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双生如翼
览武沉思许久方才起身,拾起铁架旁的木盆和脸帕准备去洗漱,却忽然有敲门声传来。
览武放下手中之物走到门边,一打开门就见方槐迅速侧身进屋后将门重新掩上。
“方槐兄这是何意?”览武一脸疑惑。
方槐却是神色肃然道,“可能是有其他人发现了异河门有人宵禁后进出,所以通报给了城卫营。现在城卫们正在挨个检查名牌,未盖通关印章的通通要带回问话。”
览武还想追问,方槐却是举手止住道,“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方才我看到城卫们已经在检查一楼大厅的客人,想来不多时就要上二楼。我们现在从你这屋的窗户翻出,可至小道。然后再自行在小道找一人多的商铺穿回大道,最后在刻零苑大门汇合,你可否能行?”
“为何要分头行动?”
“两人目标太大,而且若有一人落马,至少还能有一人去刻零苑请援。否则进了那城卫营,以你的身份我们怕是就出不来了。”
方槐侧头听了听屋外的动静,便立刻示意览武往窗户走去。
览武其实还是有一些愣住的状态,毕竟他对锦龄城并不熟悉。如今要先去那见都未曾见过的小道,然后再乘机混进商铺回到现在可能已有城卫的大道,最后还要寻到他只去过一次的刻零苑,这对他来说,属实是难度较大的。
“你也莫慌,大胆去做。”方槐看出了览武的担忧,“若真是被城卫逮住了,别出手,跟他们回去,我会寻人来救你。”
方槐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外大力的敲门声,“开门,城卫营巡检,立刻开门受检。”
听得出来已经敲到览武隔壁的客房,方槐未再有过多犹豫,拽着览武便轻声翻出后立于窗沿。
览武看见方槐缓慢将窗户给合上后,便立刻转身由二楼跃下。虽然览武始料未及,但幸好这高度对览武来说不算什么,便随即跟上,安稳落地。
“看来览武兄身手不错。”方槐转头对览武微微笑了笑道,“那我们就刻零苑大门见啦。”说完还未等览武反应,便迅速向一侧跑去,转眼就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览武又是一愣,这个方槐不亏是跑货郎,这腿脚着实利索。览武也未多做停留,转身向方槐相反的一侧离去。
一路上览武一边谨慎的观察四周,脚步轻盈行不留声,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些什么。
因为方槐是垚止将首派遣的引见之人,所以览武对其并未有任何留心。加之其说与瑾巽少爷是好友,览武对其便更加信任。可现在细细想来,览武倒是有些难解之惑。
首先,他们既然能在宵禁后由异河门而入,便说明方槐在城卫营中必然是有相助之人的。可若是如此,为何不直接给他们的名牌盖好印章,这样即使查验,也可保双方之安全。
其次,方槐明知是将首委派,其与刻零苑也似有故交。可在会客堂说的那番话,好似对囵浮堂颇有见解,更好似早知刻零苑不会相帮,倒是攀那小孩的关系。这些行为,难免不让览武觉得其略带敷衍且存有二心。
加之现在带他入险境后即刻分道而行,保不齐待他被抓之后并不会及时相救,更说不准现在的刻零苑大门前会有些什么人正在等着他呢。
览武逐渐缓下脚步,而后侧身一转藏入一墙壁暗角,心中细细盘算着。看来现如今究竟该如何行事,他要好好的斟酌一番才是。
医丘山,享誉千年的仙灵之域,医氏祖先寻此为根,数代族人百年孕育。
以生命为尊,以救死扶伤为德,只为秉承祖辈向善而为的纯良之心。
奈何,恶意即兴而起,纵是百年积淀,也不过付之一炬。
医丘山鹭养府前,卞濒定眼看着沉默的三人数秒后,蓦然转身准备离开。
“师兄,我们……”陇掣却是有些许顾虑,“如果今日真的就这样回去,城主那恐怕不太好复命。”
卞濒并未有停留,而是依然径直向前走着。陇掣虽迟疑着跟上,却依旧不死心,“不如,我们将述策带回去,这样将首那或许还能……”
“听着,陇掣。”卞濒的声音低沉却笃定,“将首,不应该在你的视线里,明白吗?”
“师兄,他已经认定与你不相为谋,你又何苦寻其所道呢?”陇掣颇为不平,“只要师兄你想,将首的破绽其实也并不难觅呀。”
“我说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吗?”卞濒停下脚步,有点恼怒,“不该你管的事情,想都不要去想,明白吗?”
陇掣已然察觉到卞濒的情绪,顿时也显得有些紧张,“是,师兄……不对,是……是队首……。”
卞濒见陇掣惶恐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刚才是有些迁怒,平稳情绪后,柔声道,“我并未有责怪之意,只是希望你能时刻谨言慎行。”
“你应该知道,胥龄城主性情多变,心思难测。我们虽看似是他亲提上位以遏制将首,可你我都知他并不是真的对将首有何忌惮。对我们与其说是信任,还不如说是利用。”
陇掣无言,卞濒的话虽冷漠残酷但也确实是他们所面对的现实。
“鹭养府?”渐有些黯然淡漠的陇掣脑中忽而闪过的“将首”使陇掣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卞濒对陇掣的行为却是一脸疑惑。
陇掣立刻振作,思路清晰的对卞濒解释道,“当初将首奉命去除掉司命一家,最后便是从医丘山回。我有属下探知将首在医丘山一神秘府邸杀了司命一家,却唯独未寻得司家少爷,这事城主还亲自询问过。”
“神秘府邸?”卞濒细致的观察起四周,虽夜色深邃,但夜空无云,月光清朗,周遭所景轮廓渐显。
“当初将首所至之时应该不是这般样貌吧?”陇掣望向卞濒,“难道是将首将此地变的如此……如此破败?”
“不像。”卞濒很快便否掉陇掣的猜测,进而向那唯一露于地面的楼阁走去,“既然目标是人,没必要毁此府邸。”陇掣紧跟其后。
不远处的庸旷等人,本以为卞濒与陇掣是要下山回城,却发现二人停留片刻后竟又转身回望,之后更是有继续探查之意。
“烨岱。”觅枢的声音直接打断了烨岱忧虑的思绪,“涸悲与胥幻皆不知所踪,既不是霄伯渊与隐唤巢,又不似那卞濒所为,不知你可否有想法?”
“我虽不确定,但可能是那人所为。”
“那人?”看来烨岱与其身后这些锦龄城城卫果真是有备而来,觅枢眉头微皱。
无论如何,锦龄城城卫的身份就已经让觅枢深恶不已,更何况还是禁生府的弟子,烨岱究竟是有何理由要与此等不善之人为伍?觅枢属实难解。
“此事说来话长,待我回门派后再与师兄细细谈论。”
烨岱神色无改,好似并未察觉到觅枢的不悦神情继续道,“涸悲与胥幻的事就交由我与庸旷吧,师兄此前与隐唤巢前辈交手,想来也有所损耗,还是速速回门修养是好。”
“你这是嫌我此前鲁莽,怕我碍事?”
“师兄言重,莫要误会。”烨岱急忙解释道,“之所以想师兄下山,除担心师兄辰态外,也确有一事相托。”
“想请师兄去一趟霄伯渊,将司幽带回我派。并烦请仲雅去一趟隐唤巢,接星昀回霄伯渊。”
还未等觅枢问出声,烨岱便继续道,“此情细末我届时自当与三派掌门解释,如今时不由我,还望师兄信任。”
这个深长的夜终是到了四更,黎明等候破晓,可依旧滞留徘徊在此山中的那些人们,却好似已经身陷于这死寂之中,彷徨不已。
人心叵测,注入乱世洪流之中,更不得控,也就造就了如今这交织如麻的境遇。
看着觅枢与医舛离开,庸旷三人皆将目光投向了烨岱,毕竟此刻能将三人连接起来的,也只有烨岱。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庸旷立即发问,“卞濒他们还未离开,且我们也不知道涸悲和胥幻还能在哪里。”
烨岱却是望向述策,“当初那个人只是说让我们拖住卞濒,这之后,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述策抬起头观察了一番,才开口道,“你们看。”
众人亦抬头,才注意到这渐明的夜空再一次变的朦胧,那似云非云的缥缈之物却愈发浓厚。
“弗入芥?”烨岱眉头微皱。
“应该不是。”庸旷立刻回应,“弗入芥是术生之物,而这些并不似。”
“这有点像……”述策有一丝犹疑,“伏海沼泽的沼气?”
“伏海沼泽离医丘山不近,这沼气要从那飘到这边来,不太可能吧?”严炟显然有些不太敢相信。
“确实,伏海沼泽的大部分区域沼气都非常之稀薄,根本不似这般浓厚。”
漫天的浓雾给死寂的医丘山更添了一层诡秘,明显黯淡的夜空也自然是令人瞩目的。正在楼阁外徘徊的卞濒与陇掣亦被吸引,卞濒率先发言,“逆法之术。”
陇掣点了点头,却依旧一脸疑惑,“可这并不似禁生府的术法。”
“看来应该是那个一直坏我事的人。”卞濒右掌起,铜环出,鹭养府露于地面之上的瓦顶如水之波澜,间或而起逐一碎裂,粉末如尘四散旋绕。
“师兄何不直接使那弗入芥,这破败之物,难伤人也。”
“此人狡诈。”卞濒神情肃穆,“术生终是耗损之由,此人控术极佳,万物可选无需自耗,非万物而不可敌也。”
“若论控术,这逆法门派如出一辙。可即便如此,能如将首那般造得天灾的,也不多见呀。”
陇掣的这句“不多见”是何等委婉,卞濒自然能会其意。弑缺的君陌谣,非习得双生之术者不得参破,而卞濒,就是那有幸之人吧。
“师兄,小心。”卞濒上方散落之气骤然汇集,如利刃般切过卞濒身后。
陇掣比专心施术破阵的卞濒反应更加迅速,立刻以弗入芥护之。却不料那如风般无形之物却力度非凡,犹如有人紧握重挥于此,陇掣虽拦下冲击,却并不可阻,“此物非自然之物?”
“不可挡,避之。”卞濒回神转身,将陇掣拉回,“若我未有猜错,此人亦是一术双生,且融和至深,厉害非凡。”
“逆法双生?”陇掣大为吃惊,“逆法单修已难大成,师兄顺法双生也是以逆为辅才得以相存。若以顺为辅,全无必要呀。”
“双生如翼,相得益彰方可跃,否则必然赘之。”陇掣显然并未全然会意,眼神疑惑依旧,卞濒只得多加一句,“此人顺法之成,绝不低逆法之就。”