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笼中鸟
【毕业季，你们决定举行一场试胆大会。】
【随游戏招来的，是心怀怨恨的厉鬼，以生命做赌注，在游戏结束能否有人逃出生天……】
【新手副本剧情载入中，玩家安淮绑定成功，随机人设抽取：爱慕虚荣的拜金绿茶。】
一连串的无机质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以为还在做梦的安淮逃避似的把脑袋埋进臂弯，企图躲避突如其来的亮光和声音。
然而脑海里无机质的声音仍在继续，似乎并不在意他有没有清醒。
【剧情载入完成，您的私人系统1314号为您服务。】
【任务目标：存活到最后。无限游戏开始倒计时：3、2、1……】
【欢迎来到副本：笼中鸟。】
【请玩家注意保持人设，人设崩坏将视作任务失败。】
随着脑海里无机质的电子音停下，喧闹的人声接踵而至，有什么东西砸到安淮头顶。
“喂！安淮，这次试胆大会你会去吧？”站在讲台上的高个男生问道，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显得有些诡异。
还处在迷茫状态的安淮听见问话，下意识抬起头，茫然地小声开口：“什、什么？”
周围的场景和每一所普通大学一样，然而普通就是最大的不寻常，因为安淮本来好好在家里睡觉，此刻却突然来到这间教室。
教室里加上安淮一共七人，三个女生并排坐在一起，男生除了站在讲台上的那个，剩下的则分散着坐在教室两边，但也坐在前边。
唯一的变数是安淮，他格格不入地像是被强插进这个小团体，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正对着一个男生宽大的背影。
见安淮呆呆地望着自己，扔过去的粉笔骨碌碌滚到地上，头顶软蓬蓬的栗色头发沾了点儿白色的粉笔灰，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睡出来的红印，说话的样子显得又软又乖。
可惜他这副迷茫的样子丝毫没有打动讲台上的男生，他弯着眼，温柔却又不容置疑地重复：
“今晚的试胆大会，你会来吧？”
安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可是我怕鬼……”
脑袋里无机质的声音警告地响起：【请玩家注意保持人设，你追求了三年的人会参加这场试胆大会。】
压根没听进去几句前情提要的安淮一愣，知道这是自己必须去的意思，不情不愿地抿了抿嘴，小声说：“我会去的。”
“很好，晚上十点在旧校舍门口集合！”讲台上的男生敲定时间后，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在最后一排，几乎把不乐意写在脸上的人。
“你要是害怕，到时候躲在陆舟后面不就行了？”俊秀的男生调笑着开口，一双狐狸眼暗示似的看向安淮正对面的人。
还没等安淮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说，名叫陆舟的男生骤然站起身，高大帅气的男生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安淮。
“离我远点！”陆舟语气恶劣，转身离开教室。
“哎呀郁朗……”女生们笑嘻嘻的，状似责怪讲台上的男生，但仔细听，就会发现她们只是象征性说了两句。
安淮从小长在孤儿院，但周围每个人给他的都是暖洋洋的善意。
头一次被人如此明显讨厌的安淮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环顾四周，却不小心对上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男生的目光。
似乎没想到他会看过来，模样冷峻的男生皱了皱眉，反感地移开视线。
安淮有些懵，想起之前被自己漏掉的前情提要，可怜巴巴地小声开口：“系统，我是什么人设啊？”
无机质的电子音很快回复：【爱慕虚荣的拜金绿茶。】
【玩家可在脑内直接与我交流，不需要说话。】
听见这个人设，安淮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讨厌自己了。
刚刚半梦半醒间只听了个大概，但关于无限流游戏的小说在他生活的时代很流行，安淮也算了解。
只要能活到最后，就算通关。
但是——
【这个人设，听起来好像不太好……】安淮小心翼翼地套系统的话。
试胆大会一听就是恐怖片剧情，据他看过的恐怖片，像自己这种人厌狗嫌的角色，一般活不到十分钟就得领盒饭。
【是的。】系统无机质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怜爱，【在恐怖片里，我们一般称这种角色为炮灰。】
安淮揪着衣摆，一双猫眼瞪得圆圆的企图得到点希望：【……那、那我活到最后的可能性大吗？】
系统顿了一下，直接下线。
安淮、安淮有点想哭。
在他看不见的直播间里，听见安淮抽到的人设后，弹幕热火朝天的讨论便没停过：[新人真倒霉，一来就抽到必死人设。]
[上次抽到这个人设的，直接被陆舟拧断脖子，坟头草应该有三米高了吧？]
直播间刚开播，镜头还没移动，只对着地面。
过了会儿，才慢慢上移。
先露出来的是好像一只手就能让人攥住的、纤细的脚踝，紧接着是又直又白小腿，腿弯还透着粉，整条腿在短裤下一览无余。
安淮只是骨架小，但并不瘦弱，带着娇憨的肉感，鼓鼓的小腿肚上一握好像就会随指头陷下一个小窝。
方才还在讨论新人死法的直播间弹幕瞬间不对劲起来：
[斯哈斯哈！好辣！]
[这是我们不充钱就能看的吗！]
也有扫兴的：[不就是个腿，指不定脸长多丑。]
无限直播镜头本来就是要对准玩家脸拍，展示玩家游戏时的反应。
镜头一直往上，掠过不知所措揪着衬衫的可爱指尖，当镜头终于对准安淮琼脂似的小脸时——
直播间弹幕空白了一瞬，然后又如热油下锅般沸腾！
[我承认刚才草率了，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刚认识一秒的老婆。]
[前面的爬开，刚刚还说我清纯男大学生老婆长得丑！]
[天生不懂情爱，急需这种绿茶让我尝尝爱情的苦，谢谢！]
[我立马充积分，请系统不要不知好歹，速速给我老婆换个阳间人设！不然我跪下来求你！]……
安淮还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闹翻了天，他有些紧张地看着突然走下讲台，倚在自己桌边的郁朗。
模样俊秀的男生坏笑着俯下身，但又保持着一定距离，紧紧盯着安淮绷紧的小脸。
“怎么还没把陆舟拿下呀？”他打趣似的开口。
安淮想起陆舟厌恶的表情，语气忍不住带了点委屈，“我拿下他做什么？”
脑袋里的警报又响了一声：【请玩家注意保持人设，你正在追求陆舟。】
安淮一顿，看向前排三个外表甜美的女生，又回忆了一下看上去能单手把自己拎起来的陆舟。
【我、我想追的人是陆舟？】
【是的。】系统肯定回复。
以为自己追求的是女孩子的安淮脑袋放空几秒后，艰难接受现实，张着漂亮的小嘴想说点儿什么补救，却发现郁朗压根没在意，只当他是赌气耍小性子。
想想也是，毕竟按照人设他可是追了陆舟三年呢。
安淮放下心。
“这场试胆大会我可是特地为了你才办的，凭你这张脸——”郁朗暧昧一笑，“肯定能在毕业之前拿下陆舟。”
“晚上好好表现。”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被嘱咐好好追人的安淮还坐在位置上纠结。
【我真的要去追陆舟吗？】
【按照人设来说，要的。】
听见这个回答，安淮有些泄气。
毕竟被那样直白地讨厌过后，还要凑上去实在很需要勇气。
似乎是看他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可怜，系统开口：【只用走个过场就好。】
听到系统的话，安淮眼睛一亮。
是啊，陆舟根本不想理他，他凑上去走个过场，然后黯然神伤消停一段时间，也算维持人设了。
想通了的安淮忍不住嘴角上扬，任谁都能一眼瞧出他的快乐。
然后他对上了坐在角落里的男生的视线。
【救命！怎么他还没走！】
系统：【。】迟钝的笨蛋。
安淮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讨人嫌的人设，惴惴地收起脸上的笑，努力降低存在感。
然而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男生却眉头一皱，本就冷峻的脸更显得冷酷几分，似乎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林星源迈开长腿，走到安淮旁边。
“有什么事吗……”安淮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望着身量高到把自己整个笼住的男生。
“别再试图勾引我。”林星源声音低沉。
安淮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什、什么？”
“我说，别再试图勾引我。”林星源扬着下巴，认定了安淮在勾引他。
面前的人之前被陆舟拒绝后就看向他，刚刚又冲他笑，此刻还仰着脸嘴唇微张，露出一点粉嫩的舌尖，仿佛在等着他吻上去似的，不知羞耻！
林星源刻薄地想着，却怎么也没法从那舌尖上移开视线。
直播间里弹幕狂刷：
[笑死，是谁自作多情我不说。]
终于反应过来的安淮瞪着漂亮的眼睛，不明所以地辩解道：“我没有勾引你……”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林星源眼里，比他不解释还要来的更糟一些。
一直冷着脸的男生像被踩了脚似的，表情嫌恶地往后退了两步，咬着牙开口：“别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样子，对我没用！”
“还是说你不仅是对陆舟这样，对其他人也行？”
倒霉抽到炮灰人设，又被无缘无故说了一顿的安淮脾气再好，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生气，还很委屈。
他又不是自己想抽到这个人设的。
安淮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幼猫，努力瞪着林星源，却不知道自己毫无威慑力，只能伸出粉粉嫩嫩的爪子任由把玩。
“……关你什么事？”安淮闷声闷气地说。
一直显得很好欺负的小男生突然回嘴，林星源正要讥讽出声，抬眼却正好对上因为情绪染上薄红的漂亮脸蛋。
一时间连到了嘴边的话都忘了，傻楞在原地，漆黑的瞳孔紧盯着那张秾艳的小脸。
安淮鲜少有生气的时候，此刻回击都找不到什么词，结结巴巴地凶人：“我就算去勾引陆舟，和他把结婚证领了，都和你没关系……”
折返回教室拿背包的陆舟恰好走到门口，把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跨进教室的脚步一顿，视线转向因为林星源不吭声而有些小得意的、空有脸蛋的小蠢货。
陆舟长得极具攻击性，标准的校霸长相，搁在任何时候都是安淮遇到会绕道走的对象。
被自己口不择言的正主突然出现在眼前，安淮表情一僵，缩在原地不敢吭声，只希望陆舟什么也没听到。
在安淮的祈祷中，陆舟伸出手，小麦色的结实手臂慢悠悠提起自己放在座位上的包，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你要和我领证？”
被当场抓包的安淮尴尬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整张脸都冒着羞耻的热气。
“没、没有……”安淮细声细气地回答，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好，生怕下一秒陆舟拎的就不是书包而是自己的脑袋。
然而一旁的林星源却阴阳怪气地开口：“没有？是谁说就算和陆舟把证领了，都与我无关的？”
看起来好像是在气安淮居然恬不知耻地来勾引自己。
直播间曾经看过这个副本的弹幕刷得欢快：[以前看这个本，我还以为这个npc只有冰山设定。]
[之前跟台制冷机一样，整天板着个脸，玩家死在面前表情都没变过。]
[笑死，被老婆一秒破防的冰山。]……
安淮脸蛋通红，“我、我就是随口说的，没有别的意思……”
陆舟看了一眼林星源，嗤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听见陆舟意有所指的话，林星源抿了抿嘴，也觉得自己太过激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重新恢复成冷冽的模样，与刚才逼问安淮是不是故意勾引自己的表情判若两人，看也不看安淮，转身走出教室。
林星源的离开让安淮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个人好奇怪。】他撒娇似的和脑内的系统抱怨。
系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朝自己撒娇的玩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好在安淮也并不需要系统回复，他只是想找个能听自己抱怨的生物，等倾诉完，便又打起精神。
“装模作样。”陆舟把视线从林星源的背影移到一直看着自己的安淮身上，挑了挑眉。
“怎么？”
意外发现两个npc互相关系并不好的安淮立马摇了摇头，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怕什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陆舟眉尾一挑，“刚刚不是还很厉害，说要和我领证？”
被别人接二连三提起自己说的蠢话，安淮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都快能煮鸡蛋了，欲哭无泪地想这个梗要多久才能过。
系统忽然开口：【大概要等这个副本结束了。】
安淮：【……】他发誓他好像听见了系统的憋笑声！
好在陆舟似乎并不在意这事儿，沉黑的双眼注视着安淮因为尴尬嫣红到滴血似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才突兀地问了句：“你怕鬼？”
话题跳转太快，安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刚刚还一副厌恶自己模样的陆舟突然语气这么平和地问自己，让他不由得乖乖点了点头。
“……只是有一点怕。”为了不显得太胆小，安淮补充道。
听见这句话，长相帅气的男生咧开嘴角，不怀好意地问：“那你知道旧校舍为什么被废弃吗？”
盯着安淮脸上迷茫的表情，陆舟缓缓叙述：“因为三年前，那里吊死过一个人。”
“说起来刚好也是毕业季，一米八几的男生，在他完全可以站直的门框下，吊了一晚上。”
知道这就是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剧情，连看恐怖片都需要捂着眼的安淮抿着嘴巴，一股寒气从心里爬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无数次可以反悔的机会，但他却偏偏弯着膝盖，吊死在522教室门前……”
“从那之后，每到毕业季总会有人看见一根绳子挂在旧校舍里摇晃。”
陆舟咧开嘴角，视线冷冷盯着安淮吓得惨白的小脸。
安淮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虽然陆舟此时是笑着，但他能感觉到男生语气里的浓浓恶意。
“今晚的试胆大会，就是去验证这个传闻的真实性。”
“你还要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