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那少年坐在床上翻着书,风偶尔带起几声哗啦声。
一切似乎无异,只是陈星早已不是在卫生间里,而是站在了电视机柜前,拿着一个抹布。
电视柜是木质的,上面还有刚刚擦试过的痕迹和潮湿的味道。
陈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死掉,而是出现在了这间病房里。
她心里有一瞬间想到自己的母亲,而后又很快地逼着自己去想别的问题。
因为只要想到如今自己的母亲满面泪水看着可能刚刚打捞起来的或许已经腐烂的自己的画面,她的心里就像是被刀剐一样的痛,泪水就要溢出眼眶,而后后悔便会冲到脑子里,占据她的所有思绪。
陈星摆摆头,赶走这些伤心的想法,从电视柜潮湿和干燥的分界线继续擦拭,心里哀怨着为什么自己死掉要在病房里干保洁。
过了一会儿,抹布早已变脏变干,擦试过的柜子也因为抹布的不洁而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陈星皱了皱眉头,想起自己刚刚到卫生间的惊悚的经历,头皮有些发麻。她下了决心坚决不去卫生间。
可是惊悚地事情再次发生了,身子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地朝卫生间走去……
陈星拼命地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出汗了,可是腿却似乎聋了一样地朝着那个阴暗没有一丝灯光的地方走去。
陈星的眼睛看着自己行走的四肢,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她四肢温热完好,却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陈星仿佛看到那张自己在镜子里面看到的脸不停地在自己眼睛前面放大,特别是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睛,仿佛就在她的面前直勾勾地死死地盯着她,那张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吃掉她。
陈星整个人都颤栗着,她已经完全停在镜子面前了,也就是那个死去的自己就在镜子里不足自己一米的地方看着自己。
她猛地闭了一下眼睛,缓解情绪,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镜子,心里做好了喊叫的准备。
但当她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五官清汤寡水,黑眼圈,蒜头鼻,脸上有一些小雀斑,嘴唇干涩起皮,仿若半截身子入了土。
她整个身体都瘫了下来,她感觉得到自己背后的粘腻,汗水粘在衬衣上。
她将已经被水冲了很久的抹布拧干,不再多看镜子,朝着窗台走去,身体又可以被自己控制了。
眼前逐渐明亮,窗外的景逐渐明晰。
人群像是蚂蚁一般流动着,车辆在医院的门口进进出出,医院外停着一辆挂着红牌子黄字写着老冰棍的小推车。
小推车停在一棵得两个人才能环抱得住的梧桐树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梧桐树的枝叶相互簇拥着,映出深深浅浅的绿色,边缘处又像是镶着金边。
小推车的主人是一个十分瘦削的老汉,穿着一件泛白的被汗湿透了的背心和一件大裤衩,蹲在在树底下,一下一下地扇着蒲扇。
陈星不由得替老汉踩在的泥土里那悄悄长出来的野花担心,一个不留神,可就香消玉殒了。
这里是火辣辣的夏天啊,这个想法让陈星有一点开心,她跳河的时候是冬天,很冷。
四季之中,她最喜欢夏天,特别是在家里开着18度的空调,盖着夏凉被,躺在沙发上,咬着冰棍,手握遥控器的时候。
“你来可不是发呆的。”少年突然把手边的书扔到了一旁,没好气的说道。
陈星没有料到少年会突然跟自己说话,因为她还不适应把自己当作这里生活的人,只是把自己当作观光游客,而少年也是这观光之处的一处景物,景物突然跟她对话,是她始料不及的。
她转过身来直愣愣的站着,呆呆的地揉了下脑袋,这是她不好意思的时候的一贯动作。
然后轻轻弯腰表示歉意,又木头一样的转过去持续擦玻璃的机械性运动,眼睛突然触及到外面的阳光,又忙的转回身来,想出声询问是否想要去外头溜溜弯。
但一时忘了自己是哑巴,嘶哑的奇怪的声音便从嘴里冒了出来,惹得本来面有不耐的少年好看的眉毛拧起了八字。
陈星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又急于解释的指指窗外,用手比划行走,来回几次。
少年早就了然,却故意让她表演多次,才勾嘴一笑,若有所悟道:“出去逛逛”陈星大松一口气,欣然点头。
“不要逃避你的职责,你的职责就是保持病房清洁。出去晒太阳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提建议或者陪同,毕竟我并不是残废。”
少年仿若变脸谱一般,换了一副冷言冷语道。
陈星撇撇嘴,怀疑少年就是长在床上的,因为自始至终他就没有离开过这个位置。
少年接着没好气地接着说道:“在我们不得不一起相处的时间里,请你每次呼吸的时候,都拿出踮起脚尖走路的感觉来,因为我受不了任何大的动静。所以麻烦你以后像是空气一样安安静静的存在着。”看着陈星一副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模样,少年气不打一处来,指了一下扔给陈星的板子,说道:“给你板子,是让你写字的,不要把头当拨浪鼓用,惹得人眼睛烦。”
陈星鼻孔喘了两口粗气嘴唇连带着一起用力来泻火,她不懂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有着如同一针一针雕刻出来的性感的嘴唇,说起话来却有一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感觉。
可是她这个人,是天生的怂包。
虽然在心里已经冷笑着将少年千刀万剐了几百回合了,表面上却仍是那一副温顺的表情,她在纸板上客气写道:“您是有心脏病吗?”
“我没有心脏病,但是感觉跟你交流快要气炸了,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少年接着没好气道,转身躺回被子里去。
陈星感到匪夷所思,他非得跟一个哑巴较劲吵架,却嫌弃交流不畅?
她现在说不了话,可不就是让他随意殴打的软棉花,无力还击。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有了一丝了然,她在白板上快速写道:“您跟可以说话的人吵架吵不过?”
那少年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是。”而后顿了一顿,突然坐起来,定定地看着陈星,嘴巴突然诡异的一笑,好看的脸庞都因此而显得怪异,“而是这样的话,你这么瘦弱,比较方便拍晕,这样就算我自杀的话,你也不能发出尖叫声,把别人叫来阻止我。”而后便好整以暇地看着陈星,他期待着陈星脸上出现受到惊吓的表情。
少年的话在陈星的脑海里不停地回放,仿佛是鬼魅一般,她感觉到心里的魔鬼仿佛被少年的笑刺激了,跑了出来。
那个坏想法好像找到了它的同盟一般,又回荡在了她的脑海里,它在她的心里猛烈的跳动着,心脏因此而兴奋。
陈星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两个人自杀的场景,眼睛里跳跃着激动的喜悦的光芒,她在纸上大笔一挥,而后扔给少年看。
陈星的字迹颇为潦草,少年左右摆弄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才能读懂,他边辨认着边念出来:“如果你去死的话,带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