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结婚3年8个月的白天
办公室的一个员工升职外派去国外，开年招来实习的新员工。
志明正在工位搬砖，那个升职外派的员工之前和她一个组，其实是她给那个人的项目打杂搞材料，做复杂又低效的旧后台的管理，对方外派后，旧项目后续的遗留问题被推给她来擦屁股收尾。
志明烦得要命，满头火气。
她就像一个药渣和炉底的柴炭一样，把别人炼成了玉质金丹，又成就一个单位的嫡系员工飞升成仙，而自己被丢在一旁，面对热闹后的鸡零狗碎。
这个垃圾职场总是这样，一边贬斥她瞧不起她，一边必须要她去做对晋升没有帮助、不会在大人物面前露脸、但必须完成的基础任务。
志明有点羡慕能被外派到国外。
她长吸一口气，转移注意力，结果抬头瞥到郑盈泰的俊脸，高高的他正在和组长、新人说话。
晦气！
从前暗恋的余烬和气愤眼瞎交织在一起。
她收回目光，看屏幕上后台管理的垃圾网站，编写失误证明材料的狗屎文档。
旧人外派后，新招进来的员工听说有一个很厉害的精英，他是行业大佬带起来的门生，家里长辈也和大领导在一个圈子，而且自己有独立的公司和兼职头衔，是被大领导殷切请来坐镇的。
志明填着旧项目报错申请补救的单子，受着人事财务刁难繁琐的要求和盘问，跑到腿酸冒火。
不是她的错，但是她很弱。
人类欺负和问责微下的弱者是没有什么成本的。
因为指责或者与强者上位者为敌，自己会切实受到威胁，自己会被亲身打到痛和哭。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说法说着一样弱肉强食的内核：弱者和受害者一定哪里做错了，所以招来强者上位者或者盗贼恶人的捶楚霸凌，是她/他活该什么的。‘下次注意，吃个教训’，‘注意点啊，不要再这么傻了。’
‘傻’？去你大爷的！
就你大爷的找软柿子捏，指责柿子皮下长了能吃的柿子肉。
偷抢柿子买卖柿子的人拳头太大、钞票太多，怼到脸上他们害怕！与强者正面对抗，他们可真的会痛！
就怪被啃得稀巴烂的柿子！柿子发不出声音，发出的声音也听不到。
世人趋利避害，多数自觉或不自觉的这么干。
父母对亲生的孩子也会这样。
所以工作和父母对志明来说没有区别。它们本质对待她的逻辑都一样。
多做多错，又需要下面的人做多。具体被追责的总是底层干实际工作的小员工，小人物身上可多的是反省机会和找不完的错误。
志明越想越愤懑，觉得语文课本里鲁迅爷爷的故事写得老好。
她闷头敲了一阵键盘，煎熬着解决了旧项目的报错申请，回到工位时，一个穿裙子的年轻姑娘坐在旁边和组长说说笑笑，一起朝她走过来。
志明像一只刺猬一样，立即竖起全身的刺。
她心道不妙，阴险的垃圾组长又有什么新一轮的陷阱和锅要埋伏给她。
志明垮下一王冷臭的脸，看臭猪肉一样看挂着优雅得体笑容的上级和十分漂亮的新人姑娘。
上级说：“晏晏，她是黄姐，你跟她进下一个项目组做助手，她熟悉业务。”
志明瞳孔缩小，什么带新人？
“我的任务变了？”
组长点头笑：“去年年底定的项目分配有变动，欢和你都是助手。”
人都带来了，板上钉钉的最后关头，志明才知道她跟进的项目人数变动，干的活也被重排。
志明竖起的刺炸开，以职场经验来说，一定有诈！
组长继续说：“副组长进组，你跟晏晏做前期五个月，后一个月副组长做。”
新人小姑娘一脸虚心，一边听一边点头表态。
志明气压骤冷，脸黑得像锅底。
前中期铺路，最后一个月成果都出来了，副组长进组收割露脸啊！
她要发火拒绝，被组长微笑合理的一句话堵住，“我手头上也很忙。明天新项目就开始了，你们好好沟通，有不懂和其他想法问副组长。”
志明心里大骂，问个屁！这便宜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副组长就是个善于在领导面前表现勤奋的水货！
问他所有事情都含含糊糊说不清一二三，任何问题要么到处推给别人去解决，要么像哑巴一样引申，志明全靠自己磕磕撞撞又得罪人的犯错摸索，才知道怎么干成工作。
她瞪一脸公事公办做好人的组长。
说得真好听，合理的好话总都让你说了。
那个老油条垃圾副组长有个狗屁用处啊！
合着她得从零开始花力气教新人，出了问题她要背锅，新人学会了成绩也是自己的，不会有人发给她培训费。
组长做得绝又甩手得干净，项目要开工的最后关头告诉志明有变动，项目已经由组长他们上报给上层审核通过，改变和调不了了，她如果在启动前一天向上要求转项目转工作，只会被上层严厉责骂堵回去，而且大领导说得厌烦而明确：“你这个级别，给你什么任务就完成什么任务。”
我真是根燃烧自己的白瞎蜡烛。
志明仇恨，垮下一王脸。
漂亮姑娘清掉别人堆丢到志明工位周围的箱子和遗忘已久的废材料，给自己打理一片空地，闲坐在一旁等电脑配装好，坐在她旁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自顾自聊起了天。
志明震惊地把冰凉的目光从屏幕前挪到乔晏晏娜身上。
小姑娘，你新入职还在实习考核，这么无遮无拦的对陌生人健谈干什么？
我最开始相信组长那批老狐狸狗油条时，吃了多少亏被坑过多少次！
欢讲起自己的前一份工作，吐槽前老板愚蠢无聊，志明一个抽搐按住了键盘，后台网页登登登地跳出窗口报数值错误。
见志明对她的故事表示反应，小姑娘好像被人捧场一样，越是高兴卖力的讲闲话。
志明问她的天真和发泄情绪的直接，“你之前遇到的人，都对你很好吧？”
欢立即兴致勃勃而滔滔不绝地讲起她的父母，疼爱她的姥姥姥爷，她的闺蜜、男友和恋爱史、好老师、兄弟姐妹
志明几次把话题拉回工作，倒不是她斯德哥尔摩症晚期热爱工作，是这个新人正在实习考核期，在工作时间至少装装正经干活的样子。
但是年轻的晏晏觉得乏味，又扯到自己生活里的吃喝玩乐，把板着黑脸的志明拉扯进她丰富享乐的世界。
志明悲观难过，觉得这个漂亮的新人小姑娘非常不靠谱，自己以后的工作得当爹当妈扶大厦于将倾，背负两个人的杂活，献身当炉渣去。
乔晏晏聊了一天的天，满面疲累的收拾她异国文字的可爱包包，志明觉得终于要解脱了。
她避免跟人碰到两相烦厌，会假装加班留一阵子，到人少的时候独自回家。
乔晏晏看一本正经敲键盘的志明，觉得一脸老实的她可靠，忽然说：“黄姐，副组长给我发了个文件，我看不大懂要干什么，具体怎么操作啊？我们的这个后台怎么用的，看着很复杂啊？”
志明睁圆眼睛。
你下班的时候才想到工作？
乔晏晏把文档给她看，里面罗列密密麻麻的新需求和注意事项，还要写形式繁琐的文件。
乔晏晏一脸懵懂的问：“我看不懂。”
志明冷漠地想，我可不加班摸索这鬼玩意儿。
狗在办公室坐三年，看了需求说明文档也恶心。
她习惯性的打开企鹅应用，发现副组长一早给她发了同样一封文件，她埋头解决别的活没收。
志明不客气地说：“我觉得他也不懂，就直接把说明文档甩给你看。”
乔晏晏慌王，“他催我了，说这个很重要。”
志明心里冷嘲，你怕催，今天坐我旁边侃了一天？
你扯闲话还会自问自答，两个你都能打一桌麻将了。
“再说。”志明含糊甩事，“下班了。”
乔晏晏欢喜：“咱们下班！”
志明停，‘咱们’。
我不想跟别人一起走。
让我静静地独自憎恶这个人吃人的世界！
志明浑身不自在的被强迫社交。
乔晏晏怕和新同事之间冷场，自己也鲁莽说出很多随便而愚蠢的狗屎话题，志明更加的煎熬疲惫，只想等电梯快从高层下来。
高层的电梯打开了，乔晏晏挥手超里面打招呼：“甄先生。”
电梯门打开，郑盈泰和新来的精英在里面。
志明的不自在更强烈了。
乔晏晏把她拉进和精英新人的交际中，志明不能像之前孤立地在角落刷手机，和其他人决绝的划分界限。
因为这个精英毕业的名校、拥有的独立事业，都是志明以前的梦想，是志明曾经想成为的人。
虽然猜到其他同事和领导心腹的新人精英热情联络，拉进最红火利润高的项目组共事，而把在工位上闲聊一天的不靠谱小姑娘塞进她手上做负担，含着什么垃圾分类祸水东引的阴险用心。
尽管她知道自己这底层被按着打的小喽喽，和精英是不可能产生什么友谊的，但是从小慕强的志明也不想让这个精英和其他人一同去讨厌又瞧不起她算计她。
虽然她从来倒霉，总是被世界不能左右的庞大意志揍得鼻青脸肿，而甄精英加入其他人的看法是迟早的事。
毕竟她也是大领导批评和印象里很差的对象，背着许多被上级设计有苦不能说的黑锅。
甄精英表现得随和，但志明是不会相信人类外表表现的人设，谁知道人皮里面是一颗怎么精于权术算计、爬高踩低拿别人当踏脚石的脏黑心肠。
志明对甄精英他们挤出僵硬的笑容。
苦大仇深的脸扭曲得非常难看就是了。
她心里嘀咕，甄精英比郑盈泰矮，年纪大一些，没有郑盈泰英俊。
毕竟人家阅历和做成的事业在那里，还年轻的话除非是继承家业。
不过甄精英也有大佬父母的家业和关系可以继承，资源人脉平台和努力俱有，扶摇之风直上九万里。
这位精英出国跟出门上公交车似的，比外派出国的那个员工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志明心里就是羡慕。
她远远站在乔晏晏另一侧，处于四个人的边缘，直线距离离郑盈泰最远。
甄精英和乔晏晏看起来最熟悉，他们是同一批来的人。
乔晏晏状态平稳的对甄精英叭叭输出，“不是‘先生’叫得生疏客气，是你名字后面的字太生疏了，我爸妈可没你爸妈有文化。”
甄精英笑，说出很拗口有文化内涵的古代文词。
他们闲聊起新工作，一旁的志明想起自己没有孤立前和郑盈泰的日常相处，应该也跟甄精英和乔晏晏差不多吧。
所以心里阴暗的可怜起乔晏晏。
大小姐，你不知道我是单位的底层倒霉蛋，分你到被所有人排挤的我这里，就说明你在这家单位的前途完蛋了，你其实是其他人陪跑的炮灰，大家心知肚明，但没有人告诉你。
你就是陪跑的炮灰。
唉，天真无知的乔小姐。
就像当初她和郑盈泰分到两个项目组，看似公平分配，但是她的项目组做的是基础维护内容，还和老员工都避开的一个挑剔难缠的客户合作，事故和阻碍不断，资源申请也无人理会怕沾惹到麻烦，而郑盈泰的项目组直接对接领导和外面资金，声响大资源好，开创出漂亮的成绩，此后良性循环机会和资源更多，步步高升。
乔晏晏初生牛犊似的跟甄精英交流新人经验：“黄姐人挺好的”
志明心里犀利冷笑，你觉的我认真，是因为你看不懂我做的什么东西。
职场里夸人连接着捧杀，你还是有心眼子的。
乔晏晏向甄先生打听：“我今天在楼下跟黄姐看一天后台的文档，累死我了，你今天做了什么？”
志明腹诽，放屁的‘看一天文档’！
小姑娘你还真说得出来，你tm讲了一天乱七八糟的闲话，下班的时候才提起文档这茬！
甄精英说：“王叔叫我和盈泰交接做一个项目，刚开会下来，我做框架，盈泰”
志明经验丰富的想，郑盈泰做的项目，一定又火又利润多。
乔晏晏连连笑：“好厉害！以后带带我让我进你们项目组，那我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志明通过她的表情知道她应该是没听懂甄精英讲的业务。
甄精英和郑盈泰哈哈笑，电梯内的气氛十分轻松。
志明暗叹。
你省省心吧，大小姐，你分到我的组就是打杂的炮灰。
办公室里那群人精们瞧不上你，就把你当个包袱塞到我这里，你能力不够出问题或者自己怎么的闹起些事，就只追我的责找我的麻烦。
下电梯时乔晏晏说：“要不要去吃饭？这周围哪里的饭店好吃？”
郑盈泰摇头：“我跟女朋友约了看电影 。”
甄精英从国外飞回来，应该对国内周边也不熟悉。
志明是不想进客气装笑的社交地狱，也直接说回家。
剩下乔晏晏和甄精英去附近吃晚饭，郑盈泰跟他们讲几个好吃的地方，
“这家店老字号火锅超级好吃，今晚情侣有半价折扣！”乔晏晏在手机搜团购，高兴地说：“黄姐，叫你的帅哥老公一起来薅羊毛呗！”
志明僵了一下。
她转头质问：“谁跟你说的？”
“组长说的，”乔晏晏眨眼，八卦的笑：“她跟我讲你老公年轻帅气，夫妻感情特别好，特别腻歪。”
职场里这些王八蛋又要害我！
志明恼怒了，敏感地说胡话：“那是我弟！”
tm的，是我儿子！
郑盈泰看她一眼，说：“结婚没什么，大家开开玩笑。”
志明在这一刻，憎恨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