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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不忆木梳只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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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间,周楚和被下身的剧痛唤醒,只听见耳畔稳婆一声又一声的“夫人用力啊!”

    她没力气了,却死死撑着攥着被子,拧着眉使劲。

    “啊!啊!”周楚和叫出来。贺霆屹听见动静猛地推开门进去,跪在周楚和床边握住她的书,“和儿,我是贺霆屹,我回来了!”

    意识渐渐清晰,她勉强一笑:“将军,你回来了啊。”

    “对!我回来了!你别怕,安心生孩子,我守着你,这次我哪也不去了好吗!”

    周楚和受了刺激,加之本来身子骨就弱,稳婆在床尾只是忧心的摇摇头,一遍又一遍说着“夫人再使点劲,夫人就快了!”的话。

    周楚和用尽力气叫出来,“爹,娘,女儿不孝啊!”

    一声一声,扎在贺霆屹心里,贺霆屹把周楚和的书握的紧紧的,两只手交织抵在贺霆屹的下巴,他只能默默祈求她母子二人平安。

    过了一会,一声啼哭响起,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孩。

    “和儿,你看见了吗,是个女孩!”贺霆屹笑,一行清泪留下来。

    周楚和不动,费力的掀了掀眼皮。

    稳婆在床头包裹好婴儿递给贺霆屹,耷着眼小声对他说:“不中用了,夫人下身全是血……”

    贺霆屹点点头,强忍着泪,哑着嗓子:“知道了,我同夫人说说话,您先下去吧,多谢了。”

    婴儿很乖,不哭不闹,只是张开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

    周楚和力竭,还是开口说话:“将军,你还记得,大婚那夜,你……你同我说的话吗?”

    贺霆屹摸了摸周楚和的额角,“和儿,不说了……”

    周楚和眼角朦胧,“你说,会护我一世周全的啊……”

    贺霆屹就这么听。

    “你在我娘亲床头发誓,要对我好的……”

    说着说着,周楚和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哽咽了,心酸上涌,让她不忍往下说。

    “和儿,你累了……”

    “罢了,贺霆屹,你到底,还是没护住我。”她不再叫他将军了。

    “和儿,是……是我对不住你……”

    周楚和歪头看了在襁褓里的婴孩,笑的灿烂,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娘亲对不住你啊孩子……”笑着笑着,泪如雨下。

    她重新躺好,长舒一口气一口气,“贺霆屹,如果有来生,你……你别再娶我了……”

    这一生,我不过是你爱人的影子,而你却是我最爱的人。

    说完,她笑着合上了眼。

    宣德二十五年,莫国舅通敌叛国,当朝圣上胞弟景熙王同贺将军出其不意铲除奸佞,荡平西北动乱。

    因圣上丧命于战乱之中,故百姓拥景熙王上位,改国号威远,立景熙王妃许莘为中宫皇后,世子泽谦为太子,立贺将军为正一品护国大将军,追封贺将军夫人周楚和为正一品护国将军夫人,立贺将军之女姝瑶为瑾璃格格。

    威远二年,圣上重整朝纲,清肃朝野,西北自此无动乱,天下太平,百废待兴。

    威远十三年,保泰持盈,浸明浸昌,大梁国迎来空前盛世。

    威远十八年,太子泽谦迎娶瑾璃格格姝瑶为太子妃,二人自幼便是青梅竹马,成婚之后琴瑟和鸣,恩爱绵绵。

    威远二十年,皇长孙崇昱降生,帝后大喜。

    威远二十三年,皇孙女灵悦降生。

    威远三十一年,正一品护国大将军贺霆屹旧疾复发病逝,太子妃姝瑶大恸,后依照贺将军遗愿,同正一品护国将军夫人周楚和合葬,生同衾,死同穴。

    一切尘埃落定,贺霆屹独自回到将军府,府上早已被大火烧的一派狼藉。

    周楚和的寝屋里,所有东西都被烧毁了,唯独那把木梳子。

    说来也奇怪,这把木梳子的材质是檀木的,一旦遇火必焚,可所有东西都没了,只有它安安静静的躺在周楚和倒塌的梳妆台上。

    也正应如此,木梳子成了贺霆屹最后的想念。

    姝瑶的名字,是贺霆屹取的。

    原本是打算让周楚和给孩子想一个好名字的。

    姝瑶的眉眼随了贺霆屹多一些,又多了几分周楚和的柔和,从小就是一副灵气的长相,性子也讨喜。

    许莘觉得这孩子可怜,自幼丧了母,便求贺霆屹把孩子交给她来照看,皇宫里什么都不缺,贺霆屹也有功夫忙军务。

    贺霆屹不肯,说是谢过皇后好意,孩子他要自己养大。

    姝瑶很乖巧,贺霆屹有时喜欢拿糖人儿逗孩子。姝瑶闹起来撒娇的劲儿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周楚和的影子。贺霆屹有时逗着逗着孩子就不说话了,姝瑶一摇一晃地走进他,指着他手里的糖人儿奶声奶气地说:“爹爹,要……要糖!”

    贺霆屹弯了弯嘴角,把姝瑶抱起来举高高又搂在怀里。

    姝瑶再大一点的时候,贺霆屹就把她娘亲的故事说给她听了。

    姝瑶记得爹爹常说的两句话就是:“你随娘亲,你很像她。”

    “我总是对不住你娘亲的。”

    姝瑶很懂事,每每见着她爹爹伤感的时候就会搂住贺霆屹,“您有女儿在呢!”姝瑶常常哄他。

    姝瑶和泽谦的婚事,是一早就定好的。

    也正因为周楚和不在了,许莘才更想让姝瑶做她儿媳妇了。

    泽谦也是从幼时就与姝瑶玩的极好极好,年少时更是无话不谈,从幼年到青年,两人身边皆是彼此。

    这门婚事,也就顺理成章地定下来了。

    姝瑶出嫁的前一夜,贺霆屹把周楚和的木梳子交给了她,也说了其中的故事。

    贺霆屹说:“你娘亲在世时,就爱这个物件儿,我也只送了她这一样东西。”

    “我把这份念想给你了,就当是,你娘给你的嫁妆吧。”

    “爹爹无用,留不住你娘亲。”

    威远三十一年,贺霆屹旧疾复发,起先只是使不上力气,到后来只能躺在床上下不来床。

    姝瑶从皇宫里赶回来的时候,贺霆屹安静的倚靠在床头,他太瘦了,眼睛凹陷着无神地看着窗外,眼珠也不动。

    姝瑶站定在门口,不敢进去,不敢相信眼前一副行尸走肉的贺霆屹会是自己意气风发勃然英姿的将军父亲。

    姝瑶躲在门口哭,泽谦就这么搂着她。

    后来贺霆屹离开之后,姝瑶在桌前看着那把木梳子写了一篇小札记——

    古木梳,传千古,绾青丝,挽相思,守一世;长相思,短相识,若相知,莫别离,请相依;红颜痴,成倾世,鸳鸯字,成故事,刻青史;若相惜,成彼此,姻缘诗,聚散离,阴阳隔,死同穴,终圆满,化回忆,成唯一。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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