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章停很肯定上一圈在这个死角撞上的是实实在在的墙，而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恶臭散发源不用再摸也知道是他们此次挖坑要寻找的水鬼尸首。
一具会移动的腐尸。
怪不得萧臣不停修整挖坑路线依然寻它不到，原来人家会跑。
此时跑到他面前了，他怎么办呢？
他也跑呗。
章停很有自知之明转身就跑，水鬼貌似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没有追上来。
腐败溃烂的气味渐渐远去，章停放慢脚步，侧耳静听。地下就是这点好，绝对的黑，绝对的静，即使是一具尸体也别想近距离瞒过他的耳朵。其实气味才是最佳的提示器，只是身处阴气最重的中心，章停的鼻子快冻僵了，嗅觉的辨识能力急剧下降，加上他蹭了满手尸体味，得仔细嗅才好分辨尸臭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可不想腐尸都站到跟前了他才闻出来。
没听到动静，章停背靠土墙蹲下来，平复呼吸的同时琢磨自己该何去何从。他不知道腐尸有多大本事，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打腐尸是他疼，腐尸打他还是他疼，所以在手无寸铁的条件下，他跟腐尸硬碰硬的胜率基本为零。
逃也不是长久之计，地儿就这么大，路就那几条，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又撞上了。
唯一的活路是找到出口。
可谁知道那尊大神在哪个犄角旮旯猫着，他再一寸一寸到处摸索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分别。
而且他先前一直忽略了一个重点，假如出口不在通道里而是在上面呢？没有光亮无法查看，手伸出去也触不到顶，开了手电又会陷入幻觉，这就很麻烦。
以自己为出发点找不到突破点，章停立即转换思路到腐尸身上。腐尸不会凭空出现，它也许早就在通道里，在他第一圈探路时跟着他转圈圈；也可能是后进来的，那么腐尸进来的入口便是他离开的出口。
章停在墙上狠蹭了几下手，闻闻，臭味依旧；闻闻墙，也沾上了些许味道。他先前没少撞墙，一次都没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尤其是在发现腐尸的那个死角。由此可见，腐尸是在他寻找出路时才进来的。
他记得摸到腐尸时，腐尸与墙面严丝合缝，完全没有突兀感，也就是说腐尸很可能才从土里钻出来，好巧不巧被他摸个正着。
这运气，丝毫不逊色于八字极阴那大哥。
章停苦中作乐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原路朝西北角折返。如果腐尸离开原位，他正好探探那里是否有出路，如果腐尸没动地儿，他就得想办法把腐尸引开。腐尸可以不吃不喝他可不行，人不是只有窒息一个死法。
才到西北角，冲天的恶臭迎面而来，看来它还在这里。
章停急忙停住，好奇心起，打开了手电。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洞穴，跟他关手电前看到的那些岔路都差不多，连呛得他喘不上气的臭味都消失不见了。
章停觉得好笑，这要是当路走过去，岂不是一头撞进腐尸的怀里？不愧是作妖多年的水鬼，羊入虎口的把戏玩得贼溜。
以防腐尸趁机发动攻击，章停迅速关上手电，视野完全黑下来之后，那股腐臭黏黏腻腻又糊上来，像在他脸上罩了一层扯不开的塑料布。
章停屏住呼吸，手臂伸到最长，用手电一寸一寸沿着墙壁戳过去，软趴趴黏腻腻，隔着手电也感觉得到。
腐尸很老实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卡在墙里了还是成心想饿死被它困住的人。
章停狠戳几下，腐尸还是不肯挪一下，章停犯难了。就算腐尸毫无攻击性，他也很难把完美嵌合在墙里、滑不留手的腐尸抠出来，何况腐尸只是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人家会动会杀人，章停敢保证自己刚有抠的动作，人家就已经给他来个撕裂型肠穿肚烂了。
维持着手电怼在腐尸上的动作，章停打开手电，光线一下子照出老远，好像先前的阻碍和臭味都只是他的幻觉。章停试着朝前走了一步，伸得老远的手臂和手电没受到任何阻力，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极阴极寒的凉气席卷而来。他急忙后撤，关闭手电的同时，他听到了些许窸窸窣窣的响动。
以为腐尸趁机搞偷袭，章停转身就跑，才迈出去几步，身后猛地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章停微微一顿，下意识回身开手电，这次光线照出地上趴着个人形肿胀物，像个翻盖的王八手脚并用胡乱划拉着。
腐尸这么豁得出去么？就算是幻觉，也没必要把自己造这么凄惨吧？
他正想着，另一个人形物奔过来，边跑边用变了调劈了叉的嗓子喊：“停子！”
是冯山的声音。
章停闪身避开，在冯山扑空之后照着他屁股补上一脚。
冯山连叫都没来得及就贴对面墙上了。
章停转转脚踝，这脚感，好真实。
他重新关闭手电，通道里却没有彻底黑下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从对面墙上映射出来。
察觉不对，章停走过去一摸，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活人。
章停赶紧开手电往那个人脸上照，冯山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脸从土墙上抠出来又被光亮近距离照射，立马发出了待宰肥猪的哀嚎。
“停子你是不是被水鬼附身了，我是你最爱的小山山啊，你这个负心汉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章停嘴角一个劲地抽，他相信再逼真的幻觉也整不出这么骚气的台词，是真的冯山没跑了。
把人从泥土中拽下来，章停刚要开口询问，就见地上那腐尸仿若开了挂，三两下便在地上刨了个坑钻进去，眨眼没了踪影。
“哎哎，别跑啊！”冯山扑到坑边，想了又想没敢跟进去。
章停往里照了照，新挖出来的坑洞蜿蜒迂回又十分逼仄，要是腐尸躲在哪个角落搞偷袭，他们连躲都来不及。既然找到了水鬼的老巢，倒也不急于一时，章停问冯山怎么会出现在这，冯山揉着撞土墙撞肿的脸，表情异常哀怨。
“我体验当盗墓贼的快乐时掉进了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大土坑，叫了好几声你也不来救我，我只好自救了。”
坑有五六米深，因着土质松软，冯山也没觉得多疼，叫半天不见章停来救自己，他便攀着土壁费劲吧啦爬了上去，可一冒头他傻眼了，刚才还在他跟前的章停以及远远能瞥见个影子的萧臣都不见了踪影，任凭他怎么叫都没有回应。他还专门跑去地面上找了一圈，这才确定那俩人是真丢了。
其实打从掉进坑里，冯山就隐隐觉着要出事，章停怎么可能放任他遇险而不闻不问，真相只有一个——章停比他的处境艰难多了。
好在萧臣是跟着一块没的，冯山稍稍安心，循着章停和萧臣挖掘的方位一路找了过去。
他虽然不记得萧臣具体在什么位置挖了岔路，但岔路整体有多少他还是大概有数的，渐渐他发现自己走过的路远比萧臣挖出来的多得多，而他每次转弯给章停和自己留下的标记也从来没再见到过。
“不用问，我这是碰上鬼打墙了呀，鬼怕什么？阳气儿！我做童男是超龄了点，但好歹还是个处男啊，童子尿那可是破鬼打墙的神器。我拐一个弯撒点尿拐一个弯撒点尿，一泡尿没尿完就瞅见前面墙上堵着个肿胀发烂的尸体，我想也没想一脚踹它个狗啃屎。”
冯山说得煞有介事，章停听得满脸黑线。
章停忽然有点感谢腐尸那身霸道的气味，否则现在充斥他鼻腔的八成是尿骚味了。
“你看见过老萧吗？”
“没有，你们不在一块啊？”
冯山倒抽冷气，后怕一阵又一阵，最后感叹：“咱俩看起来是倒霉蛋，实际命都挺大。”
在水鬼的地盘上落单蹦跶了这么久，竟然还稍稍压了水鬼一头，水鬼上哪说理去。
“还以为找到你就万事大吉了，结果还得找老萧。”
冯山长长叹口气，就算明知他俩都没事萧臣就更不可能出事，可他俩谁都做不到扔下萧臣独自出去，仨人一起下来的就得一起上去，也免得萧臣找腐尸的同时还得到处找他们。
“你掉进坑里以后，我看到的是个无底洞，也没听到你发出的任何声音。”结合冯山所言，章停判断打从进入那个平地冒出来的深坑，他们三个就都陷入了幻觉，只是程度各不相同。也就是说萧臣是真的跟他一起进入了深坑，而两人被迫分开之后就各自困在专属于自己的幻觉里了。
“这里远没有你我看到的这么四通八达，手电关了吧。”
章停率先熄灭手电，单手扶墙走进腐尸堵住的通道。
冯山把皮带解下来，一头塞章停手里，这才安心跟随。
二人七拐八拐好一会，腐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尿骚。
虽然气味感人，但有尿的地儿大概率不会出现幻觉，章停开手电，对比心中绘制的地图，琢磨着下一步该往哪走。
冯山一点不嫌弃自己污染过的环境，多动猴儿似的一会贴在墙上一会贴到地上，听来听去还真被他听到点声响。
冯山用光晃了晃沉思的章停，指向脚下。
章停不是很情愿却还是趴下来，耳朵紧紧贴在泥土地上，依稀能听到“噗噗”之声，紧跟着又是很难描述的窸窣响动。
章停瞳孔微缩，来不及起身便前扑撞着冯山，二人骨碌着滚到墙角。
几乎同一时间，他们趴的那片平整地面爆开一朵细碎的土花，一个人形跃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