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婚前1年
志明要逃脱不堪回首的背叛和挫败,重新开始一个新未来。
她昏天黑地的复习和准备,一次也没有回家去。
时间过得飞快。
她没有考上好大学,被更远地方的普通大学录取了。
志明离开工厂旁边的糕点店,在读研期间遇到一位佛系的导师,没有什么大的波澜,毕业后求职可以得到更高的薪水和升职空间。
她又回到了打工糕点店所在的城市,那里有一家兰氏集团所属的企业,是行业内的大公司。
她和一个叫郑盈泰的男生从实习期留下来,分到不同的项目组。
郑盈泰学历和技术都非常优秀,英俊又随和,两人在实习期间就经常合作,面对这么优秀的精英男性,志明心动了。
郑盈泰的工作顺利而明亮,而她的全是矛盾和坎坷,不断地出错。
志明更加自卑,没法不去质疑自己。
同事关系也没有处好,不久变成职场霸凌,暗恋更没有结果。
她走进比以前更加惨烈的人祸,每天被排挤打压,做最技术含量最低的打杂工作,没有发展空间。
为什么啊?
我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只是重复的换来利用和搓磨?
妈说得没错,我真的是个极其糟糕的丑胖子?
我交男友被劈腿背叛,我画漫画赶工到废了手,我不甘心地考研换工作,结果被排挤霸凌,过得像鞋底的尘土?
是我努力不够?可我拼命画画,休息享受一天就觉得是罪恶和浪费,我的右手已经用废掉了啊!
为什么我一次次掏心掏肺,老天爷给我一次次越来越伤人的颗粒无收?
我真的是妈妈嘴里那头粗劣丑陋、没人喜欢的胖笨猪?
志明崩溃,在孤立和压榨中得了抑郁症。
她过了二十五岁,爸爸联系上她,催促她抓紧年纪结婚。
志明挫败地认输求生,她去参加相亲,认识一位体制内的年长男性。
她在交往相处之中闻到熟悉的否定和专制的味道,那位年长男性迫切地把她同化进自己的人生需求里,让低落自卑地志明觉得自己也想要生孩子,该生孩子了。
她说起工作的不顺和怨恨,被对方批评了一晚上。
志明就唯唯诺诺,什么都不说了。
那有什么可说的?
吃喝拉撒而已。
她恍然明白,全世界都在表明她的错误和失败,相亲男友也变成其他人一样的态度。
否定和打击,指责和按压她妥协合作。
她在没有任何乐趣的相处中煎熬疲弱,在那位年长男性出差不用见面的期间,忽然感受到放松和舒服。
对方再次线上联系讲他对经济的看法和单位中的处世人情时,志明忽然在手机屏幕上看到了父亲。
歇斯底里又焦虑敏感的母亲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告诉志明说——
“若男啊,你要变成下一个我。”
“所以我老早就说,早就说了,你按照自己的妄想想一出是一出的努力,最后还是变成我这个样子。”
“所有鲜活的女性,注定压出水分后被切割拼装成父亲的家庭机器,那个机器每日循环地操作运转,她做家务,她提供需要的情绪,她配合,她服从,她生育,她抚养,她教育,她容忍与匹配父亲,她复制出下一个我,下一个年级小的你爸爸,你舅舅,你的弟弟。”
志明恐惧至极。
她在爸爸的失望和妈妈的怒骂下迅速和父亲的社会复制品分手。
至少身边的男人,是我能自己选的吧?
我不选这种。
我不选变成我的母亲。
志明在工作之后的新年被逼着回家,每次都和父母争吵。
志明回到父母的家中就控制不住怒火和疲倦,以及所有伤害累积下的应激,交替地在爆裂和死灰中反复无常。
一点点小事就让她崩溃大哭,突然爆发出无尽的委屈、指责和仇恨。
也许是看到弟弟住进她的卧室,而给她睡觉的新房间里只有床和堆了弟弟杂物的柜子,她连一张干活的桌子都没有。
也许是读书的弟弟的卧室里有一个带锁的房门。
她无奈地告诉志明:“男孩自我意识强。男孩要有自尊,哎呀,他嗓门大力气大,折腾死我了,就只能顺着他才消停。”
也许是妈妈依旧找志明诉苦,重复从她结婚后就定格了的抱怨。
“要不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早就跟你爸离婚了,”
她把负面情绪全部跟女儿倾泄,但是不怎么跟儿子说。
她说:“老记挂这些小事,让男孩子性格优柔寡断就不好了,男孩子要自信果决,像你爸爸和舅舅。”
而女儿是女人,女儿善解人意,女儿也懂女人。
但是她对女儿依旧异常苛刻,对不了解和不知道的方面第一反应是否定和挑剔。
志明无数次开始争吵,她崩溃地哭泣,妈,你看不出来我已经要被打击得疯了吗?
我一切如你所言,一事无成的重复失败,摔得鼻青脸肿,哪里都在疼,都想求救!我没有钱、没有价值,也没有人会喜欢我!
妈,其实你也恨我啊!
妈妈,你嘴里说爱与付出,可实际上你恨我啊!你根本就没意识到你恨我!
她似乎毫无觉察地,憔悴伤感地对志明继续闲聊。
“我就跟你说说,你保密啊。你弟弟玩游戏充钱,在网上被骗盗了我的卡号,因为绑的是我的银行卡。”
“有几千?”
她又不说了,一脸严肃无奈,看她的反应,银行卡里钱数应该不少。
志明发火:“你跟我说这事干什么?你要我教训弟弟?我不想听!”
她慌张:“嘘!不要跟他说,你弟弟知道很多钱被骗走的时候,很难过自责。”
志明瞪大眼睛。
“你弟弟不太自信,你爸爸怪我。”她小心翼翼,一脸迁就,“你是姐姐,平时在家温柔一些,多鼓励他、肯定他,做个正面榜样。我现在经常带他出去玩,接触外面的人,大自然,玩他喜欢的”
志明嘴唇颤抖一下。
玩喜欢的
我做起自己想干的事就觉得罪恶愧疚,是我自私自利,对不起你们的辛劳,我如果不付出给你们了,就是我不孝顺。
志明转开头说:“妈,我有几本书想看,原来在书柜里,你放到哪里了?”
“我收起来了,后面给你找。”她说,“过来给我摘菜。”
但是她忘了,弟弟也不喜欢看书。
志明去书柜里翻动一阵弟弟的课本和练习册,除此之外,也没有她想看的。
志明忽然困惑,“妈,智能手机没出来之前,我每个星期都买书看,应该有很多的,为什么书柜的书从来没有多出来?”
她笑:“我卖了。”
志明愣怔。
“你那堆书太占地方。”她皱眉:“我每年都卖。”
志明惊得发傻,“我不知道。”
我看完的每一本书,我喜欢的每一本书,我随之喜怒哀乐、在压抑中获得喘息与自由收获的每一本书。
她就论斤卖掉了。
她对女儿不理解的地方,一文不值啊。
她随口的问,“没有很贵的吧?”
“有一些绝版了,旧书价格翻到里五倍。”
她笑了笑,不提这件事,也不以为然地忽视不愉快的记忆。
带着女儿和女性身份双重的挑剔和苛刻的要求,嫉妒又毁灭的刺激与摆布。
即使做错了,也不会入心伤害她。
充满瑕疵的女儿做错了,则要痛身诛心到痛哭流涕,再也不敢。
志明在家过年期间骤然犯病,当时给弟弟补课的老师还在家里,父亲严厉质问志明职场工作上的失败,志明猛然爆发,激烈地抽打自己的脸。
“我是很没用,我做错了。”
她这么说着,连抽自己几十个巴掌,脸肿起来,但是开始的时候,并不感到疼,她好像抽打的是一个出生名字叫‘黄若男’的橡皮袋子。
恍恍惚惚,好像感到困惑,为什么要像坐牢入狱一样地活着?
这样活着有价值吗?
她不能伤害亲人,她也伤害不了,她也逃不出去。
她没有办法,她愤怒又难过,她觉得自己是受欺负了,她明明是所有人之中过得最惨的那以个,为什么人人都觉得她是错得最重的?
她不能认了,她继续认错、继续责备自己,她就活不下去了,志明爆烈地反抗父母一切的指责,她退无可退了。
她无能为力。
“爸爸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志明继续抽打自己肿起来的脸,在母亲和弟弟面前,控制不住地用指甲抓烂手背,大叫着哭泣。
没人听她说话,没有人站在她一边,她没有足够的钱过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也没有人会喜欢她。
社会、家庭、朋友、男人,都有意无意的厌恨她,轻视与践踏她。
志明挣脱弟弟和父母,撞出家门去,再也不想回来。
她回到工作的城市,翻检自己的存款,去贷款买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很小很破,但是不用和背叛的朋友为邻,不用和父母共处,不断被他们抽打嘲笑最柔软的心底,次次击中要害。
她撑着睡眠崩溃去上班,等待她的小小房子交付到手,她不用回家,被索取又轻视、囚禁又践踏的亲人诛心诛身地折磨。
她就只用面对职场上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
虽然一败涂地,零落成泥碾作尘,臭名远扬,乞食吃屎,无力翻身。
至少,只用一面抗敌啊。
哦,不好,她失败的暗恋也在职场中,和郑盈泰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被迫冷漠。
真是难受啊,鞭笞她又一次看男人看错。
遇到男人就倒霉,她这样没有优势的丑女人,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痛苦。
她怨恨母亲,但妈妈如同诅咒的嘲讽谩骂竟然一直都在实现,不管她努没努力,她都配不上好的,优秀的
夜不能寐,白日工作,志明头痛欲裂,浑浑噩噩地穿行在小巷,回头超绝尾随她的干瘦男人。
不会有人喜欢我的。
咦竟然有一个啊。
一个又穷又脏又丑的,无业游民犯罪分子。
我也又穷又丑,你看上我了?
“李吉祥,你真的喜欢我?”
“那我们结婚吧,我们搭伙过日子。”
“我挣钱,你收拾干净屋子,你做饭一起吃。”
“我性格很差,赚得钱也不多,我有病,我不能生孩子。”
“你只要”
她哽咽。
喜欢我就好了。
因为没有人喜欢我,看好我。
我黄志明,配不上。
我不敢说什么理想,我现在只想要一个安全的小窝,让我安生的睡好觉。
这地方不会刺伤我、推搡着践踏我,嘲弄我控制我。
黄志明精神衰弱地讽笑。
面前这一个又穷又丑的大眼睛古怪男人,谁看得上会来抢啊。
我的屋子臭烂堵塞很久,他能整晚不睡觉,收拾得那么干净。
李吉祥,陌生人,我快撑不下去了。
你既然喜欢我。
你既然是唯一喜欢我的人。
这么难得。
我们一起搭伙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