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有缘人
再次回到主街，宵禁已经开始。夜市热闹非凡，第一次来的览文都有些移不开眼，被各种摊位吆喝和街头卖艺吸引。
览文身旁那将士虽然没有览文那般觉得稀奇，但也是有些玩心难持，所以也就随着览文四处晃悠着，好似都忘了约人这茬正事。
“这位客官，看着不像城内人呀。要住店吗？我家店面大，临街观景和后屋静憩都能满足，还可以听书卜卦，有趣的很呢。”
览文抬头看了看那吆喝小生头上的牌匾---寻不得客栈，“寻不得？你这客栈正临街，还会让人寻不得吗？”
那小生嘿嘿笑了起来，“我们客栈不是寻不到，是寻不得。非有缘人想住不一定能住，寻得有缘人却可免费住。客官要不要进来试试？我觉得客官和我们客栈可有缘得很呢。”
“哦？”览文倒是饶有兴趣，“缘从何来呀？”
那小生倒是没被问住，反而头头是道，“看面相客官非寻常人家，更非简单人物。不像非富即贵的天真公子，倒像身居要职的江湖人士。不知小生看的几分准，但我们客栈闲杂人少，倒是挺适合客官们的，您说是吧？”
览文偏头看了看身旁那将士，后者注意力却根本不在览文这，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客栈门口的石狮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小生眼力劲着实好，知道览文身旁那人或许更能决定是否住店，赶忙移到那人身旁，“这位客官倒不像生人，是发现了小店门前的石狮子换过了吧？”
“我没记错的话，以前那头石狮子两爪是落地的。这头右爪抬的挺高，是招客呀还是送客呀？”
那将士一脸好奇继续道，“以前就觉得你们这店子奇怪，店名‘寻不得’，石狮子人家一双你们一只，造型还奇特。而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以前这店门口可没人吆喝。怎么现在石狮子和人一起来拉客，生意不好做？”
“原来是熟客呀，失敬失敬。”小生突然笑的灿烂许多。
“小店最近换了主，虽这规矩还在，但不想瞒回头客，所以就给了点暗示。拉客谈不上，新主也不缺钱。但跟以前的主想的不同，觉得有缘人也有可能擦肩而过，所以还得多抓住一下嘛。”
“那矛予先生还在吗？”那将士颇为关心的样子，“上次给我卜的卦我还赊着账呢，可不能叫我心亏呀。”
“客官还让矛予先生卜过卦呀？那定是小店的有缘人。来来来，快进来，小生这就给你们安排最好的上房，想住几晚都没问题。”
那小生也不知为何突然兴奋了起来，却是跑过来想拽览文进去。览文自是有些不解和抗拒的，明明口中熟人是那将士，这小生拉他作甚？
“公子，不如我们今晚就住下。”
览文此前吩咐过在外不宜暴露身份，彼此都换了称呼。那将士继续道，“这矛予先生若是能赐卦，那买卖人也就没必要见，或许还能知晓些我们自己连问题都没想到的答案。”
“有这么厉害？”览文一脸质疑，“我可不太相信这些所谓的江湖术士。”
“敢问客官姓甚名谁？”那小生倒是没再将览文往里拉，而是转头看向了那将士，“我先进去跟矛予先生通传一下，看是否是有缘人，也免得客官一会扫了兴。”
“常弃，倒是不知矛予先生是否还记得。”
盛情难却，览文还是在常弃的劝说下进入客栈。进来后四处打量，一楼无任何家具摆件，空荡无比，二楼亦是静的仿若无人。
“你这客栈会不会太冷清了点？”览文调侃起来，“这要是免费给我们住，你们还做得下去吗？”
“客官说笑，虽然换了主，但是规矩不会变。”小生从柜台边挂板上取下三块房牌递于览文，“客官一行六人，这边安排两人一间房，可行？”
“两间便好。”
览文欲将其中一块房牌还给那小生，谁知后者却摆手不愿意接，“客官莫怪，每间房最多安排两人，这也是小店的规矩，还望客官谅解。”
览文见小生一脸为难，便也就未再强推。
“谢客官理解。”小生对览文作揖道谢，然后又转头望向常弃，“矛予先生就在二楼人字四号房，说客官安顿好后便可去拜会。”
“多谢。”常弃谢过后便转身与览文等人一起上楼。
三间房分别为天字一二三号房，天字房近后巷。不过屋后不是别人的住宅，竟是一小湖，湖面月色清朗，确属幽静宁和之地。
览文与常弃住天字一号房，另外四位将士住另外两间。览文嘱咐完晚间两人轮守后，便让四人各自回屋休息。
而览文与常弃，径直往人字四号房走去。
人字四号房位于临街一侧，虽利于观夜市之景，但想必喧嚣不少。
览文敲了敲门，过了两秒屋内传来一浑厚的声音，“请进。”
览文与常弃推门而入，靠窗的坐塌上一道长正侧头看向窗外，左手轻抬示意入座后才回过头。
览文此前想象中的矛予先生是一个奸猾的算命翁模样。可如今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仪容清癯悠然，气质器宇轩昂，仅仅是端坐于此，便给人如沐春风之感，以仙风道骨来形容亦不为过。
览文与常弃上前，庄敬行礼后，才安然入座。
“矛予先生可还记得常弃？”常弃的沉稳让览文颇为一惊，完全察觉不到平日里的狡黠之气。
“此前先生助我脱离困境，还指点我去往狄首城，说会遇见贵人。如今我确实得贵人赏识，得以在狄首城觅得归所。今日再见先生，心中满怀感激。”
“阁下命相不凡，小可不过是窥见一二，不希望汝误入歧途，靡费人间正气而已。”
矛予望着常弃，眉目慈善柔和，“此番再见，也算料想之中。心里有些许拙见，不知阁下还肯听否。”
“先生请言。”
“此次入城可是有公务在身？”矛予的目光却是望向览文。
览文微怔，却是偏头瞥了眼常弃，仿佛在询问此人是否可信。
“阁下不必担心，矛予于世俗间不过一粒尘，无波无害，无利无求。”矛予的目光清澈真切，“若矛予思索无误，阁下的公务或关乎城域存亡，万人身家。”
矛予平静之言触动了览文深埋的紧张感，却也仿佛让览文对其的信任加深不少。览文未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听吾一句劝，今夜无事，明早便回。”矛予意味深长的看着览文，“罗网已成，撼动不得。若还在乎兄弟安危，退可保本，进则坠险，望阁下多多思量。”
“可有避险之法？”览文有些心焦，“我实难坐以待毙。”
只见矛予摇了摇头，“履险如夷，非常人所及，未有其能，莫入其道。否则，怕是要害人。”
矛予的目光在常弃身上停留了一秒，才又落回览文，“害己。”
“如是而返，难当其职。”比起狄首城的骑虎难下，览文更愿意在锦龄城放手一搏，“还望先生能指点一二。”
“阁下所指，可是副将一职？”矛予表情平淡，“真正的副将却早已入城。”
览文内心震惊，却还要佯装镇定，“先生……认识览武？”
“巧了，这锦龄城的副将也要换人。”矛予嘴角浅浅一笑，起身离开座位向门走去，“今日该说的都说了，阁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先生可知览武的下落？”览文虽也起身，却并未有离开之意。
“览武是我的兄弟，我此番也是为他而来。若先生口中真正的副将是指他的话，先生应该是了解一些情况的。还望先生能不吝指点，助我早日寻得他。”
“阁下请回。”矛予好似并未在意览文的话，“明日一早，请务必离城。”
“若我执意留下，又会如何？”
“害人，害己。”矛予最后看向览文的那一眼，柔雅中带着凌厉，让览文心中不禁一触。
回到天字一号房，览文伫立在窗前，远眺湖面，陷入沉思。
常弃便开始整理床褥，清洗桌上茶具，给自己找点事做。
“常弃，你与我讲讲这个矛予先生。”览文已经转身坐下，“你此前说矛予先生助你脱困，还指点你去到狄首城遇见贵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弃也并非真的有事，见览文回了神，便放下手上的事情，在览文对面坐下。
“我本是寒朝峰山民，父母皆住在寒朝峰。平日里我会在山上采些野果到锦龄城来换些干粮。有一日我又到锦龄城来换干粮，却突然遇到城内抓刺客封了城。我也没地方去，便在这寻不得客栈门前的石狮子那蹲着休息，想等城门解封后好离开。”
“结果这一休息，竟然睡了过去，等我醒来，宵禁封了城，便彻底出不去了。那时天还暖着，本来准备在这小店门口的石狮子旁对付一晚，偏偏遇见两个男子欺负一个女子，我看不过去便将那二人给揍了，凑完才知道他们是锦龄城守府的人。”
“唉，总之当时我是出不去城还得罪了不该惹的人。”
“想不到你还挺正义。”览文调侃道，“平日里倒挺少看见你如此正经的一面。”
“副将说笑，若是副将遇到也必然会出手的。”常弃继续道，“就在我准备找地方躲守府家丁的时候，是从外回到客栈的矛予先生让我在寻不得客栈躲了一晚。”
“第二天送我出城的时候还指点我去狄首城，说会遇见贵人。然后我果然被垚止将首选入城卫营，跟了览武队首。”
“这么说，矛予先生口中所说的你的贵人，是指垚止将首？”览文听完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太对的地方，但又说不太出来，“垚止将首又是如何找到和选中你的呢？”
“说来也巧，就在我受矛予先生指点来到狄首城的第二天，就遇上城卫营擂台挑战。那时为了那些赏金我就上了台，守了几擂后不仅赢了赏金，还被垚止将首亲提入营。”
“看来这寻不得客栈，还真是会寻有缘人……”览文听完饶有所思，喃喃着，“可若是这矛予先生的指点当真如此准确的话，那其今日与我们说的这些话，怕是不得不往深处去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