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受难
深秋时节，城中早已褪去暑热，秋风瑟瑟，清凉又惬意。
西北这边，却是一如既然的燥热难耐。
仿佛在暗示一场大战。
这日一早，景熙王正在军营里同贺霆屹商议着行军路线，门口小厮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军帐里扑通一声跪下来，声音止不住地抖起来:“王爷，将军，莫……莫国舅反了！皇上驾崩了！”
果然是莫国舅。
两人皆是一怔，四目相对，就知道京城一定是一番动乱。
来不及悲恸，景熙王喉咙哽咽，眉宇间全是怒火中烧，抬手披上战甲拿着利剑就往门口走，大喊着:“霆屹！你带兵冲破防线，再回程邀友军出关，不能再耽搁了，速战速决，快！”
时间紧迫，只有让贺霆屹先冲锋陷阵才是上上好的策略。
这样景熙王才有机会领兵进入西北可汗的大本营，贺霆屹也有时间回头通知友军去西北救援，京城也会有人去主持大局了。
战场上马声嘶鸣，勍敌猛，戎马殷，横阵亘野若屯云。
在黑云压抑旌旗飘扬的大漠之中，贺霆屹孤身一人凛然而立，驾马腾空而起。
一人，一骊，一戟，目如炬，立于荒野，百万骑前。成千上万的铁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汹涌而来的是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和一匹匹狂野凶悍的战马。
嘶吼声、战马的喘息声、已经清晰可闻。
贺霆屹丝毫不畏惧，一踢马肚，一拉缰绳，冷着面眼中聚着火一拔利刃，不顾一切的往周围肆意杀戮。
京城中，禁军出动不及时，莫国舅早已布好陷阱领军取下当今圣上的首级。连同莫太后也一并被困在慈宁宫。
周楚和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听战火四起，就知道局势变了。
她刚要出门去王府看看许莘那边怎么样的时候，允璐郡主手里拎着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从将军府外面破门而入。
很快，允璐郡主的人就把整个将军府包围住。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周楚和依旧冷静地被幼榕搀着，站定在原地。
允璐郡主走上前，“贺夫人，好久不见啊。”
“允璐郡主今日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些话想同贺夫人说说。”
允璐郡主撇下这句话就径直走进周楚和的寝颠里，手里被黑布裹着的东西一晃一晃的，周楚和不安起来。
允璐郡主依旧笑笑，“贺夫人同贺将军成亲快要两年吧，感情当真是好呢！”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周楚和今日总有些错觉，肚子也是一阵阵发紧起来，她不想多看允璐郡主的脸，只觉得心怦怦跳得快极了，总有些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多想允璐郡主，我和将军情谊深厚。”
话音刚落，允璐郡主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尖而细，让周楚和感觉头皮发麻，肚子里的疼痛又更重了几分，她把手搭在小腹下，像是在安慰腹中的孩子。
“情谊深厚？”允璐郡主突然上前捏住周楚和的下巴往上一抬，“你当着觉得，贺霆屹对你都是真心的吗？”然后猛地把周楚和一推，让人重重倒在一边的小榻上。周楚和来不及多想，慢慢支起身体，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她，似警惕，似防备。
允璐郡主冷笑一声，随手从袖口的兜儿里拿出一叠信不屑地甩在周楚和脸上。
“自己看吧。”
这边，贺霆屹替景熙王冲破了防线正在往回赶，突然一阵心悸让坐在马背上的他躬了躬身子。如同心灵感应一般，他猜想一定是周楚和有什么不好。
来不及多想，他只好奋力挥舞缰绳，想着自己快点回京。
一叠信飞扬在自己眼前，周楚和的发丝也乱了，心里更是乱如麻。
那些信，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她最熟识的字体。
“知惬，我此行甚久，思卿如断肠。我在军中，一切安好，望你珍重。”
“知惬，吾三日余即可回京城，不知你可馋东市街头的点心了，等我回来带你去吃。”
“知惬，入冬渐凉，多添衣。”
“知惬，下次回来，我就向圣上求个恩典，娶你回家。”
……
最后一张，是秦知惬的画像。
周楚和看着那幅画像时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画像上的人，一脸微笑，站在落雪的梅花枝头前，头上没有多余的珠钗。神情和周楚和一模一样。
周楚和轻轻眨了眨眼，睫毛似羽毛一般覆在眼上，她抬头看允璐郡主，允璐郡主把贺霆屹与秦知惬的过往全盘说给她听。
周楚和再也平静不了，疯癫一样的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泪。
原来，自己只是他意中人的替身啊。
可是贺霆屹说过的，不会负了自己，会对自己好的，他在临终的母亲的床头也是起过誓的啊。
罢了，这一切，都是梦。
允璐郡主看着周楚和行尸走肉的样子又是一通火上浇油，告诉她贺霆屹与景熙王的谋略自己全全知晓，接着掀开黑布，周大人的头颅就这么摆在桌上。
“爹爹！”
一声惨叫划破天际。
周楚和痛苦地倒在地上，腹部是剧烈的抽痛，一下接着一下，很快蔓延到胸口，心脏也疼。她就这么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动弹不得，犹如万箭穿心，万念俱灰。
“来人，给我放火烧了这将军府！”
很快，将军府被熊熊大火吞噬，周楚和无助的趴在地上，眼前是四起的火光。
她好像在火光里看见大婚那夜的贺霆屹，那是她初见他，红衣将他衬的极好。她看见了走哪都护着自己的贺霆屹，关键时刻，他都会及时出现转危为安。她看见了得知自己有孕，贺霆屹那副将要为人父的小心翼翼和惊喜万分。她看见了不愿去战场的贺霆屹……
周楚和一下又一下眨着眼，脑海里全是贺霆屹的样子。
“将军，你失约了。”她说。
“将军，你不爱我，可你说过的，不会负了我啊……”
“将军，我不等了，我累了……”
“将军，早知道，我们不如别见了……”她笑着合上了眼，如同是解脱了一样。
闭上眼的那一刻，周楚和突然看见了给黑色身影将她抱起，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贺霆屹……
当贺霆屹赶到将军府时，将军府的上空早已经是浓烟弥漫。
他心下不妙，从马儿上飞跳下来，不顾一切重进火场里。
“和儿！”
周楚和，我回来了，你说过的，你和孩子等我回来。
终于，他在屋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周楚和。
小女娘白皙的脸上早就被泪水与烟雾占据，周楚和就这么安静地躺在火里，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嘴角仿佛有笑。
周楚和身下一摊血，贺霆屹就知道不对劲了。把人抱着出了火场，派人找了沈郎中和稳婆来，找了个屋子安置周楚和，又让夏川带兵去皇宫里。
这一次，他要陪在周楚和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