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龙门会盟,玲珑船,夜微凉
虽说段韶的数万大军破了龙门县直逼同州府,可真到了宇文护的地盘上却如同脚下生了根一样,不肯再前进一步。倒是在铁镰山中临时搭建了中军大营、大小营盘数十,每日操练士卒、饮酒作乐,颇有闲情逸致。
段韶军中大小将员谁也摸不清自己家的小皇帝高纬是什么脾气,打了胜仗到时候弄个不升反降,可算是得不偿失了。若是任他发起疯来,给按上一个功高盖主的大帽子,那可不是简单撤官的下场,弄不好就被推出去剁稀碎了。
可这同州府真就没那么重要吗?其实非也。
同州作为联通北周和大齐的重要门户,若是破了,便可直达北周长安皇城,杀到宇文家的老家。
但“西进”这个口号,自从东西魏分开之后就一直作为形式上的东西,隔不了五六年的功夫就得在皇帝的嘴里提上一提。一连几十年功夫,两边都已经换了当家的,还是流于表面功夫。
作为东边大齐的官员,上到丞相,下到宫里面打杂的女官内侍,单拎出来哪一个都知道,不是不想打,而是从国库到内帑中实在困难到实在入不敷出。单单每年的税收,都拿去供小皇帝和妃子玩乐去了,就单属这场从前年就开始打的汾水之战,那还是用北周孔城献降时的钱财和横征暴敛来的税赋勉强支撑下来的。
真到了同州,按照小皇帝说不正常的脑回路以及局势来考量,按照段韶和高长恭能拖多久是多久的方针,反而也乐得自在。要说郁闷的,就是宇文护这个老东西不年不节的,天天派人在辕门外叫嚷。
“段婆何故做小女儿态,男子汉大丈夫躲在营帐里是什么本事!”
听到营门外的叫嚷,正跟段韶下着象棋的李老道免不得又要调笑一番。
“段相,外面那孙子又来了啊。你还真不生气啊,要是道爷我我就撸胳膊挽袖子出去跟他打一架了。”
“无妨,随他骂,全当他是狗吠。”
段韶还真是撸胳膊挽袖子,也不冲着帐外,而是拧着眉瞪着眼冲着李老道的棋局生闷气。
“拱卒啊。”
身旁观战的安德王高延宗看了半晌,突然嚷道。
李老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抓了抓后脑勺,朝着他那只大手敲了过去。
“拱什么卒,看清楚了吗,你就拱卒?你们家一家子臭棋篓子,从你爷爷那辈儿就是。还是得等人家段相自己来。”
高长恭看着两人斗嘴,忍不住轻咳一声,拍了拍高延宗的后背。
“五弟,你看你四哥从刚才张过嘴吗?道爷说得有几分道理,父皇下象棋就不行,皇祖父也是。二哥也就是下围棋行,象棋也是臭棋篓子。”
高延宗刚想开口,就又听到帐外宇文护帐下将领叫骂的声音。
“高长恭你个小白脸子!你跟段婆你们娘儿俩真有一套,憋在营帐里坐月子呢!”
“姐夫,帐外这非人的东西今天不会把咱们骂个遍吧?”
郑文和揣着手,挑开了帐帘观望着,一边小声嘟囔了一句。
“只要两军打不起来,他骂孤的八辈祖宗,孤都不生气。”
高长恭摇头笑了笑,伸手拉扯了一下腰间系着的锦带。
“对付这种小人物,只有一招。”
“什么招?”
“打死一个算一个。”
高长恭淡定地说着,站起身朝着帐外走去,二三十息的功夫便跨出了辕门,瞧见了来者。那来将身后跟着四千号轻骑兵,背后两杆大,朴素简洁,写了个“梁”字。
那来者却也不是什么一般小人物,而是北周扶风郡一郡守。说不上出名,但也一向勇武。其名号在宇文邕的耳朵眼儿里多多少少也进出过几回,这才把他调到了宇文护的队伍里打算磨练磨练。不过好歹是给了个仪同三司,就算是进了高官的预备队了。
高长恭瞧得真着,那来将身长八尺九寸,生得一副寻海夜叉模样。纯红齿厚,深眉倒立,一对儿绿豆小眼镶在眼眶里,鼻梁高耸如同横山。满嘴如钢针络腮胡子,张嘴就是一股子北国口音,和斛律明月如出一辙。
“来者何人啊?”
那来将开了口,吐字发音却异于常人。听着有几分鬼哭狼嚎的架势,这让高长恭一下子懵住了,心说:还有比高纬说话更难听的人,我倒是要瞧瞧,之前没听说过西边儿有这么一员啊。
“俺讲对面来者是何人啊?”
来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然的牙齿。那尖锐刺目的模样,看的在营里观望的郑文和都觉得疼。
“孤乃大齐兰陵郡亲王高肃高长恭。”
高长恭微眯着杏眼,语速不紧不慢,继续打量着来将。
那将领眼瞧着看不出来多大岁数。为什么这么说呢?世上就有一种人,二十多岁就长得跟五十多岁一个样儿,五十多岁还是跟五十多岁一个样儿。但凭着相貌看,高长恭也只得估量他有个五十出头儿。
再看看盔甲披挂、胯下马、掌中兵却不像是什么高官。那来将身披锁子大叶连环甲,不雕兽不刻纹,就是普通铁甲。身披墨黑绒布披风,也是什么都没绣。手中一把五尺尺长的鬼头刀,连磨也不曾磨上一二。这下高长恭算是有了思量,这对面的老哥定是力大无比。
“哦,俺当是谁哩!原来是齐国有名的小白脸子高长恭啊。今日莫不是没有梳妆打扮,弄个代面不敢示众啊?”
那来将哈哈一阵笑,一甩披风,刀头指向了高长恭。
“少说废话,来将通报命姓。”
高长恭懒怠和他纠缠。虽说此人言辞粗鄙,但却并未失礼。
“扶风郡守,仪同三司,冢宰帐下副将梁士彦梁相如。俺来教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识相的赶快束手投降,省得伤筋动骨丢条性命!”
高长恭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暗叹一声:这个老东西是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这么多年寻思着没听说过啊?
正思索着,那梁士彦就没按常理出牌,直接挥刀劈来。刀锋所至,呼啸生风,竟似能斩断一切,可谓是杀伐果断。
高长恭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面对这种攻击,不慌不忙地抬起长枪挡了下来,双腿夹紧马腹就往后退去。
这一击算是给了高长恭不小的震撼,不由得大骂:“好贼!”
寻常将领过招,前十招都只用上三五成力,那些个校尉将官也会用上八分力。唯独这位梁相却用尽全力,完全没有留情。若不是高长恭这膀子力气,换个寻常的小将怕不是要吃点亏。
不过高长恭毕竟是习武出身,反应敏捷,很快就摸清了这老将的套路。
这老将就是个勇蛮的货色,仗着有蛮力欺负别人,不光如此马上的功夫和招式和北周那些知名的将领比,也有个七七八八。
“哪里来的狠角色,看枪!”
高长恭长枪如龙,使得虎虎生风。这一枪戳向梁士彦肋下时,却被对方避开。紧接着,镗啷!一刀捣向高长恭胸口。
高长恭侧身一避,却依旧躲闪不及,肩胛处挨了一下。虽说隔着盔甲看不出什么,却痛的高长恭额头冷汗滚滚而落,咬牙忍着。
高长恭倒吸一口冷气,暗骂:这老犊子是把刀当大锤夯啊!
调整了一个呼吸,二人错马分蹬,又战至一起。
二十回合后,那老将终于有了破绽,高长恭瞅准机会,一个快马加鞭冲到了他跟前,枪柄猛砸,直击他胸膛。梁士彦一惊,却是避让不急,挨了个结实。
“噗嗤!”
高长恭一枪砸出,梁士彦喷出一口血箭,踉跄几步,险些落马跌坐在地上。
“怎么?不行了?”
高长恭抖了抖枪尖上的血渍,斜睨着梁士彦嘲讽道。
那老将捂着胸口站了起来,怒喝一声:“竖子猖狂!”
正这时,大齐营中出来一员小卒,催马来报:“王上,有邺城皇命来到。段相让您不要恋战!”
而打对面也来一斥候,嘀嘀咕咕地朝着梁士彦耳边嘟囔了几句。
“撤!”
梁士彦瞪视着高长恭半天,撂下一句狠话后勒转马头,带着人飞奔离去。
高长恭虽然感到有些出奇,事儿赶事儿,赶巧就碰到了一起。心中暗自盘算:坏了。这汾北怕是战局已定,接下来就要处理江南那当子倒霉催的事端了。
来不及细想,高长恭就打马转身回到掌中。迎来的倒也不是段韶询问战况如何,而是一张由高纬亲自下达的圣旨。
“陛下要跟宇文邕在龙门县举行盟会?在河东的龙门还是河西的龙门?”
高长恭看着圣旨上写的内容,不禁愣怔了半晌。本来打赢了,高纬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东西竟然要在河西会盟。
“不光如此,陛下说要本相带着京戍人马速速南下,抵御襄阳周军来犯。”
段韶看着高长恭一脸呆滞的表情,不由得提醒道。
“段相到了襄阳郡切不可贸然出击,待到那宇文宪之流先行,方可兴大义之战。”
高长恭从呆楞中清醒过来,赶紧劝慰道。
“这点本相自是清楚。独孤永业此行也陪同你一起会盟,至于乞伏家那两个胖子就交由陛下亲自决断吧。”
高长恭本想着汾北宜阳这档子事端平息了,襄阳郡无非就是个陪衬。可宇文邕这个皇帝显然不那么想,这个在宇文护的庇护下掌权的皇帝,能在京师直接下达圣旨,显然少不了宇文护的谋划。那么龙门这个会盟定是鸿门之宴,凶险无比。若是一招不慎,让小皇帝不小心死在河西,不光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那皇宫内院甚至朝堂都会不得安宁。到时候宇文邕再借机东进,那么大齐就危险了。
反观襄阳的战事就不挨着大齐什么事儿了,有了段相和熟悉水战的王琳,再加上大陈那两位不是善茬儿的老头子,就算是打输了,也不那么疼。无非就是兵马粮草淄重和饷钱这些花销不是小数罢了。
既然两位国主要在西龙门举行盟会,而且这盟会的地点也定的清清楚楚,那就不得不早做谋划。趁着小皇帝高纬还在陪都晋阳,宇文邕还在长安京师,龙门这块地方还得跟独孤世基多做打算。
大齐武平二年、大周天和六年,六月暮。
汾北宜阳战事已定,齐周两国国君定于大周龙门县会盟。
段韶带着京戍大军南下,韩凤这边儿看着高长恭也不打仗了,他这监军营自然也就跟着南下了。而高长恭和独孤永业两人围着龙门县这块地图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两宿,愣是没了头绪。
“如此,只能出此下策了。”
独孤永业指向了龙门东西两县中间的汾河,沉吟道。
“嗯,最坏的下场就是大家同归于尽。”
高长恭思索了片刻,才点头附和。
“如此,孤就在御船上护驾。”
“不,还是我为陛下护驾。大王乃国之栋梁,如遇…不测…”
独孤永业没敢把话说完,但高长恭明白这意思。他摇了摇头,苦笑着道:“世基兄以为,陛下百年后最想让谁陪寝呢?”
“这……”
独孤永业顿时语塞,高长恭见状也不再多言。一番合计之后,二人就把这档子国事整理上表递交给了晋阳陪都,终于才算是把这档子事定了下来。
六月二十七,龙门县前汾水流域。
一只五层楼船稳稳当当地停泊在汾河中央,那楼船丈长三十,宽十丈。底板雕琢着祥瑞龙凤,船舷两边立着双手持戟的金瓜卫士。船头船尾各立大旗两杆,上绣祥云纹,写有“齐”、“周”二字。虽说这地点是高长恭决定的,但这艘龙船说到底是西边的人开来的,保不齐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幸亏独孤永业在河中安排了大小翼船接应,岸上又有人马护卫,更何况楼船至上还有高长恭安排的人手。想来宇文护不会涉险做出以命抵命的勾当来,顶多就是放点冷箭暗箭什么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众人还是谨慎万分,等到夜深之后,才缓缓驶入汾河中。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
高长恭披着一件玄铁软甲,立在船头,目光凝视着远处。而国主高纬还在船舱中听曲儿玩乐,丝毫没有一点身临险境之感。
望着远处楼船上闪烁的灯火,高长恭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
“希望宇文护那老东西不要太过分。”
河面上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水波,泛起了阵阵涟漪。而汾河中的船只则仿佛游鱼般,轻灵迅捷地穿梭其间。
桨橹轻摇,大齐的宝船很快就靠近了楼船。
“陛下,兰陵王的人说到了会盟之处了。”
高纬身旁的太监总管田鹏鸾在高纬耳畔低声提示道。
“哦?那就下去看看。”
高纬懒洋洋地伸手揉了揉眉心,起身吩咐一旁的侍女帮忙更衣梳洗。随着高纬一声令下,一群宦官宫娥簇拥着他往楼船甲板而去。
见高纬这般慵懒的样子,高长恭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紧皱着眉头看向了田鹏鸾。
那总管立马心领神会,连忙对着一侧挥了挥手,只留下了宫女内官各四。又附耳在高纬耳边轻声提点两句。
高纬马上装作一副稳重的模样,装模做样地吩咐道:“有劳皇兄请广宁王一同会盟。”
实际上这次会盟理应是和士开那几个奸佞陪同的,因为这几个奸贼占着文官领袖的名号,但高纬心里也知道正事儿这几个货色一概靠不住。而唯一能担当大任的帝党成员祖珽,又是个瞎子,上不了大台面。其他的文臣没这资格,只能请高长恭的二哥高孝珩,来当这个陪同的官员。
高长恭请来了高孝珩,一行人带着护卫随从上了“贼船”,由宇文邕的内官总管带领着七拐八拐地到了主舱。
事实上,自打上了甲板,高长恭的手就没有从刀柄上放下来过。整个楼船也是经过了周武帝宇文邕的严防死守,三步一个岗哨,五步一个金瓜卫士。至于暗哨,那就更是多如繁星。只不过这些人到底是杀人的还是救人的就难说了。
“大齐国主陛下到!”
老内官到了船舱门口,侧身弯腰嚎了一嗓子。才又毕恭毕敬的领着高纬踏入了船舱。
船舱不大,五丈见方,后面还有许多小舱室。至于里面的内饰,就和皇宫内院的布置差不多,毕竟算得上是宇文邕的移动行宫了。中间有个两丈见方的高台,宇文邕还是一席黑衣华服坐在主位,而右边的客位显然是给高纬准备的,上面还摆着瓜果梨桃、各样点心和一杯清酒。
高长恭随着高纬落了座,就瞥见了来自黑衣皇帝宇文邕背后的一股浓烈的杀气,显然是宇文护那老鬼自顾自地发癫。目光所至,那老鬼朝着高长恭发出了一道狰狞的微笑。
“大齐国主真是小心谨慎,难道还怕寡人对尔不利否?”
宇文邕冷哼了一声,语调中充满了嘲讽。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寡人并非认为大周国主对寡人不利,而是怕某些人别有所图啊。这不只好所托寡人皇兄贴身护卫,出此下策而已。”
宇文邕也听出了高纬话外之音。这厮是指他的叔叔宇文护。宇文护确实是有异心,而且是想要谋害大齐国主,但是被宇文邕阻止了。宇文邕心里落了个光明磊落,殊不知,自己在大齐君臣的眼里,和小人没什么区别。
“哈哈,寡人看兰陵王当真一表人才,勇武非凡。寡人敬你一杯,先饮了!”
宇文邕举起酒樽,朝着高长恭示意了一下,喝干了杯中清酒。
高长恭也接过了内官的御酒,眼神扫向了宇文护。宇文护倒也神色依旧,仰头饮尽了杯中酒,若有深意地看向了高长恭。
高长恭暗骂:真真老狗!若有丝毫犹豫岂不是败坏了你家国主夸我勇武之名了。
于是也一饮而尽,夸赞道:“好酒!”
反正临行前高长恭服下了老道的解毒丹,现在除了世间仅有的那几种毒药,基本上无大碍的。
小皇帝高纬看着高长恭喝下了御酒,虽说心头痒痒,可也奈何自己性命重要,只得盯住了宇文邕。
“兰陵王就不怕寡人下毒吗?”
宇文邕似笑非笑的问道,仿佛早料定了高长恭会怎么回答。
“孤观之陛下光明磊落,倒是大冢宰就不似人臣了!”
兰陵王话里话外还是把矛头指向了宇文护,让高纬颇觉解恨,连忙附和道:“听说当初陛下可是唯一一个从你家大冢宰手中逃出来的真龙呢?是寡人这种池塘里的小泥鳅比不上的。”
“你!”
这句话可算是激怒了宇文邕,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想当初宇文护弄死了三个不听话的,才轮得到他。一想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就不由得怒火中烧。更何况是从别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儿皇帝嘴里说出来的,就更加难堪了。
“孤看陛下还是以正事为重。”
宇文护终于发了一言,那语气虽然轻柔,可仍旧让人感到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仿佛大周的主人应该是是他才对。
“呵呵,你高纬才不是什么泥鳅,要不然怎么轻易就取了汾北之地呢?说说吧,怎样方可从同州退兵?”
宇文邕冷笑着问道。
“寡人才疏学浅,不通兵事,只是个躲在宗族和大臣背后享福之人罢了。还是让广宁王替寡人说说吧。”
高纬淡淡的回应道。
高孝珩起身,朝着宇文邕一拱手,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来一卷明黄的绸卷。
“我大齐东征花费粮草淄重一百万两,马匹钱饷合计八十万两,再加上修缮城池的费用,合该大周赔偿白银三百万两。”
“什么!”
宇文邕猛然拍案而起,瞪大眼睛,满脸怒色,恨声说道:“你们大齐好大的胃口啊!”
“除此之外,还有汾河东的所有大周领土。”
高孝珩继续说道,他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早已料到会是如此一般。
“你那宜阳只攻克了七城,剩下两城难道还要讨还不成?”
宇文护突然站起来,怒声说道。
“咱们就说说宜阳郡,我家斛律丞相跟你们大将军韦孝宽有言在先,宜阳经不起折腾,只希望两家不要再起刀兵,可是汾北的孔城呢?真真不要脸皮!”
高孝珩反唇相讥道。
要知道若不是孔城太守举城献俘,这场大战还打不起来。提到此处宇文邕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你们还好意思说,那孔城到底是是他太守的孔城还是寡人大周的孔城?抢占了我大周的土地,反倒来卖乖了!”
宇文邕冷笑连连。
“哼!”
高孝珩只是冷哼了一声,继续反语:“咱就说说孔城,当初你们占了宜阳,斛律相就说要在汾北占些便宜。更何况你家孔城被马匪围困,我大齐看不过去了才去帮忙,你们大周又做了什么?如今还要讨价还价,你们大周难道都是些贼王八吗?”
宇文护气极而笑,“好好好,好一张利嘴。孤不与你逞口舌之能,你可别忘了,襄阳郡的战事还没结束呢。”
“如此,就看你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吧,孤就在襄阳等着你。宇文护,你可一定要来啊,别学那秋后的蚂蚱。”
高长恭站出身来,朝着宇文护就是一阵冷嘲热讽,最后转头看向高孝珩。
“二哥不要跟他们多费口舌,若是他们不同意,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明日孤就踏破同州府。”
宇文邕见状脾气马上就软了下来,要知道这场战争不能再拖下去了,襄阳好歹是水战,齐国不占优势,陈国在兵力上又是弱势。而同州就是潼关的门户,到时候门户大开,那自己就在邺城当困兽了。
“如此,寡人就同意了。来人啊,取笔墨。递交了国书后,就送客吧!”
高纬见状不由得喜笑颜开,心说老天爷也是开了眼,不费吹灰之力就白拿了三百万两白银。于是马上让广宁王把拟好的国书取来,盖上了自家的大印。
双方换了国书,宇文邕的贴身总管又跟在高纬身边亦步亦趋地送他来到了自家龙船前。可刚要抬脚,就听到高长恭厉声喊道:“陛下小心!”
“叮当!”
从楼船顶上射出来一只暗箭,高长恭拔出环首刀,挡掉了这支暗箭。却又听到耳庞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高长恭转身查看,原来是田鹏鸾的右臂上插进了一只匕首。再看那宇文邕的总管太监,早已七窍流血,自杀身亡。
高长恭连忙拽着高纬三步并作两步踏上自家宝船,催促了兵士开船后,连忙跪倒谢罪,却被高纬挡住。
“皇兄不必如此,若非有皇兄护佑,寡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却看田总管突然瘫在了地上,双眸紧闭,嘴唇朱紫,面色铁青。
“有毒!那周贼!”
高纬发出如狼嗥一般的喊叫,顿时寒毛炸立。一想到自己的贴身总管遭此毒手,顿时急得转起圈来。
“无妨!”
船舱中垫步凌腰飞出一道黑影,高纬抬眼,却是那高长恭身旁的道士李穆叔。
“道爷我的宝贝解毒丹,如今就便宜你这残废了。”
老道解开挂在腰间丝绦中的宝贝葫芦,在瓶口的机关轻轻转了几下,倒出一颗散发着恶臭的解毒丹来,掐着田鹏鸾的下巴颏就塞了进去。
“你们几个小残废,还不去拿水来?等着看你们干爹死是吧?”
老道唤醒了愣在一旁的几个小太监,待到那田总管喝下了清水,上吐下泻了一个时辰,这才算是转危为安了。
这正是:
金钩倒悬夜深沉,龙门河域起波涛。勾心斗角会盟处,唇枪舌剑试比高。
宜阳汾北战事定,襄阳水战如虎牢。暗箭易躲才招架,以身救主正气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