在活动开始前，而是不偏不倚设置在活动刚好开始的时候啊！
安淮咬着唇，生怕被别人看见这羞耻的备忘录，遮遮掩掩地把闹钟按掉，又检查了一遍，关掉随后会隔五分钟就响起的三个闹钟。
【原来的安淮真是个笨蛋！】
系统：【。】
看着一个笨蛋说另一个是笨蛋，还真是有点奇妙。
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嘲笑声，安淮抬起头，发现自己刚刚为了躲林星源，居然不小心跑到郁朗旁边来了。
身量颀长的男生，狭长的狐狸眼风流地吊着，显然把安淮屏幕上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
“倒是挺花心思。”男生语气显得有些刻薄。
安淮被他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机收回包里，忍不住也来了点小脾气。
既然讨厌他，不要和他说话不就好了。
安淮小声开口：“关你什么事。”
明明是在生气，然而说话的样子却显得又软又乖，嘴巴小小的抿着，很好欺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再惹他一下。
郁朗舔了舔嘴唇，“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也压低声音，俯下身，看上去就像和安淮靠在一起似的。
“怎么追陆舟还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安淮就想起自己这个倒霉的人设。
原来都是因为你！
安淮横了他一眼，又趁着天黑谁也看不见，抬脚在郁朗脚面上踩了一脚。
“嘶——”
郁朗发出吃痛声，安淮吓了一跳，见周围人都看过来表情有些紧张，一副心虚的小模样。
他明明没有多用力。
然而郁朗却好像多痛似的，靠得离安淮更近了点儿，明明是被踩了一脚，脸上刚刚那副别人欠他钱的神情却散了个一干二净，笑嘻嘻地凑在他耳边问：“生气啦？”
安淮表示完全不理解这群npc到底在想什么。
陆舟盯着对面凑在一起的两人，阴沉着脸，不耐烦般打断：“还要等多久。”
郁朗闻言瞥了他一眼，直起身语气懒散，“你急什么？”
见气氛诡异，几个女生赶紧出来打圆场，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巴不得安淮有多远离多远的几人，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变了样。
“听传闻说必须在十点半之前进入教学楼，咱们赶紧进去吧。”
剧情终于还是避无可避，安淮咬着嘴巴，极不情愿地跟着几人一起，走进废弃的教学楼。
刚一踏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安淮只觉周围格外阴冷。
几个男生各走各的，女孩们则拿手机打着光，小声说：“哇……原来旧校舍里面是这样的。”
周围墙壁画满大大小小的涂鸦，显然不止他们一群人作死进来过。地上除了原本打算拆除，但不知为何拆到一半就停工的碎砖块，还堆满了教室里的破烂桌椅。
他们小心地避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正在绕开那一堆摞在一起的桌椅时。
安淮脚步一顿，他感觉腰上衣摆好像被某种无形之物翻起，腰侧那处温热的皮肤划过与周围温度截然不同的，如冬日湖面般凛冽的温度。
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下意识想避开，却又“砰”地撞到背后那排硬邦邦的桌椅。
安淮痛得眼泪汪汪，站在原地捂着撞懵的脑袋。
听见他这里的动静，一直用余光关注他的陆舟大步走到他旁边，捏住他的手腕，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安淮皮肤本来就白，又细又嫩的，此刻撞在坚硬桌角的地方已经在发红了。
陆舟盯着那块痕迹，语气极坏，“怎么有灯照着都走不好。”
几支手机的光都打到安淮身上，白光有些刺眼，安淮被晃得忍不住眨了下眼睛，那本来包在眼眶里的泪珠攸然一坠，从通红的眼角处滚落。
小小的泪珠挂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显得又可怜又乖。
陆舟喉头一动，直愣愣地盯着那颗眼泪，语气瞬间弱下来，“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安淮抿着嘴没有说话，垂着脑袋，带着些许惊慌的目光望着自己腰侧，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他可以肯定——
不是桌子。
最开始碰到他的，绝对不是桌子。
安淮咬着唇，泛白的指尖紧紧揪住陆舟的袖口。
那是一只手，宽大的手掌，带着绝不属于人类的森森冷意，满含着狎昵意味穿过他的衣摆。
然后，紧紧握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