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袁承志听到陌生声音，转身看向出声者。
此人身高七尺有余，魁梧有型，穿斗牛服，挎绣春刀，面容忠厚不算难看。
袁承志觉得此人面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出声问：“你是？”
“公子，四年前您在华山脚下杀了两名锦衣卫，您忘了？”忠厚男子没有介意袁承志忘了他，小声提醒。
袁承志一拍额头，笑说：“孙思哲？四年未见你竟然连升数级？”
这个世界的大明朝并不是原历史上的明朝，锦衣卫升级极为严苛，配饰也大有不同，唯有百户及百户以上才配穿斗牛服，绣春刀也分等级，但基本都叫绣春刀。
“小人不才，多亏安大人提拔。公子为何出现在淮安城？”孙思哲略腼腆，小声问向袁承志。
袁承志皱眉，反问：“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公子莫要误会，最近淮安城很不太平，西厂大都督刘喜准备明日封城，您此时在这里，我怕刘喜搜查时扰了公子。”孙思哲见袁承志皱眉，怕他误会赶忙解释。
袁承志眉头舒展，扫视四周，说：“不如换个地方聊聊？”
“好，公子请跟我来。”孙思哲知道袁承志有事要问，点头答应，迈步带路。
孙思哲带袁承志来到一间人满为患的青楼，两人进入青楼，龟公上前显然认识孙思哲，他点头哈腰问好。
孙思哲扔出二两碎银给龟公，随后迈步上楼，袁承志面不斜视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一间无人客房，房内充满脂粉气，数条粉绸挂在屋顶，孙思哲出声解释：“这里人声嘈杂，隐蔽，公子莫要见怪。”
袁承志摆手示意无事，坐在圆桌旁，问：“刘喜可在淮安城？”
“在的，公子为报仇而来？”孙思哲猜测袁承志出现目的，赶忙问。
袁承志对孙思哲抱有戒心，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问：“你可知慕容家人被关在什么地方？”
“在地牢，慕容无敌和淑妃并不在牢内。我冒昧劝公子一句，此时不是报仇的最好时机，淮安城至少有三十名高手潜伏在暗处，前几日还有五十多名高手从江宁城出发，此时报仇属实不智。”孙思哲也不管袁承志信不信自己，他极力劝说。
袁承志十分戒心放下三分，问：“城内三十名高手什么等级？淑妃的事你可知道详情？”
“三十名高手各个久经厮杀都不是庸手。淑妃的事我听袍泽提了两句，淑妃与人私会是真，但其中似有刘喜筹划。”孙思哲如实回答。
袁承志十分戒心又放下三分，他轻敲桌面，沉思了片刻说：“三日后处斩慕容家众人是真？”
“是真，不过此事有埋伏，今日上午千户找我，让我在法场安排好埋伏手。”孙思哲已经如实回答。
袁承志打量孙思哲觉得此人可交，于是试探性问：“你为何帮我，我不问。但我想问，你可愿抛去官职来助我？”
“安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孙思哲迟疑。
袁承志起身轻拍孙思哲肩膀，笑说：“今日这份情我记下了，三日后不要出现在法场，否则你我都难做。”说完持剑提盒迈步走出房间。
孙思哲反握手中刀低头不语，对于袁承志的提议他略有心动，一个是快意恩仇无拘无束的江湖人，一个是处处受制低人一等的鹰犬，他怎能不向往前者。
当袁承志走出青楼时，孙思哲推开二楼窗户对着袁承志喊道：“公子请留步。”
街道上，青楼内，众人先是感觉奇怪，最后露出古怪笑容。
袁承志自然能猜出众人古怪眼神是何意，他没有出声解释，也没有怒视众人。
摘下绣春刀，脱去斗牛服的孙思哲跑出客栈，对袁承志拱手施礼。
袁承志将手中木盒扔给孙思哲，笑说：“走吧。”
“公子，这木盒之中是何物？”孙思哲颠了颠木盒，心中好奇，遂开口询问。
袁承志对孙思哲已无太大戒心，解释道：“一个假太监的头颅，你说有一队人从宁江城出发，他们不会来了。”
孙思哲愣在原地，这句话内容太多他一时无法接受。
袁承志转身看向发呆的孙思哲，笑了笑说：“走啊？难道要我搀你？”
“哦哦···”孙思哲紧跑两步跟在袁承志身后，小声问：“公子，您刚才说的话不是唬我吧？”
“你又不是美娇娘，我唬你作甚？”袁承志心情不错，笑着反问。
孙思哲捧着木盒不再多说，跟着袁承志来到外表破败的宅子。
袁承志轻敲大门，不多时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响起，大门被打开，哑叔手提纸灯笼歪着身子打量敲门之人，瞅了半天看清是袁承志，这才侧身让两人进入。
袁承志和孙思哲穿过前院还未抵达后院，就听后院传来杂乱交谈声，听声音说话的人还不少，有男有女。
袁承志没有迟疑，迈步走进后院，最先看到的是慕容仙儿，她正在和一名身穿淡红色武裙面容不凡的女子聊天，其次看到的是盗取火灵芝的江小鱼，他正在和一名身穿紫裙面容娇媚的女子谈笑，最后看到断手男和面僵女，两人面无表情。
慕容仙儿看到袁承志回来，面带笑容快步上前，刚要说话，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皱眉问：“你不是去探查我家么？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胭脂味？”
“胭脂味？哦，我刚去了趟青楼。”袁承志嗅了嗅自己衣服，确实有浓烈的胭脂味，只是他刚才闻惯了没有察觉。
慕容仙儿狐眸瞪大，略有生气，尖声问：“你去青楼探查我家？”
“不是，我遇到了一位当差的好友，我们怕人多眼杂就去青楼谈事。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孙大哥。”袁承志没有隐瞒自己行程，侧身让慕容仙看到身后的孙思哲，并给她做介绍。
孙思哲当差多年养成诸多习惯，不打量上司夫人便是习惯之一，他将木盒放在脚边，拱手道：“孙思哲见过夫人。”
袁承志刚要解释，慕容仙儿还礼，笑容明媚，客气道：“原来是孙大哥，阿袁一直跟我提起你。”
袁承志白眼一翻，心说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跟你提起个鬼呦。
孙思哲也有这个想法，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身穿淡红色武裙女子上前，对着慕容仙儿笑说：“不给师姐介绍一下？”
慕容仙儿挎着袁承志手臂，笑着介绍：“师姐，他就是阿袁，袁承志。”又对袁承志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姐江玉凤。”
“江姑娘好。”袁承志并没有过多打量这位面带英气的女子，他点头问好。
江玉凤回礼顺带表明立场：“袁公子好，多谢袁公子替我和大师姐照顾她。”
袁承志接收到江玉凤传达的信息，并未多说什么。
慕容仙儿指了指并未上前的小鱼儿和紫裙女子，介绍道：“小鱼儿你认识的，那位姐姐是小鱼儿的义妹铁心兰。”又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独臂男和面僵女说：“这两位是小鱼儿师傅，一位叫杜杀，一位叫屠娇娇。他们因为火灵芝的事情，决定帮我救出家里人。”
袁承志对这几位没有什么不好印象，对他们点了点头。
唤为铁心兰的女子很懂礼仪，听到慕容仙儿介绍自己，对袁承志拱了拱手行江湖礼，她面容娇媚身穿繁琐衣裙哪有半分江湖人样子，这江湖礼多少有点喜感。
袁承志手臂被慕容仙儿挎着无法抱拳行礼，只能再点点头。
铁心兰见袁承志没有拱手还礼，还有点不喜，看到袁承志手臂被慕容仙儿束缚，便笑了笑不再追究。
慕容仙儿见袁承志和铁心兰‘眉来眼去’，顿时心里不爽，‘哼’了一声暗中轻掐袁承志手臂。
袁承志感受到手臂微痛，挑眉看向慕容仙儿，心中暗叹：不光文人相轻，美人也相轻啊。
“你都知道什么消息了？”袁承志问向慕容仙儿。
慕容仙儿低头说：“大部分情况师姐已经告诉我了，师姐已经找到我姐姐和我父亲被关押的地方，我想等你回来再做决定。”
“你做决定，此事以你为主，我全力支持。”袁承志轻拍慕容仙儿手臂，笑着回应，他不太希望自己身边人没有主见。
孙思哲沉思了片刻，出声道：“公子，不如我回去再打探下消息？”
“不，你既然已经抛开官职，那就不要再回去。”袁承志对孙思哲还是抱有两分戒心，他怕孙思哲回去将众人所在地告诉刘喜。
孙思哲换位思考，很快就猜出袁承志想法，但他没有介意，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人才值得他追随，这样的人才能在吃人的江湖中混得开。
慕容仙儿先是看了看袁承志，又看了看江玉凤，下定决心后，出声道：“咱们今晚去将我姐姐和父亲救出来。”
“师妹，你要考虑清楚，咱们若是救出师姐和伯父，你慕容家族其他人可能会有危险。”江玉凤身为师姐自然要多替慕容仙儿考虑。
慕容仙儿点头，低声回应：“我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不用多想，刘喜想要的是你和你姐，其他人并不重要，他未必会下狠手。”袁承志出声开解。
慕容仙儿对袁承志笑了笑，轻声道：“希望如此，若真是因为我的决定····”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世界没有最完美的解决办法，有舍才有得。”袁承志打断慕容仙儿的话，他更不希望慕容仙儿会有罪恶感。
慕容仙儿‘嗯’了一声，对众人拱手道：“请诸位今晚救出我父亲和姐姐，小女在这里就仰仗诸位了。”
小鱼儿看到容貌未变气质已变的慕容仙儿，他叹了口气，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