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查验焦尸
之前的县令饶文元一早就有了外宅，后衙里不住人的，如今萧牧云带着蔡蒙正和裴奕，都住到了后衙，大家顿时感觉偌大的县衙，竟然显得有些拥挤，曾经后衙这里人来人往，如今众人也是无事万万不敢踏入了。休班的，唠嗑的，都挤去了前面的门房里。
楚思遥本想向新任县令萧牧云禀报，派人走官路，回西南陵州饶文元老家报丧，请来家中二老主持身后事宜，如今这形势也只能去找师爷薛惟庸了。刚进入侧书房，与师爷说明来意，怎奈师爷竟开始摆起了老爷的架子了，说什么西南患匪横行，且饶文元家中二老年事已高，经不起这长途跋涉，还称自己会去找饶文元的夫人，规劝她贱卖家中产业，将饶文元尸首送回岭南安葬。楚思遥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无奈只得先离开另寻他法。
苦思无果，大老远看见秦君明在验尸房里忙活，这才想起来，饶文元的尸体还未勘验，刚进走去，就见秦君明脸上带着蒙布，像模像样的勘验着，看见楚思遥进来说：“师父，我查验过了，口鼻有烟灰，四肢蜷缩僵硬，骨骼无其他伤痕，是活活烧死的！”思遥无奈的笑了笑：“这些事情都是我们亲眼看到的，我们要验出一些看不到的，才有意义。”
取下秦君明的手衣，拿了一把最小号的精铁割刀，来到尸体前，小心的扒开大腿处烧焦的皮肉，又来到尸体前方，仔细检查了尸体的肩膀，跟秦君明说：“记：尸体骨肉燃烧后轻微脱离，为筋骨强劲之人，蝴蝶骨高耸后倾，判断此人生前习武。口鼻有焦灰，四肢僵硬蜷缩，确是火中燃烧至死。”秦君明写完，抬头问：“师父，你跟饶文元在一起这么久，可知他习武？”思遥摇摇头说：“从未曾发觉，况且那日他使用的那些招数，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寒窗苦读中举之人，倒更像是江湖毛贼……”
秦君明若有所思的说：“那他夫人，陈贞娥会不会发现过什么？”楚思遥听后微微点了点头，可看了一眼窗外，怅然起来：“今日太晚了，明日吧……明日我再去趟饶文元的家，刚好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与她商议。”说着就走向墙边的柜子，从最下面拿出了一个螺型陶罐，递给秦君明说：“你看，猛火油就是用这个带到水里的！”秦君明拿起来回的翻看，只觉得这个形状很奇怪，其他还真是没看出来什么。思遥看他的表情，耐心的同他讲解，“猛火油先装入内里，用蜡，封住陶口，在水中便会漂浮起来，很轻松的就能带到河中央，待饶文元行至河中，凶手便从水里出来，打开封口，将内里的猛火油倒在船的四周，陶土罐的口偏小，即便打开也会漂在水上一会儿，很容易被别人发现……可若是做成这种尖底螺型的，即便中空，也会快速的沉入河底。那些金条若是落水，也会落在这些陶土罐的附近，既方便寻找金条，又不会被人发现这内壁沾染的猛火油，可谓是一举两得！”
秦君明听后也是豁然明朗：“师父，难怪我们找不到金条！水里其实一直都有人在盯着呢！”楚思遥点点头，说：“是啊，一切都被他看着呢……应是趁着我捞尸的空档，下水取了金条，君明！这陶土罐形状奇特，应不是人人都能做得的，你明日去请班头许臼，派两个衙役与你一同去陶坊打探一下。我总觉得……”秦君明靠过来，悄咪咪的说：“师父，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是熟人做的？”楚思遥惊讶的抬脸看着他，觉得他慢慢开始配得上自己的白瑛了。秦君明贴着楚思遥的耳朵说：“咱俩一直跟着，都不知道他要走水路，居然有人会提前得知，埋伏水下，怕不止是熟人，可能是心腹才对……”
二人正窃窃私语着，身后咳咳两声，转身正看见县令萧牧云阴着脸站在门口，后面跟着一脸谄媚的师爷，楚思遥本就因他将府印交给师爷那样的人，感到失望和愤怒，没好气的随便一恭手，叫了一声大人，转身就要离开。师爷赶紧上前叫住她说：“楚作！大人看你机灵，抬举你近身伺候，现在已经派人去你家取你的行李了，以后你就随大人住在这县衙之内吧！”说着就拍了拍楚思遥的肩膀，这一碰真是让她顿感一阵恶心，推开了师爷的手，上前躬身对着萧牧云：“大人，我只是一名仵作，不懂书童之事，也不会侍奉，不如请薛师爷代劳！他可是伺候过三个县令的老人！”说罢不屑的瞥了一眼师爷。
薛师爷正愁大人是否有心提拔楚思遥呢，听她这么一说，也赶紧顺路上坡，接道：“是啊，大人，楚作年轻气盛，且整日验尸开棺的，身上多有晦气，不如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牧云瞪了一眼，说：“把官印给你，就是指望你能多做些正事，老围着我转能成什么事儿！仵作晦气不晦气，你说了可不算，我说了才算！”薛师爷看着他眼里的冰冷，赶紧的抽自己嘴巴子，萧牧云才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向楚思遥，邪幭一笑，说：“楚作，本官已经派人去你家中取你的行李去了，今日就在这住下了！”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走，思遥惊呼：“我爹爹身体……”萧牧云头都没回，回了一声：“你爹爹我已派人去照看，莫要再有他言！”师爷也赶紧屁颠的跟着出去。
他二人离开以后，屋内的楚思遥和秦君明傻了，这算怎么回事啊！如今家也回不去了……正愣着呢，看外面班头许臼，领着几个人从慌慌张张的往里走，手上还提着两个包袱，身后竟然抬着一张床，楚思遥瞪了瞪眼一瞧，这不是自己在家中的床吗？思遥赶紧迎上去问：“许班头，这……”许臼打断她的话说：“楚作，大人对你可真贴心啊，怕你衙门的床睡不惯，愣是把你自己屋里的给你抬过来了。我瞧你有戏！”说罢嘿嘿的笑，众人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楚作，也就你能和师爷杠杠了！”“楚作，你带杠他。”“是啊，若是师爷一手遮天，谁都别有好日子了……”几个人兴奋的就把楚思遥的床抬后衙去了。秦君明也走出来对她说：“师父，他们说的对，你带给师爷杠啊！给他杠！”楚思遥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杠？”秦君明嘿嘿的乐：“我也想啊，可大人不要我呀，他就要你呀！”楚思遥想伸手打他，怎料秦君明那大长腿只跨了三步，就跨出了衙门口，幸灾乐祸的回家去了。
无奈，楚思遥只能回内衙分给自己的小屋里，收拾着衣物被褥，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居然对你的上任还怀有欣喜，真是愚蠢！也对，这官场怎还会有清廉高洁之人，也许那天夜里的不是你，阳光下的才是！坐下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何时才能送走这尊神佛，可是即便走了，哪知道下一个来的，会不会更劣呢……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饶文元被火烧的惨状，还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心里默默怀念起白薇来，自言自语着，白薇阿白薇，你当时也是这般如此看着双亲惨死的吧……如今饶文元也因我而死，若不能请来他家中二老，我如何面对陈贞娥那孤儿寡母！且他家中长子年幼，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没有……听师爷那话，怕是已经惦记上了！若是家产被师爷贱卖，只怕也是给两个银子便将夫人赶回老家去了。想着想着，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