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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关中道(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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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扫地的九老太听见孙子的哭声,寻着声音找了出来,她看到孙子跌倒在地。

    “我的娃儿,你咋不小心,又跌倒了,老大媳妇咋这么心大。”

    “奶奶,我疼。”

    “哪里,奶奶瞅瞅。”,九老太扶起孩子,发现孩子裤子有条口子,大腿有个伤口,还在流着血。

    “你这是咋的啦?”

    “是狗咬的,一条大狼狗,就是门前头大树的那家。”

    九老太抱起孩子径直就冲到了王有财的门口。

    “老王家的,你给我出来,你缩在家里干嘛,也该出来瞧瞧。”,听见响动的侯管家磨磨唧唧地开了门。

    “奶奶就是他放的大狼狗,就是他。”

    “你个小屁孩,不要乱说,我们的大门一直闭着,咋咬的你。”

    “让你东家出来,我有话要问他,出了这事,他管不管。”

    “你说出来就出来,你谁呀,也太霸道了。”

    “我都不认识,你眼睛瞎呀。”

    “原来是九老太呀,认得,小的认得。”

    “真是狗眼看人低,小孩咋被咬成这样了?”

    “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咋回事。”

    一旁的赵民生急了。

    “就在刚才,你开门送人,没留神,狗跑出来把我咬了。”

    “真是瞎说,我几时开的门,狗又在哪儿呢。”

    听见争吵声的王有财出来了,他瞧见九老太领着孩子,正对着管家指责‘

    “原来是慧芝妹子,咋回事?”

    “少来套近乎,我就想问问,这事你家管不管?”

    “我两眼黑黑,我都不知道啥事,我管啥。”

    “你家的大狼狗把我孙子咬了,你看屁股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家的大狼狗不是拴得好好的嘛,这唱的哪一出?”

    “你是没见,可狗就是把我家孩子咬了。”

    “九老太,咱村里狗多了,就你们家也有,如果说我家狗把孩子咬了,谁看见了,凡事得讲证据不是,你这是要讹人呀?”

    “呸,你还说这话,我就是来找你说事情的,你啥态度?”

    王有财眼看说不过九老太,而且他也不相信是自家狗咬了孩子,赶紧吩咐管家闭上大门,任凭九老太在门口谩骂。

    九老太看到王家闭上大门,气不打一处来,骂声更有劲了。

    张艳艳早上寻不见孩子,还以为跑到隔壁去玩耍了,也没在意,直到听见婆婆在王家门口的谩骂声,发觉出事了,急忙跑到王家门口看个究竟。

    “我苦命的儿呀,你这是咋啦,你让我咋活呀。”

    “唉,老大媳妇,哭错了,你这个响动,别人还以为我死了呢。”

    “哪个该杀的,把我孩子弄伤了,还不管,良心都被狗吃了?”

    自从张艳艳得了这个儿子,心里一直很抵触,对着孩子也不怎么待见,就是在人面前做足了戏份,早都看赵民生不顺眼,背地里还教唆赵明明不要和他玩耍,今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咋能不卖卖力气,显得自己多么慈爱。

    “咱不能就这么算了,走砸门去。”

    “咣咣咣咣”

    正在这时,王富贵回来了。

    “九妈,和嫂子这是干嘛,拆我家吗?”

    “说话咋这么难听,谁拆你家?”

    “有事咱说,弄这大动静,还以为我们家有啥十恶不赦的罪过呢,说吧,咋啦?”

    “你家狗把我家小孩咬了。”

    “真的吗,我看看。”

    王富贵赶忙查看孩子的伤口。

    “这的确是狗咬的,是不是我家的狗,我得问问。”

    王家的管家开了门,又开始了指责。

    “管家,我走得时候,狗出来没?”

    “我不记得了,没看清。”

    “早上狗不是放开么,现在咋栓起来了呢?”

    “我真不知道它跑哪去了?”,王有财沉不住气了。

    “好你个管家,你不是说狗一直拴好的吗?”

    “回老爷的话,我怕你骂我。”

    “这回就不怕了吗,我们王家就不是怕事的人,你这样不是害了我们家吗,多大点事。”

    “八成是我刚走,狗跟了出去,把孩子咬了。”

    九老太觉得王富贵说得有理,气也消了。

    “还是侄子说话中听,就是个误会,看咋弄?”

    “我听说用狗身上的毛,用火点着,烧成灰,然后抹到伤口处,可以止血。”

    “那还等啥,赶紧的。”

    众人剪了狗毛,最后把灰抹到孩子伤口处。

    “民生,你能告诉我,咬你的大狗是啥样子?”

    “就是狗的样子,很大,很凶。”

    “呵呵,还有啥?”

    “有个铃铛。”

    “那就是王家的大狼狗,黑上是黑毛。”

    “我带孩子去县里看看,小心点没错。”

    王家的大狼狗咬了孩子,王有财心里很不舒服,他不是怕花钱的一个人,他总认为,只要是钱能摆平的事情,就不叫事。他觉得管家不应该欺骗自己,让自己在九老太面前出了丑。

    “爹,咱家的狗咋办?”

    “牙见了血的畜生不能留,现在就去拉到西边的沟里勒死,省得以后祸害人。”

    “那好,我这就去。”

    “管家去弄,完了剥了皮,杀出些肉来,煮好送给赵家人吃。”

    “那要说些啥话不?”

    “你想说啥,跪在地上求人家吗,咱都跌份啦。”

    候管家拽着大狼狗,拉到沟边,找到一个树杈,勒住狗脖子。大狼狗发现了危险,即使天天喂食的人,只要性命收到威胁,狗一样会反抗。勒住脖子的狗还在闹腾,一时半会儿咽不了气,管家只好拿起水瓢灌水,不大功夫,狗就不动弹了。他按照主人的吩咐,剥了皮,煮了狗肉,送到老赵家。

    九老太看着冒着热气的狗肉,心想王家这是为啥。

    “娘,这侯管家的手艺还不赖,你尝尝,味道挺好的。”

    “你就知道吃,管不得看不住自家男人,脑子缺根弦?”

    “这咋了,不就是吃了一点肉,他还能下毒不成。”

    “我觉得王有财心里不得劲,只要认错就行了,他可倒好,就是嘴上不说,就把养了好些年的狗就杀了,你说这人心有多恨。”

    “又不是咱家的狗,管他呢。”

    “这样心思的人,我们还是少打交道,弄不好,还真下黑手呢。”

    云阳的无赖受了法,被关进了大牢,他原先侵吞大老太家的那些田地,在陈姐的手里也没有讨回来,直到大老太家里没了人,政府收了土地,分给几家搬迁下来的外乡人,这些人都是山里人家,以前只靠打猎,挖药材为生。

    这里面就有一户姓秦的人家。就住在泼皮为省主席盖得马厩里,他们一家四口,夫妻两和一对女儿。

    “欢欢,你大了,要听话,我们去云阳老街买点东西。”

    “记得做些我喜欢的熏肠。”

    到了傍晚,村东头就有人叫嚷,她喊出来的话,本地人听不懂,语速还挺快,就站在孙家的大门口骂,没人敢开门。

    这个女人四十岁上下,低矮的身子,身体有些单薄,喜欢挽着裤腿。她一手握着镰刀,一手向围观的人群比划着。

    “娘奶奶的东西,我看你是短寿阳,黑心的吧”,好些话都听不懂,听那语调和气势,就是在骂人。直到有些听懂的人把她的话讲给周围的人,大家才明白意思。

    女人在说:我大女儿在家里的葡萄园里看门,这家的人跑到我家,强行玷污了孩子,这就是个畜生。

    等众人都明白啥事的时候,村民手里的砖头和泥巴就不停地扔到了门口,孙家的门口一片狼藉。

    “这算他妈的啥事,有那劲不如去逛窑子,还真是禽兽。”

    “可不是吗,我还听说,孙东望淹死也是有个说法呢,就是和咱村的人又说不清的关系。”

    “这个你都知道,说说呗。”

    “这个不能说,也不敢说。”

    “你说这孙家都出了这些玩意,让人堵心。”

    “怎么,好骚扰你这个老妈子不成?”

    “哼,碰见我,非拔了他的命根子不可,省得出来祸害人。”

    “可不咋的,天热那阵子,南屯我的一个亲戚,在郑国渠边干活,咱村这活宝领着孩子跑到渠道理学游泳。”

    “咱们村的好些孩子也去,咋啦。”

    “他个头大,领着一群小屁孩,能干出啥事。”

    “自个跑到睡得上游,撅着屁股一通拉呀,你是没瞧见孩子身上的脏东西,真的很恶心。”

    “这孙家还出这等人才。”

    “这算啥,还没完呢,刚说我那远房亲戚,人家还是个小媳妇,在地头锄草,这家伙,撩人家,吹口哨,讲些浑话。”

    “不就是撩了你的亲戚么,没啥呀。”

    “没啥,他一个小伙子,赤裸裸地从水上漂过来,看见小媳妇,恬不知耻地和人家打招呼,还指着自己的身体让人家瞧,说什么‘你看,哥哥的身体咋样?’的话。”

    “真有这事?”

    “不信你问问那天挨打的孩子,是不是说了那话,我的亲戚也不至于诋毁这货。”

    “咱村还真看不出来呀,怪不得都说啥人找啥人。”

    “可不吗,这让欢欢女娃以后咋弄呀。”

    “恓惶地,刚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

    “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欢欢嫁给孙家那货吧。”

    “你可拉倒吧,要比孩子大多少,这不成。”

    村里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大家愤愤不平,孙家人也觉得丢脸,好长时间没见开门,最后听说孙家赔偿了姓秦的两口袋粮食,这件事情也得以开脱。

    后来欢欢上了学校,流言蜚语不断,就辍学在家,帮着父母干活,再后来,欢欢结婚了,丈夫做了上门女婿,是个陕北的汉子,是个泥瓦工,日子后来过得相当不错。孙西望的儿子受不了指责,也没人说媒,最后跑到外乡做了上门女婿,跑马帮的,多年一直没消息,最后听说得了肺痨死了。

    孙西望在村里一直都是过白事的总管,主要因为勤快,厚道,可不成想,自己的儿子竟是那种禽兽。孙西望也觉得丢了面子,也不常出去溜达,顶多村上长辈去世了,自己抹不开脸面,端着一壶老茶,抿上一口,打一个招呼,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很少有人搭理他,生怕惹上人家。

    臭蛋每每提到孙家的宝贝就气的牙痒痒,自从他跟着师傅学了厨艺,自己还学会了甑糕,这是关中的一道美食,软绵甜香,早上生意最好。

    晚上韩妮妮帮着洗好粳米,整个半熟,放到专门的蒸锅里,一层大米一层蚕豆和蜜枣,就这样一层层铺上来,上面盖上白布,闷上大半宿,第二天就可以拉着推车走街串巷叫卖了。

    臭蛋还在金柳村摆摊的时候,还遇到过孙西望的公子,那穿戴就是一个跑马帮的街溜子,衣服邋里邋遢,脚上的鞋一大一小,走快了掉鞋跟。麻绳做的腰带,别着一个鞭子,凌乱的头发探出一双贼眉鼠眼,欠了两回甑糕的钱一直没给,因为欠账,臭蛋对他还耿耿于怀呢。

    韩妮妮看见臭蛋在整理褡裢,收拾几个织布袋子。

    “你这是做啥呀,晚上还不着急睡觉。”

    “急啥,咱们孩子跑到外面瞎折腾,我都不着急。”

    “你自然不急了,你看看哪家的父母,就你铁石心肠。”

    “谁说的,咱们家的孩子走到哪都是当领导的料,不信你等着,迟早他给你一个惊喜。”

    “那你明早干啥去?”

    “师傅要些蜜枣,我想去趟太平塬。”

    “那可老远了?”

    “你知道太平塬在哪吗?”

    “你忘了,我们家是耍猴戏的,走得地方可多了,从咱们这里一直向东,就到了雪河,从雪河到宝丰寺,从宝丰寺再到金柳村,从金柳村穿过花池渡,然后渡河到了对面的白井沟,爬上台塬就是太平塬了,对吗?”

    “你比九老太还说的详细,太平塬的土壤独特,长得枣子又大又甜,还不生虫子,不需要等到秋天,青枣都很甜。等枣变了颜色,外皮就有很多褶皱,口感不好,青枣味道有些淡,用白糖熬制的糖稀煮一煮,颜色又红又亮,我现在不去,等山西的客商伸了手,我还得高价买回来,这买卖不划算。”

    “我还以为你这秃头就是个榆木脑袋,难不成里面还装着这些学问呢。”

    “我知道的不止这些呢。”

    “你还知道些啥。”

    “急啥,等熄了灯,我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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