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关于白月光这件事
沈清煜带她去的是西餐厅，白嫣坐在位置上，看着手上那份中英文混杂的菜单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
坐在她对面的沈清煜抬起头来，便看见了白嫣藏在菜单后面都挡不住的笑脸，他穿着黑色的毛衣，显得肩膀更加宽厚，微微卷起的衣袖露出了手臂上的青筋，西餐厅的橙黄色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很奇怪的是有人竟然能将清冷与温柔结合的这样好。
“我想起我之前过生日的时候，和朋友说要去吃一顿华而不实的晚饭，结果三个人花了八百多没一个菜爱吃的，回家点了八十多的烧烤吃饱的。”
“你不喜欢吃西餐？”
白嫣随意翻动着菜单，上面的图片各个精美好看，但经过上一次的教训白嫣深刻明白，精美好看的不一定温暖好吃。
“我是传统中国人的胃，吃不惯生冷的——你呢？”
“之前留学的时候吃习惯了，但这家店把西餐和中国口味结合得不错，大部分食物都是熟的。”
于是白嫣做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你看着点吧，我不吃内脏和蘑菇，其他没什么忌口。”
沈清煜了然的点了点头，伸手按了一下桌上的铃，没过多久便有服务员带着和善的笑容走了过来，白嫣一边喝着面前的柠檬水一边看着沈清煜的手在菜单上划动，不得不说的是身为一个资深手控，沈清煜的手让她挑不出毛病，每一个骨节，每一寸肉都长得恰到好处，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显得格外好看。
“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之前说你出国留学？”
“嗯，”沈清煜拿起一旁的水壶自然地替白嫣又一次倒满了杯子，“高三的时候就出国了，去得英国，大学是在外面念的。”
“你呢，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专业。”
白嫣用手轻轻拨动着耳饰，将流苏缠在自己的指尖上，“就是很普通的汉语言专业啊，传说中两个班凑不齐一个男寝的专业。”
“学这个专业的应该大部分都喜欢看书吧。”
沈清煜的眼神里有白嫣看不明白的情绪，带着点怀念，带着点试探，就像是在透过她寻找什么东西。
是了，是白嫣从前感知过的，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这样的眼神让白嫣一下子警觉起来，但她的本能与第六感却似乎在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是不必要设防的，白嫣不明白为什么，可哪怕这样也无法对沈清煜立起防线。
“沈老师，以偏概全可不是好习惯啊。”
她调笑着，拿起水杯掩饰自己的不安。
“那你呢，你喜欢文字吗。”
沈清煜的声音很低，他本不算低沉的声音在此刻竟显得有些如同耳语。
白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好在服务员恰好端上来了菜品打断了这场对话，她借此逃避了，移开视线的时候心却跳的很快。
你喜欢文字吗。
一直到晚饭结束，沈清煜都没有提起刚才的问题，只是将对话围绕着白嫣的工作、爱好这些方面展开着，而白嫣也更加了解了沈清煜的生活和工作。
他是以插画为生的，偶尔举办画展，他的画在一些圈子里大为流传，但或许是因为白嫣并不关注这些事情，所以她并未听过沈清煜的名字，但好在她有一个艺术生朋友，白嫣在心里暗暗记得回去要问一问林安双。
“办画展的地方离这儿挺近的，走路过去吗？”
“好啊，就当消食了。”
白嫣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这是他们难得的在同一个高度上的对视，沈清煜朝她走近了一步，她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其实白嫣是一个自我防备能力很强的人，她的世界里没有突然的到来也没有突然的离开，她排斥很多人接近她，不是身体上的接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的接近，但是当沈清煜接近她的时候，她竟然从来不觉得紧张，只是觉得意外与惊喜。
就好像你早知道生命里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而他竟然在此时此刻才刚刚出现。
沈清煜很显然非常清楚画展的位置，在白嫣前方半步左右的位置带路，他们身边偶尔会有电瓶车经过，沈清煜便让她走在了里面的位置，在又一次路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反手用一根手指勾住了白嫣的玉镯。
他没有回头，白嫣抬起头看他，只看见了他好看的下颚线和眼镜，沈清煜手上的温度透过他们相触碰的那一小点皮肤透过来，在秋日里带来了一丝丝温暖。
“沈清煜，你觉得爱情重要吗。”
白嫣曾经幻想过自己会在如何的场景之下，问出这样一个听上去好像无比哲学，但又好像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但等真到了想问的时候，好像问出口也不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们走在路上，路边的树叶摇摇晃晃似乎要坠落的模样，有老人手挽手路过他们，也有那些一看便是高中生的情侣，手牵着手，青涩又勇敢的模样。
白嫣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么多，谁又不是自己生命里的主角呢，她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又好像随时都是偶像剧的女主。
“对于我来说爱情很重要——因为我是画家，我的爱人是我的缪斯。”
沈清煜微微回过头来看她，嘴角带着笑容，这让白嫣突然开始羡慕那个能成为他缪斯的女孩了。
“可是对我来说，重要的是爱。沈清煜，我是靠爱活着的。”
“但爱不止爱情，爱有很多，我的朋友们对我是爱，我的同事们对我是爱，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很多万物爱我，比如前两天遇见的流浪猫，比如我在地铁上让位的老人，比如出门的时候和我打招呼的邻居。”
“我不止一次觉得，我是一个贪婪的吸毒者，我吸取着周围人的爱，以此苟活，以此续命。”
白嫣的声音婉转，像是在说什么好听的睡前故事，她并没有带着多大的情绪，没有难过，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只是在平淡地诉说着她的想法，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他们恰好到了画展的外面，沈清煜松开了那根手指，转过身来。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拳头，想要留住那一丝温暖。
她抬起头，想要看清沈清煜的脸，看清他是否依旧在通过她注视另外一个人。
但沈清煜的身后有一盏路灯，她看不清楚。
“白嫣，你会获得很多爱，足够续命到老年，续命到你的生命终止。”
白嫣下意识觉得他口中的“终止”应该不是“中止”，她笑着看着沈清煜的眼睛，“借你吉言。”
画展的门还没有开，但好在作为老板，沈清煜知道密码，里面的装修已经差不多了，画也全都挂上了墙，沈清煜打开了门之后让白嫣率先进入，然后打开了墙上的开关，瞬间冷白色的光充斥着每个角落，屋子里的墙以白色为主，伴随着灰色的条纹和色块，墙上的画框是黑色的，几乎都是暗色。
“有些画是高中画的，可能不是很好。”
“怎么会。”
在林安双的陪伴下，白嫣偶尔也会去看一些画展和艺术展，虽然她本人对历史展更感兴趣，她看着墙上挂着的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素描，极简的线条勾勒出的似乎都是同一个人的背影与侧脸，但朦朦胧胧并不能看清楚。
然后是水彩画，沈清煜手下的水彩不算浓墨，像是江南的山水画，他似乎很少画城镇，几乎都是些山林，更多的是悬崖峭壁。
“都说画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灵魂，沈老师，您的灵魂有这么孤独吗？”
“为什么是孤独。”
沈清煜站在白嫣的身后，她停留在了一幅油彩画的面前，画上是一个没有脸的女孩，女孩撑着一把红色的伞，背景是大小不一的色块，模拟着夜晚看不清的马路，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裙摆上满是泥泞，她的伞举得很高，很偏，就仿佛身边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
“为什么她没有脸。”
白嫣没有回复他的问题，自顾自说的看着那个女孩，好像在对视。
“官方回答是说为了人们可以更好的带入自己，我的个人回答，是因为我不知道她的长相。”
白嫣回头看向沈清煜，他的视线方才从画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身上，冷白色的灯光下，沈清煜的唇色显得如此寡淡。
“她是你心里的那个女生吗？”
“什么？”
她并不避讳这个话题，甚至可以说不介意，在白嫣看来，人们所经历的过去都有迹可循，他们生命里出现的人也都有自己的意义，这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无论丧失了哪一段过去，他们都无法成为现在的自己。
就像是沈清煜，如果没有那个女孩，他还会成为现在的沈清煜吗。
“你看向我的时候，好像总是透过我看向别人，我不在意你之前遇见过谁，但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替身，我就是我，独一无二。”
白嫣只是在意这个而已。
她的眼神倔强，眉头紧皱着，沈清煜却笑出了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很开心你愿意告诉我，我知道了，不会的——如果之前有，是我的错。”
白嫣这才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你们没有见过面吗？”
“没有。”
“她没有给你看过照片吗？”
“没有。”
“真奇怪，你以前竟然会喜欢上一个没见过面的人。”
“那她有告诉过你名字吗？”
“她没有说过。”
白嫣不再说话，却在心里暗讽他的傻，却也没有看见沈清煜的视线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