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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伴虎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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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究竟何意?”陇掣心绪繁杂,怒上心头,“不相帮也不相抗,肆意挑衅。”卞濒答不上来,一时也不知从何相对。

    空中满布的雾气愈发浓厚,颜色却逐渐变深。

    “这并不似一般沼气。”烨岱众人也跟随那飘散雾气的汇聚之流来到了鹭养府楼阁外,看着同样茫然无措的卞濒与陇掣,烨岱继续道,“此物不善,似若有灵,我想我们最好即刻离开此地。”

    烨岱的话音刚落,空中雾气竟骤然加速流转,由四周向楼阁内回缩,仿佛那楼阁深处有一股力量,将那些雾气吸入其中。

    众人面面相觑,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仅仅片刻,空中雾气已几乎吸尽,卞濒才有所反应,想要前往一探究竟。

    “等等。”烨岱上前制止,“我想最好再稍等片刻,如果这些雾气所动是有人刻意为之,你此刻前往,莫不是正中下怀。”

    “一探便知。”卞濒并未有丝毫停留之意,继续前行,可刚行至楼阁窗口处,接下来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突然的一声巨响,沉闷厚重。楼阁窗口向外喷射而出的火星与灰烬,加上人能够感受到的地面震动,无不使众人之心陡然一颤。

    卞濒虽迅速反应抬臂运功护之,却依旧被那股冲力击退数米。

    “师兄,你没事吧?”

    “是方才那雾气。”卞濒抬手示意无碍后继续道,“看来是我们的好奇心碍着有些人了。”

    话音刚落,那摇摇欲坠的楼阁便终是不堪支撑,轰然垮塌,没入尘灰。

    尘埃落定,初晨已至,一个身影蓦然呈现。

    “你是何人?”陇掣警惕的发声质问,“方才施术袭击我等的可是你?”

    卞濒的目光一紧,以前辈的年龄来看,此人未免太过年轻。

    对面那人神色从容,语气沉稳音色醇厚,“锦龄城城卫营将首直属,笠蔚。”

    “将首直属?”陇掣偏头看向卞濒。将首直属只有四人,陇掣虽未曾全部见过,但卞濒应当相识。

    卞濒认真打量了笠蔚一番,才道,“将首直属四人虽行事低调,身份隐秘,但卞濒恰好有幸全部识得,却不知你是何人?”

    “我是昨夜才被将首亲提为直属,而后便接到来医丘山寻胥幻少爷的指令。能在此与卞濒队首相遇,实属有幸。”

    未等回语,笠蔚平稳相接,“此前我看到胥幻少爷独自一人进入此府邸暗格之中,方才观得天降异物,震山灭府……”

    “天降异物?”陇掣顿露无语之态,“雷公施雷怕是都没有这么准吧?”

    “若真如你所说是接到来寻胥幻少爷的任务,那你为何见胥幻少爷进入那暗格却未阻拦?”

    “我为何要阻拦?”卞濒的质问,并未换来笠蔚一时一刻的犹疑,“你应当知晓胥陵城主寻胥幻少爷是要治其弑兄之罪,横竖都是死,何时何地又有何区别呢?”

    卞濒眉头微动,若有所思。卞濒未再多言,陇掣却是难会其意。

    陇掣望了望身后一直无话的烨岱众人,又看了看对面眼神深邃而明锐的笠蔚,心中一丝难安不由而生。

    “你我只需即刻回城复命,我可证胥幻少爷入此暗格,你可证此府天灾覆灭之景。如此之后,城域之争门派之难,便不再是你需要抉择之事。”

    “面对城主。”笠蔚语气稍显柔和,“多一个人想来对你而言不是坏事。”

    “我如何相信你?”卞濒直言,“让我为一个未曾见过的将首直属,佐证胥幻少爷已经命丧于此。日后若出纰漏,我岂不是首当其冲?”

    “便是不等日后,此刻你觉得在众多门派的共同维护与讨伐中,胥幻少爷之事,难道真的能由你我来盖棺定论吗?”笠蔚迅速回话。

    “可你……”

    “唯有天意难违,或许是胥龄城主唯一可许之由。”笠蔚表情微妙,好似调侃却未显轻浮,“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恐怕是你还不够了解胥龄城主。”卞濒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锦龄城的经历,可远比你想象的要多。追溯至今,种种变故,有些人,早已是不可预测之辈。”

    笠蔚默然,他不知卞濒所言不可预测之辈,是指胥龄城主,还是弑缺将首。

    “十年前,锦龄城易主。”卞濒的继续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其中就有讶异着想要去制止的陇掣,卞濒却未有丝毫止言之意,“没有人知道,一向治理有方,戒备有律的锦龄城城卫营,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奇袭?”严炟不禁脱口而出。

    “绝没有那么简单。”卞濒的声音有一丝稍纵即逝的颤抖,“小规模的渗入不足以一夜倾覆所有的城防,他们仿佛凭空而至,并且所有将士训练有素。但他们究竟从何而来,却未有人知。”

    庸旷颇为不解,“时至今日,难道还未有所知?”

    “那时的将士现在都乃近卫队,亦是城主直属,平日鲜有露面。所执任务皆乃胥龄城主私密传达,至今都未有能直述其任务的人。”

    众人沉默,卞濒的话,彷如揭开一层掩盖许久的神秘面纱,从仅有暗影到渐露雏形,心中所触自然深广。

    弑缺与卞濒的狠绝,渐若有解。伴于胥龄城主此般狼戾之人,柔善岂可存焉。

    “所以。”笠蔚平声而出,“与其说是你为我佐证,不如说是我为你佐证,助你脱这泥足深陷难能自拔的境遇。”

    陇掣一脸警惕,偏头望向卞濒,卞濒却是默然沉思。笠蔚的话,看似是不经意的提议,但在卞濒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试探。

    卞濒当初想入弑缺的阵营,这对城卫营中的老将士而言不是什么秘密。

    但被拒之后胥龄城主亲提卞濒为城卫队队首,却是更让卞濒陷入无端的非议之中。

    有人认为胥龄城主故意选择被弑缺拒于门外的卞濒是想遏制弑缺的势力,也有人认为弑缺假意拒绝卞濒却助其获得队首之位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

    于是觉得他是靠弑缺上位的人便不屑相交,觉得他是胥龄城主绝对心腹的人又不敢相交。

    那时还是新人的卞濒,被不明所以的猜忌给孤立,无人可信却身处要职,直到自己的师弟陇掣入营,才让卞濒有一丝喘气思考的机会。

    弑缺是卞濒入营的初心,这一点虽然卞濒未再展露半分,却其实从未变过。

    歌虹镇之殇,或许是胥龄城主对弑缺顺水推舟的试探。而后胥幻弑兄这根导火索,本以为会迎来弑缺的权衡之计,却未想到事态偏航发展。副将述策的背叛,应了卞濒的猜测,却难解弑缺失衡之势。此遇笠蔚,究竟是胥龄城主的试探,还是弑缺的试探,卞濒难辨此心。

    世道艰难,长夜漫漫,多少人在惴惴不安中辗转,亦如黎明在暗夜中等待破晓。

    屏息凝神,翘首期盼,可在不安的世界中,倾注再多的希望,黑暗的尽头,也并不一定有光。

    城卫营将首室内,瑾巽与广博相谈甚欢,倒是弑缺独自饮茶沉默。

    “报将首,大少爷回府了。”门外将士的声音略显急促,“城主传召将首即刻入城主府。”

    “明白了,退下吧。”弑缺言毕,瑾巽与广博随其一同起身,三人聚于书桌前,小声议论起来。

    “这大少爷胥泽不是陪大夫人回娘家祭祖了吗?传闻那地距锦龄城数千里,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广博颇为震惊,“而且并未听闻城主传召,若是大少爷擅自提前回府,不怕城主生气吗?”

    胥泽生性纯良谦逊,行事稳重睿智,还时有在城卫营参训历练,所以无论是人缘还是威信都颇为不错。

    “应该是为了小少爷吧。”瑾巽常年居于锦龄城,而且刻零苑向来与城主府交好,所以瑾巽对这些动向也自是不糊涂,“早就听闻大少爷对小少爷很是照顾,此次弑兄之事事发突然,那二夫人更是在城主身边不依不饶胡搅蛮缠……”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广博倒是颇为同情。

    “但小少爷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原委不清就遭此变故,也着实冲动了些吧?”

    “好了,你们先等候在此。”弑缺已挂好佩剑整理好着装,“若是笠蔚回来,让他留在将首室等我,切莫急于去城主府复命。”

    城主府会客堂内,胥龄单薄的内衣外仅套有一件松软的厚披风,揉着惺忪的双眼稍显疲惫。看来是刚从卧室中出来,此刻端坐于正位之上。

    站于胥龄前方的是一位龙眉凤目的少年,身着武装,腰配白玉宝剑,清秀柔和的轮廓不失英气,玉树临风气质非凡。

    “胥泽,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你丢下母亲赶回来。”胥龄有一丝不悦,“还不顾自身安危深夜动身,你可不该是这么鲁莽的人。”

    “父亲,胥渡决不可能是小幻所杀。”胥泽抵手,“请父亲允许我彻查此事。”

    “被杀的可是你的亲弟弟。”

    “正因为是我的亲兄弟,我才要找到真正的凶手以此告慰。”

    “证言如此,还有何可究?”胥龄道,“若是星轨当初依命相救,此事也早就了结。”

    胥泽紧促进言,“可人命关天,岂能草草?”

    “放肆。”胥龄一怒,“你这是在质疑为父?”

    “报,将首求见。”门外将士的传报声适时而起。

    “进。”胥龄收起如炬的目光,看着弑缺从门而入,还未等弑缺站定便道,“去找护院,带大少爷出城。”

    胥泽身倾向前刚想发话,却是被弑缺轻移的身侧相阻,弑缺抵手道,“是。”

    胥龄起身,走下台阶准备往卧室去,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转身道,“副将一职不可空缺太久,你心中可有人选?”

    胥泽稍作疑惑,弑缺倒是从容,平声道,“已有人选。”

    胥龄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好,三日内通过护院审查。若不过,护院就自行安排了。”

    “是。”弑缺言毕,胥龄便转身向卧室走去。

    胥泽与弑缺离开会客堂来到中庭,胥泽才轻声问道,“方才将首拦我进言,莫不是小幻一事已无余地?”

    “大少爷不知,兹事体大,屠镇灭山绝非一时兴起,小少爷想来早已不在城主之意。”弑缺停下脚步,“大少爷还是先回大夫人那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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