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关于表白这件事
“你怎么来了。”
沈清煜从不远处走近，看上去的表情算不上和善，背后是黑色的渲染，白嫣甚至恍惚之间看见他的身后有黑色翅膀，在心里暗骂自己最近动漫看得太多以至于中二病了，却还是下意识地远离了宋冗。
这一个动作并不大，但很显然的是双方都有所察觉，沈清煜的脸色看上去有所好转，至于宋冗，他本就消瘦的身子在此刻显得更加无助了。
“你的口红，掉在车里了。”
说着沈清煜把手朝着白嫣展开，确实是她今天带出门的口红，白嫣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些抱歉的接过，“应该是从口袋里滑出去了，抱歉啊还让你走一趟。”
“没事，这位是？”
这下子白嫣就更尴尬了，她刚刚才在车里与人说了那些听上去像是告白一样的情话，没过多久就被当事人抓到在自己家楼下像是约会一般与男人见面，她摸了摸鼻子，偏了偏身子把宋冗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却也看见了沈清煜看向宋冗时那确实算不上是善意的眼神，这是白嫣第一次在沈清煜的脸上看到如此不友好的表情，不带一丝掩饰的敌意，他在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抓住了猎物的豹子，其实宋冗的身高甚至算得上高大，但或许是因为长期酗酒的不良嗜好，在沈清煜的面前竟然显得弱不禁风。
“宋冗，我之前的一个，嗯朋友。”
白嫣满肚子搜刮适合形容的词汇，最后还是只能干巴巴的说出朋友两个字。
“我记得，之前白嫣在车上打电话的那位，您好。”
他脸上带上了一丝笑容，而这似有似无的笑容在听见“朋友”二字的时候迅速放大，白嫣怎么看不出来，这货是故意提及那天在车上打电话的事情，比战胜之后凯旋而归的豹子更加张牙舞爪。
沈清煜伸出手去，准备释放自己胜利者的姿态。
啊不对，是友善者的姿态。
然而对面的宋冗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他看也没看一眼沈清煜的手，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在此刻仿佛因为哭泣而变得红肿，后者却并不在意的收回了手，“这是你男朋友？”
他是看着沈清煜问出口的，却很显然是在问白嫣。
“啊不”
白嫣的话却没有完全说完，而是被沈清煜所打断了，“暂且还不是，在努力。”
她惊讶地看向对方，恰好迎上了沈清煜的视线，虽然白嫣一直都清楚沈清煜是喜欢她的，但这份喜欢究竟有多深刻她却并不了解，他也从未开口说过，这是第一次，亲耳听见这变相表白的话。
在这样修罗场一般的场景里，白嫣不合时宜的有些脸红。
宋冗又何尝感受不到这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他与白嫣有所纠缠的那段日子里，他一次也没有感受到过，白嫣如今的羞涩与小女孩般的模样，与他在一起的白嫣，总是这样的游刃有余又若即若离的模样，虽然惹人喜爱却好像一直游离在所有人的世界之外，触碰不到。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扭头看向了白嫣。
与他对视了两秒之后的白嫣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头有些抱歉的对着沈清煜笑了笑，“我和他单独说两句。”
“好，外面凉，早点结束。”
沈清煜伸出手来轻拍了一下白嫣的头顶，他甚少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却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倒是白嫣，她总是与旁人亲密，却很少有人如他这般克制又压抑的抚摸，感受得到爱与欢喜。
目送沈清煜的背影之后，白嫣没有着急开口，陪着宋冗站在路灯底下缓缓点上了一根香烟，她钟爱薄荷味道的爆珠，觉得那颗珠子在嘴巴里被咬碎的声音很像是小时候吃的棒棒糖，虽然她很少吃就是了。
“你喜欢他。”
宋冗的声音低沉，他不是第一次看见白嫣抽烟的样子，白嫣总是以为宋冗认识她是在那一天晚上的剧本杀，其实不是的。
他第一次见她，其实是在店外。
白嫣当时下了班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穿着衬衫和西装裤，袖子挽起一半，等人等的正烦躁，站在店外的窗口处抽烟，彼时被发抓夹起的头发已经有些散落了，掉了一半在后背上，她也懒得管，只是看着窗外的夜空细数星星的数量。
宋冗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或许是那天的白嫣过于洒脱与随性，就这样直直闯进了他的眼睛里，大约是感觉到了过于炙热的视线，白嫣有斜过眼来看他，却并不感兴趣，只是将眼神从他的脸上掠过，又继续数她的星星，直到手上的那一根烟烧到尽头，烟灰散落在窗台上，她才重新走进了店里。
再后来，便是俗套的故事，宋冗也再没有见过那晚的白嫣。
久到他都快忘了。
直到现在，看见这样的白嫣，尘封的记忆才被再度打开。
“应该是吧。”
白嫣的眼神再度从他的脸上掠过，不做任何停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宋冗的心猛地一颤，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白嫣从未开口说出一句喜欢，哪怕是问，也只会模棱两可的回答，偶尔是一句“你猜”，偶尔是“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那个时候的宋冗也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好。
他以为白嫣和他一样也觉得喜欢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原来不是啊。
原来，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宋冗，”白嫣没有看他，直直望着天空，“你记得吗，你第一次晚上找我是什么时候。”
他没有回答，牙齿咬着口腔里的软肉。
“也是这样下过雨之后的天气，你顺着我的快递地址找到了我的小区，也不知道我住在哪里，一个人在小区里瞎走，被保安拦下来以为你是小偷，最后被逼无奈才打通了我的电话，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也像刚才那样坐在路灯底下。”
“当时我就在想，你这样多像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啊——就是可惜，我不养狗。”
白嫣抽了口烟，从鼻腔里呼出，烟雾顺着风往上飞去，包裹住了星星。
“你不知道，其实那也是我第一次带人回家，我对你还是存了几分不一样的心意，那天晚上你和我聊到了凌晨，几乎喝完了我家的伏特加，我们从未说过这样多的话。”
“你和我说了你的梦想，你说，你想要成为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星星，你说为了梦想你愿意做任何事情，那天晚上我看着你，觉得你从未如此耀眼过，你确实是一颗星星。”
“我是不是从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如何注意到你的，是在你第一次邀请我去听歌的时候，你坐在聚光灯下，抱着吉他唱歌的样子，太好看了。”
白嫣转过头来，看向了宋冗，这个与她纠缠最深的男孩，在很多个夜里都枕在她的膝上睡觉，宋冗有着很严重的失眠问题，却倔强的不肯吃安眠药，他说药物会麻痹他充满智慧的大脑，于是偶尔白嫣也会纵容他，纵容他抱着自己睡觉。
只是那天晚上之后，白嫣再也没有听宋冗提起过自己的梦想。
“宋冗，这一份残缺是无法在情感中被弥补的，无论你伤害过多少人，被多少人爱过，你都会觉得寂寞与孤独——至于我，不过是你孩子气的执念罢了。”
不是的。
不是执念。
我喜欢你啊，白嫣。
他还是没能开口。
如白嫣所说，他是这样的幼稚，竟然在曾经为了她心动时却主动忽视，以为这样就不会打破自己看上去好像舒适的生活，竟然把那一份心动当作是荷尔蒙的产物，一次又一次地做出错误的选择，直到现在，无法回头。
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女生，是否也如他现在这般难受呢。
或许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因果轮回的报应。
“抱歉，我又打扰到你了。”
宋冗对着白嫣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白嫣知道他没有释然，但总会释然的。
哪有什么无法跃过去的坎呢，不过是没有跃过去的勇气罢了。
“回去路上小心。”
她拍了拍宋冗的肩膀，看着他如来时一般落寞的离去。
白嫣并没有马上上楼，反正明天放假，不在工作日的打工人是不会被除了法律之外的任何东西所束缚的，于是一屁股坐在了单元门口的台阶上。
她听见了脚步声，没过多久就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白嫣抬起头来，果然是沈清煜的脸。
“坐。”
她笑着往边上挪了挪，给人留出了一个空位。
于是沈清煜也并不推辞的往她身边坐下，“抱歉。”
“抱歉什么。”
“我原本希望表白可以在一个更加正式的场合，至少不是现在，但今晚有些不受控制。”
他像是真的很苦恼，连双手都握紧了，看得白嫣有些好笑，便真的笑出了声来，“这有什么的，表白看得难道不是心意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收到过一次表白。”
白嫣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沈清煜，你说星星会不会寂寞啊。”
“明明它们才是真正发光的恒星，却被月亮压住了所有光辉。”
“明明月亮只是在借着太阳耀武扬威罢了。”
白嫣的脑子里总是有着各种奇怪的念头，她偶尔会压下去，偶尔会遗忘，但今晚坐在沈清煜的身边，她的本能告诉她，这个人会很认真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不会，因为星星一直在你的眼睛里。”
她回过头，看见了沈清煜眼里满是星星。
“白嫣，你的梦想呢。”
我的梦想呢。
“变成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